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第197章
一是因為有霍辰遠乃至更上頭的人在護她，二……多少也有人知道她的身世，覺得她太過可憐。
她就這麼成了當時小夥伴中的大姐頭。
並不是說那時候顏焱有多皮、打架有多猛，而是她做什麼事情好像什麼都會一點，又被大人們喜歡，在大人們的引導下，小夥伴們都喜歡找她一起玩，什麼事情都會叫上她一起。
她就像是大院里的通行證，只要有她在，天大的錯誤都能被大人理解一樣。
回想起來，她現在也是夠矯情，有那麼多人對她好，偏偏就是要揪著對她不好的記憶不放。
——但那些人再好，也不是你最想要的那個人。
顏焱無聲嘆息，指尖一點一點的描繪過老牆根上用木炭刻畫地烏漆嘛黑的塗鴉，沉默了一會兒，抬頭看李昌輝，臉上終於露出了笑意。
「這牆幹嘛不塗掉？這是黑歷史吧？」
牆上不僅有算錯了的數學題，還有那時候的作文我的爸爸媽媽，我的朋友二狗子……各式各樣地塗鴉，琳琅滿目，不仔細看都分辨不出來。
李昌輝老臉一紅，撇開臉，「這好歹是我小時候的記憶，我得記一輩子，給我以後的兒子也瞧瞧他爹的當年有多厲害。」
「你連兒子都考慮好了？那你有女朋友了嗎？」
李昌輝：「？？」
我擔心你心情不好你竟然人身攻擊我？？
顏焱站起身，拍拍指尖下的灰塵，笑道：「不打趣你，但還是要提醒你，長安嫁人，我也有男朋友，你和霍去憂可要小心。聽霍伯伯說，過陣子大院要準備一場大型軍民相親大會。」
「什麼時候說的事兒啊，我怎麼不知道？」
「我怎麼知道，你問霍伯伯去。」
「我哪敢兒問副院，問他還不得挨罵。」
「哦？你都那麼大個了霍伯伯還罵你？他不是一向只罵霍去憂嗎？」
「我老大他YYDS被罵活該，但我不單身——我是說我偶爾不單身，再說，我家裡也給我張羅相親呢！但霍伯伯就是罵我說我跟老大學壞了。」
畢竟單身是會傳染的，這兩隻從小一起長大，現在工作也分配在同一個大院，還一直都單著不談戀愛，大人會急，顏焱表示非常理解。
「好吧，那你們加油，趕緊找個女朋友回來，省得挨罵。」顏焱拍拍他肩膀，主動走到前面去，「走吧，霍伯伯該等急了。」
李昌輝下意識就要跟上去，只是到嘴邊的話又像是被什麼堵住，什麼也說不出口。
霍去憂還在邊防沒有回來。
聽說，他狀態非常不好。
還不讓人說。
此時顏焱什麼都不知道，如果她知道了，一定會不會坐視不管。
但……還是算了。
他根本不知道霍去憂和顏焱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冒然多嘴，並不見得會是一件好事。
想著，李昌輝追了上去，大聲笑說：「顏焱，你現在不是大明星了嗎，不然你介紹個女朋友給我吧！」
「你見我回來那麼久，身邊有哪個女明星出現嗎？」
「……你以前大學不是有很多同學嗎？你就沒聯繫過她們？」
「沒有，我才回來多久，自己手上還有一大堆事情要處理，哪裡有時間約她們見面。」
「汗那肯定是你不想約她們見面才給自己找借口說很忙吧！你就找一找通訊錄，給我介紹一個唄！」
「聯繫肯定會聯繫，但她們願不願意就另說了。」
……
圍著這個話題一直到霍家。
顏焱從進門就發現這個家裡許許多多的細節都和她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霍家就兩個大老爺們兒，也沒有那麼多講究，整套三層小樓都是簡約風格，傢具也也是上了年代的老木製工藝，牆上甚至還貼著霍去憂小時候的獎狀。
顏焱一下子就明白了霍辰遠的用意。
心下感動之餘，更多的也是源源不絕湧出來的愧疚。
霍辰遠了解她這一生的曲折，是她這一生中不可或缺的貴人。
他也一直把她當做親生女兒對待。
這一趟探望，早就該回來的。
進入餐廳，霍辰遠果然已經坐在外間陽台等。
聽到動靜，立即站起身回頭。
「來了，先去洗手，可以吃飯了。」
霍辰遠日常嚴肅的臉色此時只是一個長輩見到晚輩的歡喜，笑意十分自然。
顏焱忍不住也跟著笑了起來。
心裡那棵壓抑的石頭也終於放了回去。
「您怎麼還是喜歡在太陽底下看報紙。」說著熟路的轉身去隔壁廚房洗手池洗手。
趁著顏焱洗手，李昌輝也難得敢在頂頭上司面前開玩笑。
「副院大人！我任務完成了，請問可否賞口飯吃吃！」
霍辰遠心情好，也懶得跟他計較，「吃吃吃，就知道吃，剛剛去接人，怎麼不見你帶把傘？」
「這——哦！您早就看到我和顏焱過來了，剛剛還擱這——」裝呢！李昌輝恍然大悟。
霍辰遠特意在陽台看報紙，因為那裡可以看清樓下的路，他們剛剛過來的時候，霍辰遠肯定是看到了。
霍辰遠瞪了他一眼，見顏焱過來了，冷哼，指著最對面的椅子，「坐下！」
李昌輝頓時樂了，但沒敢太放肆，連忙拉開椅子，「是！副院！」
顏焱捏著手指確認自己手擦乾，視線很快被餐桌上的菜色吸引過去，「霍伯伯，您這準備了滿漢全席呢！那麼豐盛！」
「這可不是我準備的，今天各單位炊事班有炊事新菜品比武，這些菜都是我讓人從每個單位挑一份新品最佳拿過來的。快坐，嘗嘗看。」
「行勒，那我就來嘗嘗看，比武新品最佳的菜味道怎麼樣。」
此時的顏焱像是找回了小時候的那種歸屬感，一下子變得自在起來。
夾菜品菜，和霍辰遠時不時的討論幾句菜品的味道。
一頓飯吃得可謂色香味都得到了滿足。
飯後，不同成德恩酒店，碗筷桌椅就算不收拾也會有人幫忙收。
霍辰遠是長輩，自然也不會讓他動手。
於是就交給了顏焱和李昌輝。
當然，顏焱剛收拾好了桌子，就被霍辰遠叫走，洗碗收拾剩菜進冰箱的工作就變成了李昌輝獨享。
樓下，霍辰遠走在前頭，笑說：「多少年沒有和你一起吃過飯散步了？」
「可能有十幾年了。」顏焱唏噓笑著回答，「剛剛回來的時候發現咱們這個大院改變了不少，我都快不認識了。」
「誰讓你不常回來看看。走，去你家瞧瞧，回來第一件事情也不知道先去自己家看看，真不知道該說你什麼好。」
「您怎麼知道我沒有回去看看？」
「路就這麼幾條，你們從哪裡來的難道我不會判斷？」
「好嘛。就是……您也知道我太久不回來了。」
她有些不太敢踏入自家門。
就像是離家出走的小孩兒，想回家又不敢回家一樣。
霍辰遠哪裡不懂，只是他忍不住強調，「你別分不清主次，你以後可是要從這裡嫁出去的，這裡就是你娘家，記住沒有！」
顏焱失笑不已，那些不受控制的難受也因為這話給擠兌乾淨，「記住了，霍伯伯。」
「嗯，對了，你和那個男明星現在怎麼樣了？」他像是隨口想起問一樣。
顏焱認真的思考了一會兒，「唔，我們現在感情還不錯，就還在繼續交往，如果過了年我們都覺得合適的話，就……定下來。」
霍辰遠腳步一頓，又恢復正常，「也是時候定下來了，你了解他父母家庭沒有？他家裡什麼情況？」
「這倒是沒有，這不是還不急嗎？霍伯伯——」
「都要定下來了怎麼還不急，回去就問問他什麼情況，你雖然不是軍人，但你的情況你自己了解，結婚可以，打報告，按軍魂的程序規矩辦事。三代清白，知道吧？」
這……顏焱知道是知道，但也實在不知道該不該應承，「霍伯伯，您也知道冷肅他是一個演員，很多事情我們都需要考慮清楚。這不是我們商量好了，過年後再說嘛，到那時候再談家裡的情況也不遲。」
「什麼不遲，如果他不複合規矩，那就早點了斷，如果符合，那就要早點定下來。你年紀不小了，成家立業都該急。」
顏焱忽然不確定自己這一趟到底是不是回來錯了。
好端端的探望，竟然變成了催婚。
說話間，他們也走到了顏家。
顏家大門和霍家大門設計相同，大鐵門裡面裝了指紋識別鎖。
顏焱不確定自己還能不能開門，但沒忍住先一步上去，試了一試。
然後驚喜的回頭。
「霍伯伯，我的指紋竟然還管用，看來我長大了我手上的指紋也沒怎麼變啊！」
霍辰遠忍著笑，「你大學回來錄過指紋，怎麼，你覺得你大學那會兒手指還能長到哪裡去？」
「好嘛。」顏焱吐吐舌頭，興緻又回到在家院子里。
院子乾乾淨淨，連一顆多餘的雜草都沒有，一看就是被專人打理著，根本沒有常年沒有人住而出現的荒廢感。
「小悠，你以前種的那棵銀杏樹，有一年暴雨雷擊，那銀杏樹沒能躲過。」
換句話說，那棵銀杏樹被雷劈死了。
顏焱咋舌，往後退了幾步抬頭眺望頂樓上的隱約露出一角的避雷針，「現在避雷針還管用嗎？」
她其實挺害怕自己會被雷劈。
霍辰遠沒跟得上她的思維，但還是回答：「每年後勤都派人過來檢修，肯定管用。」
「那就好，那就好。」
她拍拍手，才重新走進自己家。
和記憶中的家一模一樣，陳設擺布都沒有半分改動。
只是她以前養過的花草都不見了，改成了模擬花，節省打掃成本。
她走到了大廳就沒有再繼續的意思，請霍辰遠坐下，她就下意識地在大廳里打轉。
就像是外來者參觀。
這個家裡其實也沒有留下多少關於顏焱的信息，她的照片，她的名字，她相關的一些信息沒有。
為了安全考慮，她的所有資料都被她請霍辰遠幫忙收了起來。
但廚房她記得，她第一次下廚，剁排骨的時候沒把握好力氣，一刀接著一刀，順手把自己的手也被砍到了，把排骨染紅，看起來又血腥又臟，給她帶來不小陰影。
大廳她也記得，她生日的時候就是在這裡過，大家會圍著給她過生日，吃蛋糕，一起打遊戲機。
陽台那邊她也記得，好幾次她洗了被子曬上去，被大風吹到外面草地上，她氣不過，乾脆把被子丟在草地上曬，後果是再洗一遍繼續曬。
還有樓上……
二樓是她住的地方。
三樓是她父母的房間，她很少會上去。
顏焱不知不覺看著樓梯口出神。
霍辰遠左右手都觀察了兩遍，見她還是沒用動靜，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小悠啊，上去看看吧，以後嫁人還得在上面化妝。」
本來陷入感傷中的顏焱：「……」
「算了，霍伯伯，今天就不上去了，等過幾天得空，我抽出一整天的時間——」
「不用改天得空。」霍辰遠站起身截住她的話，「我下午還有事情呢，你自己慢慢看，我就先走了。」
也不等顏焱說話，他直接轉身出門，關門，軍人行動起來那叫一個行雲流水。
顏焱張了張嘴，到底沒追上去。
她站在原地，許久，才邁開步子。
一步步走上樓。
她原名叫顏焱悠。
顏是父姓，焱是母姓，悠才是她的名字。
從小就有人告訴她，她爸爸媽媽之所以給她取這個名字，就是希望她能好好長大，過著悠悠哉哉的生活，千萬別讓做那些讓自己累死累活的工作。
但她六歲那年就查過字典，查過焱悠這兩個字的意思。
焱悠，火花飄舞的樣子。
她想，如今的她也不算辱沒這個名字。
她用父母犧牲后的撫恤金資助了好幾批困難學子成學成才，如今都是國家棟樑，在不同的領域幫助有需要的人。
她將她這一點小火花，飄舞到了極致，帶動了其他人。
也算是……
還有資格上樓的。
顏焱停在二樓樓梯扶手。
看著靜悄悄的走廊里，在陽光侵蝕下，灰塵肉眼可見的在空氣中流動，被曬進來的陽光暴露動勢。
她忽然起了退縮的心。
不忍打擾那些灰塵飛舞。
她找到了理由，像是被餓狼追趕一般，猛地轉身下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