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最後一個禮拜
老馬奈想買兒子的畫，這是出於一種什麼心理呢？
也許是覺得這幅以酗酒青年為題材的作品實在有傷風化，不想它繼續掛在這裡現眼吧！
但提奧寧可相信是父親對兒子事業的支持，他知道這場備受關注的銷售競賽中有愛德華的作品，很多人在等著看笑話，他不希望兒子輸的太難看。
但無論如何，對提奧來說，能賣掉就是成功的！
提奧說，「愛德華這幅作品一千三百法郎，馬奈先生！」
「好的！」
老馬奈沒有還價，一口答應。
他轉頭準備下樓，提奧攙扶著他。
老馬奈走到櫃檯旁邊，從懷裡掏出錢夾，一張一張的開始數錢。
一般人根本不會帶這麼多現金在身上，看得出老馬奈是有備而來，他此行就是為了買畫來的。
提奧收好錢，翻開本子登記信息。
畫太大了，老馬奈一個人也拿不走，照規矩，下單之後畫廊是負責送貨的。
提奧問，「馬奈先生，我們今天下午會派人把畫送到府上去，地址呃……還是郊區愛德華那幢新房子嗎？」
「不，送到我家去吧！」
「你家？」
「對，送到我自己的家，我給你寫地址！」
老馬奈接過提奧遞來的筆，在紙上寫下一串地址，那是巴黎市中心的高檔別墅區。
提奧收好地址。
老馬奈準備走，提奧把他送到門口。
上馬車之前，老馬奈轉過頭對提奧說，「對了，提奧店長，請不要告訴愛德華，是我買了他的畫！」
提奧點點頭，「好的，我明白。」
老人溫和的笑笑，坐上馬車，走遠了。
……
提奧回到畫廊，又拿起筆繼續算賬。
加上老馬奈這筆訂單，現在莫奈和馬奈的畫加起來，一共只賣了四千法郎。
現在就看學院派那邊的成績了，運氣好的話，他們還可以險勝。
這時候，一位郵遞員騎著自行車在畫廊門口停下。
他把自行車支在路邊，從郵包里掏出一封信，沖畫廊里喊，「提奧！提奧?梵高，有你的信，倫敦寄來的。」
現在，提奧一聽倫敦來的信，頭皮就發麻，該不會是文森特那傢伙又闖了什麼禍吧！
他心裡有一絲忐忑，他放下筆，往門口走去。
謝過郵遞員，提奧接過信封一看，哎呦，寄信人並不是文森特，而是康斯太勃爾。
上個禮拜，提奧問透納要到康斯太勃爾在倫敦的地址之後，他就把三成的傭金，也就是六千法郎給他寄了過去，沒想到才一個多禮拜，他就回信了。
提奧撕開信封，裡面只有薄薄的一張紙，提奧抖開信紙，開始念：
親愛的提奧先生，你寄來的錢，我已經收到了，其實你大可不必分給我們三成，你能幫我們把訂單完成，我和費舍爾就很感激你了，這些錢應該全都屬於你。但我理解這是你作為商人的誠信，所以我先收下，等有機會我會轉交給費舍爾的，不過，我想大概要等到他出獄之後了……
我回倫敦已經有一段時間，我妻子的身體狀況比以前好一些了，大概是因為看到我回來了，她很歡喜，常常忙進忙出的給我張羅吃喝，看起來精神還不錯……
我的妻子真是一個恨懂得經營的女人，這些年，我在巴黎掙的錢大多寄回家了，這些是給她和孩子們的生活費，本來以為她會吃乾花凈，卻沒想到她非常節儉，幾年的時間，居然給我贊下一筆巨款，我們計劃用這些錢在附近買下一座農場……
我的家鄉還是老樣子，很多年都沒變，這兒的風景，氣候都很好，等一切安定之後，我誠摯的邀請你來度假……
提奧合上信紙，度假，唉，哪兒有功夫度假啊！
要是真有機會去趟倫敦也好，散散心，還可以順便看望文森特。
但至少要把目前畫廊這檔子事忙完，咬緊牙關，撐住最後一個禮拜。
……
照目前的形勢看，自己手上這一萬四千法郎必須用來買畫了，只有這樣，加上已經入賬的四千法郎，才一萬八千法郎。
提奧站起來，走到樓梯上看著牆上這些油畫，到了這個節骨眼，他突然覺得這些畫都好便宜啊！
一千出頭的價格，就可以換一幅莫奈或者馬奈的油畫，要擱在一百年後，真是做夢也要笑醒了。
但總共就一萬四千法郎，到底買哪些畫呢？
他拿著一個小本子，一邊看，一邊算，一邊記。
把他自己準備買下的畫一幅一幅拆下來，立在地板上。
比利一直站在樓梯下面看著提奧，等拆到七八幅的時候，比利沖他喊「提奧先生，你在幹什麼？」
提奧手一揚，「你去忙吧，比利，別管我！」
比利沒有聽提奧的話，一步一步走上樓梯，站在提奧身後，他納悶的說，「掛著好好的，都拆下來幹什麼呢？」
提奧低著頭在紙上寫寫畫畫，「這些畫，沒人買，我買！」
比利瞪大眼睛，「什麼？你買？」
「對，我買！」
「你買它們幹什麼？又不……」比利話說到一半又噎了回去。
提奧抬起頭問「又不什麼？」
比利撇撇嘴，「又不值錢！」
提奧笑了，「沒辦法了，比利，這次的銷售競賽，我們要贏，只有這一個辦法了！」
比利嘟囔著，「提奧先生，幹嘛要把自己掙的錢都搭在這上面呢？這不是白瞎錢嘛！」
「現在是破釜沉舟的緊要關頭，只得這麼干，必須這麼干！」提奧說著，又從牆上取下一幅畫。
比利是個實在的小夥子，他嘴上抱怨，手上卻沒停，他搭把手，和提奧一起把畫從牆上取下來。
提奧拍拍手上的灰，「最後一個禮拜了，加油吧！我也就這些家底了，如果這樣我們還輸了的話，那我也認了！」
比利小心的問，「如果輸了，會怎樣？」
提奧回答，「輸了的話，不僅這些畫不能賣了，我還要捲鋪蓋走人！」
比利張大嘴，「啊！真的那麼嚴重嗎？我還以為約翰先生只是開玩笑的，說說而已！」
提奧笑了，「哈哈，總部的人怎麼會跟你開玩笑呢？願賭服輸嘛，沒事的！」
比利不幹了，「你倒是沒事，那我該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