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大白蛋
在紀凡詫異的目光中,小金球漸漸消失了,與此同時,係統地圖的角落裏,亮起了一個紅色的小光點。
閃爍的紅點距離他們所在位置並不遙遠,它一亮一滅,旁邊還出現了一個倒計時標簽:04:59:59。
紀凡愣了一下,倒計時五小時?再看這枚蛋的位置,好像是在科考站內部?
可是,進步站的供暖早就停了,溫度和外界相差無幾,不論什麽生物的蛋,放在這種環境下,都會凍成一顆硬邦邦的石頭吧?
他有些費解,直接離開了係統,打算去看個究竟。
剛才,小烏龜一直趴在傅明淵的腦袋上,這一變形,就變成了掛在對方背上的尷尬姿勢。
丟不丟臉的問題還是其次。要不是中心區域的供暖係統已經恢複了工作,他變成人型一絲|不掛,非當場凍死不可。
傅明淵熟練地反手撈住他,抱到胸前放下來,然後拉開左手提著的行李袋,從裏麵翻出一整套衣服——羊絨衫、保暖內衣,甚至還有內褲和襪子。
紀凡看著他的動作,有點不好意思。
反倒傅明淵早就習以為常,一邊往外掏還一邊道:“要我幫你嗎?”
紀凡鬧了個紅臉,不輕不重地踢了踢他的小腿,示意對方趕緊把衣服給自己。
然而,傅明淵偏過頭,十分順手地握住了他的腳踝。
小腿筆直,皮膚白皙,關節處弧線微凹,觸手微涼細膩,僅憑單手就能全然掌握。傅明淵不動聲色地垂眸望去,眉峰微微一跳。
紀凡左腳被迫離地,隻能搖搖晃晃地單腿站著,整個人都羞恥到發紅,偏偏還說不出話,隻能拚命拿手去推對方的肩膀。
他本身重心不穩,這樣沒什麽力氣的推拒,倒像是故意扶著人似的。
傅明淵低低笑了一聲,動作絲毫沒有放鬆,垂頭,慢條斯理地幫他套上了線襪。
“地上很涼。”他一本正經地說,終於鬆開了不斷掙紮的小寵物。
紀凡趕緊搶過他手裏的衣服,飛快往身上套。
腳踝處一直殘留著被握住的觸感,即使穿上厚厚的鞋襪,也沒能好轉多少。
這實在是……他扭頭瞪了一眼傅明淵,換來了對方淡定的一挑眉。
“蛋?什麽蛋?”
幾分鍾後,傅明淵有些吃驚地反問,視線無法控製地下移,從紀凡臉上,挪到了他一片平坦的小腹,露出了難以言喻的複雜表情。
紀凡:“……”你想到哪裏去了啊喂!
他單手擋著肚子,滿臉黑線寫道:“不是烏龜蛋!都說了是係統獎勵!”
“嗯?”傅明淵漫不經心地答了一句,視線卻沒有挪開,始終盯著紀凡的肚子。不知想到了什麽,他的臉色微微泛了一點可疑的紅色,“唔,蛋啊……”
紀凡:“……”他一點也不想知道對方想象了什麽場景,隻想拿筆記本錘他的腦袋。
解釋了半天,兩人終於勉強達成了共識。
傅明淵攤開不知從哪兒弄來的基地地圖。紀凡按著記憶,圈出了一個大致方位。
“那裏是東翼。”傅明淵道,“我還沒去過東邊,按照西側翼的情況推斷,另一側肯定也停電停暖……你確定是活的蛋?不是係統送的什麽加餐?”
紀凡:“……”抽獎一等獎加餐一個炒蛋,這也太喪心病狂了吧?雖然他自己心裏也偷偷這麽懷疑過……
“無論如何,”傅明淵卷起地圖,“我們遲早要過去那邊的,不是今晚就是明天。既然有任務要求,那就趁現在去看看吧。”
紀凡點點頭。
忙了一整天,兩人都有些疲憊,但為了這顆神秘的蛋,他們還是重新穿好防寒套裝,帶著探險工具出發了。
通往東翼的大門牢牢鎖死,傅明淵敲敲門板,又在四周摸了摸,心裏便有了估量。他動作幹脆利落,直接掏出電鑽,暴力卸下了鎖扣。
紀凡看他現場表演五分鍾撬門大法,突 然由衷覺得,就算哪天傅教授慘遭學校裁員,失業再就業應該也挺快的……
還沒等他腦補完,厚重的大門已經豁然洞開,兩人順利進入了這座龐大科研站的另一邊。
比起車間、電機站與生活區為主的西麵區域,東翼似乎以實驗室為主。
走廊兩側排列著玻璃門,門後實驗室的百葉窗緊緊關閉,光線昏暗,一片死寂。
紀凡跟著傅明淵,慢慢往前走去,越往裏,越能感到刺骨的寒意撲麵而來,像是進入了一個巨大的冷凍櫃。
粗糙地麵上鋪著細碎的冰晶,可能是由於水管爆裂,也可能是摔碎了某些玻璃製品。靴底踏在上麵,沙沙作響。
走廊的盡頭,是另一扇玻璃門。
玻璃上爬滿層層疊疊的冰霜,像是大夏天從冰箱裏取出的飲料罐,直冒寒氣。
冰層阻礙了視線,紀凡貼近了細看,卻還是完全看不清房門另一頭的情形。
未知的事物總讓人感到恐懼。可是,根據建築物結構圖,想要到達目的地,必須繼續往前穿過這座房間。
四周安靜極了,隻剩下空落落的腳步聲,走廊深處偶爾傳來一聲悶悶的回響。
紀凡有些心慌,剛想說要不回去吧,就見傅明淵已經從旁邊抽出了一柄鮮紅的消防斧。
斧頭上也結著冰棱,卻完全無損於它的鋒利。
傅明淵單手提著斧頭掂了掂,將工具包塞在紀凡手裏,微微眯起了眼睛,偏頭看向眼前的大門。
下一秒,他用力揮動手臂,重重劈上了那片玻璃。
玻璃門的材質大概是經過了防碎處理,一斧頭下去,隻出現一道淺淺的裂痕。
傅明淵挑挑眉,後退了兩步,改用斧頭去撞擊玻璃的四角。
一下又一下,蛛網似的裂痕吱呀呀蔓延,很快布滿了整片玻璃。最後,他往正中位置補踹了一腳,整座玻璃門便徹底坍塌下來。
鋼化玻璃碎裂成珠玉似的小塊,唰啦啦彈跳著落了滿地,像斷了線的珠簾。
光線變得明亮起來,紀凡下意識朝光源處張望,這一眼看見的場景,令他微微睜大了眼——隻見,雨幕般飛濺的玻璃後方,露出了一座巨大的溫室花園。
不,說溫室或許並不恰當。
整個花園都已經被霜雪覆蓋,成了一座名副其實的冰雪花園。
水培、土載、營養缽、全自動滴灌係統,各種先進的種植工具應有盡有。隻是,連同它們精心照料的綠葉一起,室內的所有物品,都在極度的嚴寒中凍結了時間。
房頂垂下吊蘭狀植物,枝葉呈現出晶瑩剔透的白色,透過冰霜,連葉片脈絡都清晰可見。
無論鮮嫩的綠芽、嬌豔的花苞、或是深褐色的枝幹,統統被白霜覆蓋,猶如一片奇幻異景。
兩人穿行其中,沿著溫室中央的小道緩慢前進,不時需要垂頭躲過頂棚上過長的冰晶藤蔓。
這裏本該是生機勃勃的亞熱帶花園,如今卻成了一尊碩大的冰雕。
紀凡有些說不出的畏懼,加快腳步,上前扯住了傅明淵的衣角。隨後,一隻溫暖的手扯開衣服,反手握住了他,牽著他往前走去。
“這隻是自然的選擇。”傅明淵淡淡道。
短短一瞬,他們已經通過了這座巨大的墓園,重新踏上了另一條走廊。
進步站的位置離極點更近,因此,極夜也會更早到來。如今隻是四月,天色卻已變得灰蒙蒙,像是霧氣籠罩的黃昏。
比起花園,走廊的光線更是昏暗,甚至看不清腳下的路,紀凡夜視能力很一般,一路走得跌跌撞撞,總是絆到腳下的雜物。
哢嗒一聲輕響,傅明淵摁亮了電筒。溫暖的手電光照亮前路,也映出了麵前那個高挑的身影,紀凡抬頭看去,稍稍安心了一些。
“小心點。”傅明淵牽著他跳過一盤廢棄的電纜。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了“嘀嘀”一聲電子音。聲音很輕,可放在如此安靜黑暗的環境 裏,卻不亞於刺耳的鬧鈴。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停住腳步,屏息靜待。
“滴——”又是一聲響。
“在那邊。”傅明淵立刻做出了判斷,拉過紀凡,朝走廊盡頭的一間房間快步走去。
果然,隨著兩人接近,有規律的電子音變得更清晰了。
傅明淵停步在門口,靜靜等待片刻,確定無礙後,便輕手輕腳地轉開了門把。
雪亮的手電光劃破房內黑暗,紀凡從傅明淵身側探頭看去,隻見寬大的實驗桌上,整整齊齊排列著十幾個結構複雜的箱子。
其餘的塑料箱全都死氣沉沉,唯有最深處的一隻箱子,輕閃著漂亮的呼吸燈,不時發出一聲“嘀”的響聲。
這是……?
紀凡膽子大了一些,鬆開傅明淵,跑到桌子旁邊,扒著那隻箱子往裏看去。
這一眼讓他情不自禁地微微張開了嘴,露出詫異的神情。隻見,隔著多層有機玻璃,箱內柔軟的毛毯上,端端正正地擺放著一隻大白蛋。
蛋安安靜靜地躺著,好像正在沉睡。
傅明淵也跟上他,拈起一旁的俄語標簽掃了眼,挑眉道:“帝企鵝?”
不僅是這一隻,其他所有箱子全都貼著形形色色的標簽,種類幾乎涵蓋了南極所有現存的企鵝種群。
這座實驗室,赫然是一個大型的極地動物育兒室。
紀凡手下按著的箱子是新款的全自動孵育箱,設計有緊急斷電裝置,一旦停止供電,可以靠自帶的蓄電池撐上幾個禮拜。
不過,也僅此而已了。
大部分孵育箱都因電量耗盡而陸續停止了工作,蛋裏未出生的小企鵝也在寒冷中死去。
足足二十個孵育箱,還在正常運轉的,隻剩下這最後一隻。
“大概還能撐三個半小時。”傅明淵瞥了眼電子麵板,“這邊的電池也快到極限了。”
要知道,裏麵可是企鵝啊!軟乎乎、毛茸茸,走路一搖一擺的小企鵝!
紀凡的眼睛微微發亮,扭過頭去看傅明淵。
盡管無法開口|交流,但傅明淵還是準確地接收了他期待的眼神。
“怎麽,你想養它?先不說帝企鵝的孵化率有多低,就算孵出來了……”傅明淵停頓片刻,皺眉道,“你打算怎麽喂它?我們從哪裏去找魚蝦?”
他說的不無道理,即使靠係統幫助找到了合適的魚蝦肉,他們也很難模仿企鵝爸爸的動作來喂養挑剔的小企鵝。
紀凡有點失落,眼尾微微耷拉下來,依依不舍地瞅著那顆還在酣睡的蛋。
難道……要這樣放棄它了嗎?
傅教授站在旁邊,猝不及防被可憐巴巴的狗狗眼擊中,呼吸驟然亂了一拍,幹咳一聲改口道:“那個,其實,如果非要養的話,也不是沒有辦法……”
紀凡立刻仰頭看他,烏黑的眼睛裏盛滿了期待。
傅明淵不自然地別開了視線:“……總之,先把蛋抱回去吧。”
聞言,紀凡站了起來,傅明淵還以為他要拿保溫箱,側身讓開了半步。誰知,紀凡突然換了個方向,張開雙臂撲進了他懷裏。
第二次遭遇投懷送抱,傅明淵依舊毫無防備,整個人呆呆站著,連肌肉都僵硬了。
埋在胸口的柔軟黑發動了動,對方仰起臉來,漂亮的桃花眼成了彎月亮,笑眯眯地衝他比了個口型:“謝謝。”
傅明淵的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別扭地轉過臉:“這、這有什麽好謝的?”
紀凡又笑了一下,鬆開他,歡快地抱起裝著企鵝的小箱子,走回他身旁。
另一邊,傅明淵仍舊愣愣站在原地,感受著懷抱裏殘餘的溫軟觸感,他的耳廓背麵爬上了一點紅色。
“這、這有什麽?”他胡思亂想著,“別說是企鵝了,就算想養熊貓也行!養活,必須能養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