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讀書人
一覺天明,陸陵光睡得舒舒貼貼的。醒來時望著紗帳想,總算有個窩了,終於不再是水中浮萍任由風吹雨打。
在房中吃了早飯,自有下人去收拾碗筷。她走去周宣和屋裡,瞧瞧他傷口好的如何了。
周宣和斜靠著床榻,一本書來回翻得嘩嘩亂響。看見她來了眼中一亮,招呼陸陵光搬個椅子在旁邊坐好。
周宣和把手中的書扔過來,陸陵光接過,原來是話本。
「認識字嗎?給我念念罷。」
陸陵光翻了翻,約莫能蒙出來幾個字,沒辦法,古代字也太繁瑣了。
周宣和挑眉道:「不認識就算了,沒讀過書也好。」
陸陵光氣結,什麼叫沒讀過書?九年義務教育是白上的嘛。
她裝模作樣道:「我沒讀過書,卻能生而知之。」
「哦?」周宣和果然來了興趣,問道:「知道些什麼,和我講講。」
陸陵光有心買弄些詩詞歌賦,想了想還是算了罷。萬一引得舉世矚目,實在非她所願,她還是喜歡過平靜的生活。
只撿了些聊齋志異之類的神鬼故事講了,就讓周宣和聽得如痴如醉了。
周宣和琢磨過來問:「怎麼都是些怪力亂神的故事,話本子你倒是知道挺多。」
我還會現代流行歌曲300首,就是怕你接受不了呀,陸陵光有些好笑的想。
周宣和白聽了故事,也投桃報李道:「我教你練武吧。」
陸陵光聽著不對呀,不是該教識字嘛。
「識字的話由我來教。」鍾霧青不知什麼時候也在一旁,介面道。
她忘了身邊還有一個醫術精湛的大夫呢。
「我不學醫。」她突然道。
兩個人聞言俱是一愣。
隨即周宣和哈哈大笑。
鍾霧青不解道:「為什麼不學醫?」想拜他為師的人,都能排到城裡去了。
因為前世常聽一個學醫學專業的學姐說,勸人學醫,天打雷劈!可憐她才二十歲出頭,原本風華正茂就已經有禿頭的跡象了。
更何況還是中醫,陸陵光更是抵觸了。
周宣和打趣道:「人家瞧不上你的醫術呢,還是跟我學武,保證讓你打遍天下無敵手。」
鍾霧青冷哼一聲,並不言語。
陸陵光解釋道:「學醫救不了天下人,我還是覺得用武力說服更有效。」
鍾霧青哭笑不得道:「你還想著拯救蒼生不成?」又恍然想起來說:「對了,神仙是要渡劫來著。」說完與陸陵光相視一笑。
神仙?哪裡有神仙?周宣和不明所以,覺得他們之間有秘密在瞞著自己。
陸陵光誠懇道:「只教識些字就好,四書五經啥的就別為難我了。」自己也不考狀元,更不想背誦全文並默寫。
「好。」鍾霧青答應了。
陸陵光又盯著周宣和看。
周宣和一臉莫名其妙,也瞪眼看著她。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半晌,周宣和突然靈光一閃,說:「你想問我怎麼教你?」
陸陵光點頭。
這孩子怎麼不直說,打什麼啞謎嘛。周宣和無奈的想,旋即從身上摸出一本舊書來,又扔給陸陵光。
陸陵光看見封皮上四個大字「夜雨劍法」,突然想起來周宣和是夜雨閣的殺手,這該不會是殺手必修劍法吧?
周宣和誠實點頭。
陸陵光滿腦袋問號,「這是殺手的招式,應該是不能外傳的罷?」
周宣和又點頭,嘿嘿笑道:「你不說我不說,就沒人知道。」
陸陵光無語道:「那別人看出我的招式怎麼辦?」
周宣和平靜的做出一個用手抹脖子的動作。
鍾霧青也無語了,他就不能指望老朋友正經點,只得道:「三味書屋裡有些武林藏書,我一會兒去找找,看看有沒有適合你的。」
陸陵光想到三味書屋,又忍不住笑起來。
半響,鍾霧青命人抬了一口沉甸甸的箱子過來。
陸陵光傻了眼,這得學到頭髮都白了罷。
鍾霧青又好意道:「以後遇見更好的,我也給你尋來。」
不.……不必了,陸陵光十動然拒。
把箱子搬到周宣和屋裡去,這些都是教材了,先讓周宣和過目,周宣和望見這一箱子書果然也直呼頭疼。
鍾霧青又給她翻出來幾把劍,用來練習劍法。可惜她年紀尚小,腕力也不足,拿起劍來十分吃力。鍾霧青又讓木匠削了幾把木劍,又找出把輕薄如蟬翼的軟劍給她使。
陸陵光把軟劍纏在腰上當腰帶用,沒事就總擺弄著。
周宣和道:「我的劍比這個要好。「說著抽出白玉劍遞給她看。
陸陵光不懂賞劍,只是把白玉劍握在手裡翻來覆去的看,白玉劍自帶一股寒意,在炎炎夏日十分涼爽。這把劍也很輕,她揮了揮劍,聽見輕微的破空之聲,覺得果然是柄寶劍。
周宣和瞧見她識相,大方的把白玉劍先借給她用著,反正他還下不來床。
陸陵光想起他那句「打遍天下無敵手」,便問道:「你的武功怎麼樣?」
「自然是江湖中一流的高手。」周宣和自豪道。
「那天戴斗笠的黑衣人呢?」名字她忘了。
周宣和想了想道:「陳拙木與我不相伯仲。」
「像你們這樣的殺手很多嗎?」那這個殺手組織就很恐怖了。
「就我們兩個最厲害啦。」周宣和得意道。
「哦。」陸陵光放下心來。
陸陵光對殺手這個職業十分好奇,問道:「陳拙木是個怎麼樣的人?」
周宣和沉吟片刻,想起沉默寡言的老朋友。
說起殺手,在江湖上的傳說都很神秘。陳拙木常年一身黑衣,話很少,乾瘦得像鐵,很符合人民群眾對於殺手的幻想。
但事實上,陳拙木是個結巴,沒念過幾年書,肚子里實在沒什麼墨水,所以話很少,給人一種神秘冷漠的感覺。
他識得字不多,只喜歡看一些畫本,常常看著畫作幻想發獃,旁人看他蹙眉的樣子總以為他在沉思。
他是個生活的很寡淡,吃素,不喝酒,沒有任務時作息規律。周宣和覺得他活得像苦行僧一樣無趣。
周宣和道:「是個很敬業,生活很樸素的人。」
陸陵光點點頭,和她想的差不多。
她又問:「江湖上誰的武功是天下第一?「
周宣和說了個名字:「懷明月。」
「這個名字挺好聽的。」陸陵光念叨著說。
周宣和警告她:「如果遇見懷明月,千萬別在他面前這樣說。懷明月最惱恨別人拿他的名字開玩笑。」
陸陵光點點頭,又轉眼想到這麼厲害的高人自己恐怕是無緣得見。
「說起來,鍾霧青還是懷明月的徒弟呢。」
陸陵光眼睛一亮,八卦道:「真的?那鍾霧青怎麼不會武功?」
「他對武學不感興趣,何況資質平平。」周宣和看著她說:「話說回來你的天賦倒是極好,悟性不錯,是個練武的苗子。」
陸陵光心道:我不是真的七歲小孩,理解力當然不錯了。
就這樣約定從明天開始上午跟著鍾霧青識字,下午由周宣和指導練武。
正午時候,陽光熱烈,鍾霧青命人端上來了些消暑氣的綠豆粥。陸陵光在亭子里納涼,喝了碗粥,聽著流水潺潺的聲音不一會就昏昏欲睡。鍾霧青擔憂她中暑又叮囑她去屋子裡睡。
陸陵光再醒來,日頭已經不曬了,蟬卻仍再叫。陸陵光心裡覺得煩躁起來,又想起百草園來,下床穿好鞋,往那邊走。
穿過游廊,隨意瞥見周宣和還在屋裡睡覺,呼嚕打得震天響,都蓋過了陣陣蟬鳴。心裡覺得好笑,他可真是另類,這個殺手不太冷啊。
百草園裡草木盛茂,各種藥草混合成一股奇異的味道,卻不難聞。
一旁整整齊齊陳列著五排箱籠。
陸陵光繞過了早上看過的那個箱籠,去看其餘的。
緊挨著赤練蛇旁邊的是一條十分纖細的銀環蛇,細密的鱗片在陽光下反射出詭異的亮光,一看就是厲害角色。
陸陵光:「.……」
然後是一條碗口粗的花斑蛇,盤在一起,可能在睡覺。
不用看了,這一排都是蛇了。
陸陵光放棄了,又緊接著去看第二排。
她做好心理準備,躡手躡腳的掀開厚厚的遮布。
密密麻麻黑壓壓的一片,再一細看,是人面蜘蛛。
再往後看,蜈蚣、蟾蜍、蠍子都有。
陸陵光哭笑不得,這是開爬蟲展覽館嗎?
大飽眼福后,她想著回三味書屋淘些好看的閑書看,於是掉頭往回走。
路過游廊突然聽見大堂里鍾霧青在和什麼人說話,一聽聲音卻不是周宣和。
鍾霧青道:「這件事確實有蹊蹺之處,你先在此休整一晚,明日我隨你回去。」
陸陵光正琢磨著這是什麼人?鍾霧青要回去?他又要去哪兒?
腳步聲忽然響起,陸陵光慌忙側身從周宣和房間的窗戶中跳進來。
看見周宣和被她的動作驚醒,陸陵光食指豎在唇前,向他作了個噓聲的動作。
周宣和瞪著眼望向她,半響不說話。
陸陵光察覺出氣氛有點不妙。恍然發現周宣和的目光不是在看她,而是看向她身後。
她擔憂的轉過頭去,鍾霧青和一個陌生人正站在外面,透過窗子打量她。
時間尷尬地彷彿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