章十三：接引
李十楨假裝瀟洒上了與輦，內心卻心急如焚，不知道白芍到底能不能趕上。但她卻不願意讓榆老先生和鍾迅停下等候。她知道前者是能好好說話的，卻不想被後者又抓到什麼把柄。
『小地方八卦還是傳得挺快。這麼快就知道我去了桃花源林。』李十楨估摸著神谷如果也有微博的話，自己應該已經上過幾次熱搜了。
只要想到鍾迅之前說的那些話，她就氣不打一處來，看上去穿得人模人樣的，沒想到是個衣冠禽獸。
所幸一路上，鍾迅再不多話，只有榆老先生時不時問問她，是否渴了餓了，是否還坐得舒適。
李十楨坐得簡直不要太舒服。她看著與輦里這些金絲軟墊，彩寶檐角，香木景窗，個個單看都不下斗金之數，會發光的綢緞簾帳更是比清涼輦的白紗不知高級了多少倍。如此奢侈的手筆，想必只有財路發達的鐘家而為了。
只是她感覺與輦一直在緩緩下坡，也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才終於停了下來。
榆老先生十分紳士地引李十楨下車，一旁鍾迅則嗤之以鼻，還不耐煩地騎著馬來回踱步。
李十楨面前是扇高達五米，快有兩層樓高的對開大石門。石門上刻有千百種奇花異草、飛禽走獸，但它們的姿勢全都保持一致——
像是跪著向石門裡面虔誠地朝拜一樣。
榆老先生對李十楨說：「我們只能送你到這了。按照谷主的命令，我們會一直等候到試血儀式結束之後，再返迴向谷主彙報情況。」
「啊？那我是一個人進去嗎？」
並不是李十楨想問這麼白痴的問題，只是她擔心就憑她一個人進去，連路都會找不到。
榆老先生答道：「沒有谷主的命令，我們也不得進入。」
李十楨想起昨日惡補有關神血紹所的知識時，白芍只告訴她上品神血者要經歷「試血、採集、陣法共鳴」三個儀式，其中間隔均為一個月。
每個儀式成功之後，神谷和神農神上陵墓都會進行盛大的慶祝儀式。如果其中有任何一個儀式失敗，上品神血者都極有可能淪為血飼。
淪為血飼后，即使是上品神血者，也基本上會變成沒有自主意識的植物人或者極少自主意識的傻子，只能供維繫陣法取血。最多是比中上品和中品血飼能承受更多陣法靈壓，恢復能力更強罷了。
『就算這樣也比被車撞死好呀。』李十楨聽過白芍說明，腦子裡瞬間閃過這個念頭，所以她倒也不怕變成什麼血飼不血飼的。
只是除此之外，身為少司巫的白芍對神血紹所裡面也甚少了解，多半是因為紹所乃谷內最高機密，無關人員一律不得入內。
李十楨正想得出神，突然聽到榆老先生說道，「你看，那邊來人接你嘍。」
石門內一前一後出現兩位中年婦人，年紀大約都在易菀欣之上，穿著極為簡樸沒有花紋的素色服飾，兩人手上均支著明亮燈籠。
前面出來的，那位更顯上了年紀的婦人似是先望了一眼鍾迅和榆老先生，目光才落到李十楨身上，說道：「想必您就是神谷等待了八十餘年才出的第一位上品神血者吧。請隨我來。」
李十楨正準備跟上，那年紀略大的婦人像是記性不好一般，又回頭補完剛才沒說的話：「隨行人員不得入內。」
榆老先生站在原地本就沒動，倒是鍾迅輕蔑嘟囔了一聲，「鬼才會想去那破地方。」
這小插曲並未怎麼耽誤李十楨進入神血紹所的進程。
待她進入后，身後對開的石門依舊敞開著，門外有些許光束照到兩側並不寬敞、只夠三五人並排行走的石壁上。李十楨一身深紅斗篷，走在她們之間格外顯眼。
借著自然光和兩位中年婦人手上燈籠的光亮，李十楨看到沿路的石壁上遍布色彩斑駁的壁畫，但內容仍然清晰可辨，連貫流暢。
前半部分的壁畫都是圍繞一位身型遠遠超出其他人像、羊首人身的人物；後半部分則畫了許多身上有著羊頭圖騰的小人。
結合她學過的那套「真題卷」中「烈山氏各部族發展史」，可以大致推測出壁畫前部記錄的依次是神農賜予烈山氏族神血、幫助烈山氏族建立家園、飛升為神后成為烈山氏族信仰；後部依次是烈山氏族擴張領土、抵禦擊潰外敵、共同建立桃源神谷的內容。
隨著石門外能照入的光線越來越少，牆上壁畫的內容也漸漸看不太清了。李十楨緩緩走了十來分鐘，便隨著兩位婦人來到了個一眼望不到邊界的大廳前。
與其說是望不到邊界，不如說是除了兩盞燈籠提供的光源外，四周一片漆黑的大廳。比起石門外自然光並不遜色的的明亮燈籠，此時能提供的視野也異常渺小。
那位略年輕些的婦人攙住了李十楨的右手，貼得稍緊了些，說道：
「接下來的路請您跟緊我們。」
『果然是容易迷路的地方，要是白芍也在的話就好了。』李十楨心裡想到，但未表露於形色，只得假裝鎮定的點點頭。
腳下站立的地面突然轉動了起來。嚇得李十楨突然抓緊了那略年輕婦人的手。
婦人臉上寫滿了「沒見過世面」。
石板間摩擦的聲音像是沉睡許久的巨獸，發出長長的低吼，迴音不絕於耳。
地面轉動並不很快，但在此期間，李十楨總感覺周圍有些什麼東西晃動。直到她清楚看到，一些棕綠藤蔓在燈籠照耀下自動散去，才明白所以然。
黑暗中對於時間的感知總是模糊的。李十楨說不上來隨著地面到底轉動了多久，如果非得加上一個期限，她會說一萬年。
『終於停下了？還是我的錯覺？』地面似乎不再轉動，李十楨卻依舊懷疑人生。
「請您向前一步。」略年輕些的婦人又開口了。
「結束了嗎？我們現在要去哪？」李十楨難掩欣喜地向前一步，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問到。
話音未落，地面再次轉動。
婦人臉上寫滿了「圖樣圖森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