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新的朋友
巴苔麗飯館里，提奧、莫奈和馬奈邊吃邊聊。
這時，一個瘦高的年輕人走進餐廳，他穿著薄外套，身上背著一個厚重的畫板。
莫奈看到他，立馬站起來和他打招呼。
「嘿！皮耶爾！快來這邊坐！」
提奧順著莫奈的目光看去，發現那個背著畫板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在警察局認識的金髮男人——皮耶爾·奧古斯特·雷諾阿。
真是緣分吶！
提奧趕緊把身邊的椅子拉出來，讓雷諾阿坐下。
雷諾阿看到提奧，也是又驚又喜。
他把畫板取下來，斜靠在椅背上，在提奧旁邊坐下。
莫奈好奇的盯著他們。
「你們倆以前認識？」
「是呀，前不久剛認識的！」提奧回答。
「在哪認識的？」莫奈興奮的追問。
提奧和雷諾阿相視一笑，異口同聲的說「警察局！」
「真的嗎？不可思議！」馬奈也瞪大了眼睛。
「是真的，因為《雅各布三世》那個案子，我們倆都是懷疑對象！」提奧說。
「來！快給我們講講，到底怎麼回事兒？怎麼你也被抓了？」莫奈問雷諾阿。
雷諾阿有點不好意思的搖搖頭。
「不講了行嗎？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兒，一場誤會，都過去了！」
雷諾阿不想再提這件事，他喊來巴苔麗太太，點了一份牛肉餡餅。
「你還像以前那樣，天天都泡在盧浮宮嗎？」莫奈問。
「不瞞你說，我剛從那兒回來！」雷諾阿回答。
「不是吧？今天你還去呀？你不是剛……」提奧欲言又止。
「除了盧浮宮，我還能去哪呢？外面的模特兒那麼貴，我又請不起！」
巴苔麗太太端來一份餡餅，放在雷諾阿面前。
莫奈驚訝的問，「不至於吧？凱爾先生最近沒給你錢嗎？」
雷諾阿消沉的說，「事實上，我已經很久沒從他那裡拿到一分錢了，恐怕以後更難！」
「為什麼呢？你可是我們之中最早有贊助商的人吶！嘖嘖，我多希望有個凱爾先生這樣大方的金主爸爸！」莫奈一臉羨慕。
「拿了別人的錢，就必須按照別人的要求，畫那些你壓根不想畫的畫，時間久了，心累！」
雷諾阿很無奈，他端起杯子，把面前的檸檬水一飲而盡。
「對了，皮耶爾！你最近在盧浮宮臨摹誰的畫？」
馬奈一邊問，一邊端起水壺，給雷諾阿的杯子里加水。
「我最近在臨摹倫勃朗的人物肖像畫，我發現他對光的捕捉簡直棒極了，他畫里的那些女人，皮膚顯得特別溫潤剔透，在畫面斜上方的單一光源照射下，整個人彷彿有一種置身舞台的效果……」
大概是熱愛的緣故吧，說起他喜歡的畫，雷諾阿神采奕奕，兩隻眼睛散發出痴迷的光。
「那你也不至於整天都待在盧浮宮裡研究倫勃朗吧！搞得警察都以為你是小偷呢！」莫奈咯咯咯的笑話雷諾阿。
「怎麼不至於？盧浮宮是我最愛去的地方，呆多久我都不煩……我最大的願望啊，就是有一天，自己的畫也能掛進盧浮宮……」
不等雷諾阿說完，莫奈「噗」的一聲笑出來。
「你笑什麼？」
雷諾阿感到自己的理想被人輕視，他帶著怨氣看著莫奈。
「掛進盧浮宮？哦！拜託，皮耶爾，這是多麼庸俗的夢想啊！」
莫奈笑得合不攏嘴。
聽到莫奈的嘲笑，雷諾阿的臉騰一下紅了。
馬奈趕緊出來圓場。
「克勞德，你快別這麼說！」
「哎呦，別呀！我跟你開玩笑的！」
莫奈這才注意到雷諾阿生氣了，他總是這樣，說話跟機關槍一樣飛快，而且從來不經過大腦。
雷諾阿低著頭不說話，餐廳里安靜的有點尷尬。
……
「提奧，你的哥哥文森特呢？他還一個人呆在家嗎？」馬奈打破了沉默。
「他去倫敦了，上禮拜趁我還在警察局的時候，他留了一張字條給我，就走了。」提奧回答。
「他跑倫敦幹嘛了？」馬奈問。
「我們的父親給他介紹了一份差事，在一所中學里，給孩子們當生活老師。」
「生活老師？他不是打算去卡米耶·畢沙羅教授的畫室嗎？」莫奈驚訝的問。
「唉，這個……一言難盡！文森特說等他在倫敦安頓好了，會給我寫信的。」提奧說。
提奧知道，無論身處那個時代，生活都不可能事事如意，自己的人生尚不能完全由自己做主，何況是別人的。
他相信如果事與願違，那麼命運一定另有安排。
他不指望左右文森特的生活軌跡，只希望在他需要幫助的時候，儘力去做。
雷諾阿一個人埋頭吃盤子里的餡餅，他的叉子碰上盤子，發出「噹噹」的響聲。
很明顯，他還在生悶氣。
雷諾阿對盧浮宮有一種情結，他認為盧浮宮是全歐洲藝術界最神聖的地方所在。
那是他畢生的嚮往，他期望有生之年，能看到自己的作品進入盧浮宮的展廳。這樣的願望，在有些人看來可能滑稽可笑、高不可攀，但他從來不掩飾。
……
提奧突然想起那天在警察局裡和他們關在一起的小男孩，不知道這個不幸的孩子現在怎麼樣了。
「皮耶爾，那天警察局裡的小男孩，他還好嗎？」提奧問。
「你說的是小圖盧茲？我早上才去醫院看過他，他傷得很重，兩條腿的膝蓋都碎了，醫生說他的後半生必須要靠拐杖才能行走！」雷諾阿說。
「真可憐，他的家人來陪他了嗎？」
「沒有，他的家人都在法國南部，只有一位警察在照顧他……」
如果沒猜錯，雷諾阿而口中的那位警察，就是杜魯。
通過幾天的接觸，提奧發現杜魯這個人挺不錯的，他雖然脾氣暴躁，但是為人耿直，心地善良。
四個人吃完飯後，各自回家。
雷諾阿背著畫架在夜色里慢慢的走，剛走到公寓門口，他被一個人影擋住。
他抬起頭，定睛一看，不由得嚇了一跳，「凱爾先生？！」
雷諾阿忐忑的把凱爾請進門。
凱爾邁開步子往裡走，他皮鞋的鞋底釘了一塊鐵板，踩在地板上，發出嘎達嘎達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