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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交易達成

  「好,不過我有條件。」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可說的,一切按他說的去做便是,無論算計也好,利用也罷,只要能替蓮兒報了這仇,其他的都是浮雲。

  蕭玄奕抬手碰了碰搖曳的流蘇,聲音平靜如水,「說來聽聽。」

  「第一、我不是罪犯,行得正坐得端,我不會聽你的建議隱藏身份,欺君是死罪,如果堂堂晉王連一個弱質女流的周全都護不了,那我又憑什麼要替你做事?」

  「第二、你說的話我不一定全聽,因為我不是你的奴僕,只要請託合理我皆會去做,否則我寧願讓他們再伏擊我一次,亦絕不唯唯諾諾,毫無尊嚴地活著。」

  「你倒是會討價還價。」

  風徐徐拂過,廊下懸挂的絹紗宮燈顧盼生輝,在忽明忽暗,朦朦朧朧的燈光下,蕭玄奕面上的神情難以分辨,卻讓他英挺的五官多了幾分柔和。

  他似笑非笑地瞧了她一眼,提著宮燈,站起往前走,「跟我來。」

  沈舒窈沒有猶豫跟了上去,穿過曲橋,越過重重甬道,假山亭台,才到了蕭玄奕書房凝輝閣。

  「簽了它。」他扔給她好幾摞厚厚的冊子。

  沈舒窈詫異地望著他,「這是什麼?」

  「翻開看看。」窗外的夜風拂來,伴隨隱隱月華投射到蕭玄奕的身上,清輝似薄紗籠罩著他的面容,那雙深邃明凈彷彿能洞悉一切的眼眸,燦若春華。

  沈舒窈躊躇了片刻,若有所思地打量著他,緩慢拿起冊子翻看,如驟雨疾風,氣勢貫虹,錯綜變幻的狂草。

  驚得她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簡直是一個頭兩個大,簡而言之一句話,她看不懂。

  過了許久,她緩緩抬起頭,試探的目光凝視他,道:「入職文書?」

  「準確的說是,刑法志——職制。」蕭玄奕表情平淡,聲音平緩地說。

  沈舒窈抿了抿嘴,有些為難地將冊子遞給他,道:「這種狂草字跡實在難以辨認,不如你念給我聽。」

  蕭玄奕掃了一眼,沒有接,信手拈來:「憲典序錄,刑法志,檢屍第一條:諸檢屍,有司故延及覆檢牒到不受,以致死變者,正官笞三十七,首領官吏各四十七。其不親臨,使人代之,以致增減不實,移易輕重,及初覆檢官相符同者,正官隨事輕重論罪黜降,首領官吏各笞五十七罷之,仵作行人杖七十七,受財者以枉法論。」

  「官吏但犯者,雖會赦,罷降記過,本路仍別置籍,合推官掌之,遇所部申報人命公事,隨時附籍檢舉駁問。但因循不即舉問,罪及推官。無推官者,令長司首領官掌之,廉訪司行部所至嚴加審察。」

  「檢屍第二條:諸有司承告人命公事,既獲正犯人取問明白,卻不檢屍,縱令休和,反受高免檢,將正犯認疏放以致在逃者,正官杖六十七,解見任,降先職一等敘;首領官及承吏各笞五十七,罷役,通記過名。」

  「檢屍第三條:諸有司檢覆屍傷,不親臨,聽承吏、仵作行人受財虛檢,不關致命重傷,以毆死為病死者,事發出首,仍坐之,雖會赦,解職,降先一品等敘;承吏罷役不敘;仵作行人等革去,通記過名,凡人命重事,不準首原.……」

  「我明白了。」沈舒窈知道他過目不忘,若是平常倒可以聽他慢慢背下去,可她今晚有正事要辦,不能再耽擱下去了,於是出聲打斷了他的話,問道:「簽字在最後一頁?」

  蕭玄奕輕輕一點頭,明凈的目光望著她不說話。

  琉璃燈盞的燈光照在沈舒窈身上,略顯蒼白的面容也氤氳出一絲暖色的紅暈,讓她看起來更加燦若桃李,皎若秋月。

  她拿了筆架上的狼毫,沾染些許墨汁,利落地寫下自己的名字。

  「你想讓我替你做什麼事?」

  蕭玄奕往後一仰,後背輕輕倚靠在椅子上,瞧著半乾的墨跡,淡淡道:「該你知道的時候,自然就知道了。」

  她凝視著他片刻,暗想自己乃一介仵作,他找上自己自然是為了驗屍查案,既然他現在不想說,那就不必再追問。

  「好吧,我就先回去了。」

  「宅院已經不安全了,你還想著回去?」見她轉身,蕭玄奕終於出聲。

  沈舒窈邁在半空中的腳忽然頓住,她呆立了一瞬,說道:「我這三日不都好好的嗎?」

  「那是因為我的暗衛在你宅院附近。」

  是啊,她還沒替他辦事呢,可不能死,不然就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了,她為自己僅存的那點利用價值感到好笑,許久才回身,淡淡道:「但憑王爺安排。」

  蕭玄奕繞過桌案,負手站立窗邊,廊前層層疊疊的鳳尾竹,在朦朧宮燈和皎皎月華交纏下,若浣紗姑娘般婀娜搖曳,幽靜迷情。

  「就住在王府。」

  「好,容我先回去收拾東西。」沈舒窈什麼也不想問,爽快地答應了。

  月華皎潔,烏鵲驚飛,一座新墳,清風送凄,少女微微顫抖的手,撫摸著銀輝下冰涼的青石碑,「蓮兒,是我無能……」

  「沈姑娘,主子出遠門了,他讓我轉告你,他一定會回來娶你的。」

  洛天盯著那道纖細的背影,道:「過些日子我也要離開了,你自己多保重。」

  「替我謝謝你家主子。」沈舒窈仰望夜空嘆了一口氣,緩緩道:「我和他只能是朋友。」

  「可是主子為了你……」洛天突然意識到不妥,說了一半的話就戛然而止。

  沈舒窈沒有再說話,將東西簡單收拾了一下就下山了。

  淡青色的天際,皎月躲進雲層,星辰沉寂,驕陽從地平線悄然躍出。

  晉王府的馬車已在門口等待,沈舒窈仰望那薄霧般的朦朧白雲,父親的諄諄教誨在腦海縈繞,人活一世,不愧於人,不畏於天。

  她清澈的眸光望著長空那顆最耀眼的星辰,許久未能回神,她知道親人們一定在另一個世界注視著她,她深呼吸一口,將所有心緒毫無痕迹的隱藏。

  她掀簾鑽進馬車,一襲紫色蟒袍祥雲暗紋朝服的蕭玄奕端坐在小几后,若鬼斧神工般俊美的五官,腰系十三環浮雕螭紋白玉嵌金蹀躞帶,懸挂羊脂玉佩紫色絲絛,渾身散發著尊貴,震懾天下的王者之氣。

  琉璃燈盞映照在車廂內飾上,顯得更加華麗氣派,蕭玄奕專心致志的翻閱公文,一路上他都沒有看沈舒窈一眼,亦沒有同她講過一句話,這樣的氣氛緊張又尷尬。

  沈舒窈覺得這人實在是喜怒無常,心思深沉,令人難以琢磨,她略微打量了他一下,就靠在錦墊上假寐,以求盡量忽視此人的存在。

  瑰麗的朝霞,染了半邊天,金碧輝煌的宮殿,肅穆莊嚴,氣勢磅礴,突顯至高無上的皇權。

  古往今來,多少人為了財富和權勢的欲.望,失去人性,失去理智,亦只為爭奪那皇權上的寶座。

  璀璨奪目密如魚鱗的琉璃瓦,沈舒窈站在巍峨的朱漆宮牆下,眸中看到的只是血腥和殺戮。

  皇權主宰著天下人的性命,王朝更迭,翻雲覆雨,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這時,蕭睿走了過來,「咦?沈姑娘你沒……」他急忙捂住了嘴,道:「你為什麼還這身打扮?」

  沈舒窈行禮道:「見過寧王殿下。」

  「免禮吧。」蕭睿朝左右望了一眼,將沈舒窈拉到一邊,緊張而又神秘的低聲問:「你們查的這起案子是不是很危險?」

  沈舒窈眉心一擰,瞧著他的表情,問:「什麼意思?」

  「若是不危險,四哥為何要我以皇族之名起誓,不許把你女扮男裝的事從我口中泄露出去,否則此生賭玉皆是頑石。」

  蕭睿想著自己硬生生被逼著發了這樣的毒誓,頓時淚流滿面,無處申辯。

  「這也太狠了吧?」

  常言道打蛇打七寸,他倒是掐准了蕭睿的命脈,雖然覺得這招用在自己弟弟身上損了點,到底還是為沈舒窈的身份掩護,即便她沒有接受蕭玄奕的建議,但也不得不承認他是一個光明磊落,言出必行的人。

  就連沈舒窈直接拆穿他接近自己是帶有目的,他都從容的承認了,雖然用了一些手段,但終歸與那些終日藏在黑暗處謀算他人性命的碩鼠要乾淨得多。

  「是吧,連你也這樣覺得。」

  蕭睿頓時有一種總算找到了盟友的感覺,哀嚎道:「四哥也真是的,明知道我就這點嗜好……幸虧你沒有女扮男裝,不然誓言真應驗了可如何是好。」

  沈舒窈瞧了瞧不遠處的宦官,正用意味不明的眼光打量著他們,該不會以為她和寧王有什麼私情吧?

  然後對蕭睿道:「你趕緊去上早朝,在宮門口竊竊私語影響不好。」

  「好吧,那我就先行一步了。」蕭睿爽快應聲,朝宮門內行去。

  沈舒窈望著陽光下,閃爍著耀眼光芒的金色琉璃瓦,貼著宮牆垂首行走,來來往往的宮女太監們,置身其中的自己顯得更加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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