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今生初見

  鹿清越的目光忽然頓了下。

  不遠處的牆角上,多了一抹不自然的雪白。

  忽的,那團「雪白」抖動了下,而後立了起來,從那背影上看,像是一個……男的?

  似乎察覺到了鹿清越的目光,雪地里的那人,磨磨蹭蹭地轉過身——

  一時間,四目相對。

  鹿清越清潤的瞳眸難掩驚色地緩緩放大。

  視野之內的少年郎,他的神色間,可窺出幾分慵懶和隨性,通體流露著那與生俱來的雍容貴氣。

  那巧奪天工的容顏,更是驚為天人,一眼難釋終生。

  而那種熟悉到刻在骨子裡的感覺,鹿清越只在前世的那一人身上目睹過。

  如山間之清風,稍縱驚鴻。

  如晨起之薄霧,如夢似幻。

  如池中之碧蓮,只可遠觀。

  如海上之明月,皎潔無暇。

  數不盡的風花雪月般華麗辭藻,都難以形容眼前之人是何等的令人驚艷難耐。

  「……殿下?」

  鹿清越不自覺喃喃出聲。

  她不會是看花眼了吧?

  殿下怎會出現在此?

  這一聲微不可聞的呢喃,卻被蕭容策聽到了,他的鳳眸當中,閃過了一絲疑慮之色。

  這位素未謀面的鹿六小姐,知曉自己的身份?

  短短的幾個呼吸間,蕭容策已經想出了好幾個可能性。

  而此時,鹿清越已然穩住了面上的情緒,朝著蕭容策福了福身:「閣下是迷路了?門就在那邊。」說著,便抬手指了下院門的方向。

  見鹿清越直接換了一副面孔,神色平靜,絲毫沒有突遇外男的惶恐和無措,蕭容策眼角微挑了下,語氣里含著深意,微微啟唇:

  「鹿六小姐,你認識我?」

  雖是問話,可落在鹿清越身上的目光,帶著幾分篤定和玩味。

  鹿清越飛快地在腦中思量起來。

  否認?還是承認?

  方才一時不查,直接喚出了殿下的稱謂。

  若是旁人,興許聽不清,可殿下是習武之人,耳目聰明,肯定是糊弄不了他的……

  鹿清越再次行禮,聲音畢恭畢敬:「臣女鹿清越,見過太子殿下,殿下金安。」

  聞言,蕭容策輕輕眨了下鳳眸,眸光瀲灧,他有些沒想到,鹿清越就這般乾脆利落的承認了。

  本以為,這位鹿六小姐還要裝傻掙扎一番。

  「哼,無趣。」蕭容策不咸不淡地哼了聲,倒也沒有發怒的跡象。

  蕭容策心裡更是好奇,鹿清越為何一眼就猜出了自己的身份,明明他常年在外,不常回京的。

  這般想著,蕭容策的語氣帶著幾分陰陽:

  「鹿六小姐,你這般聰慧機敏,應當已經反應過來,孤是秘密回京吧?而現在,孤又擅自離宮了……」

  聞言,鹿清越心下一緊。

  不好!

  殿下夸人了!

  面前雍容高貴的少年郎,他那殷紅飽滿的唇角間,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鹿六小姐,你似乎知道得有點多了,對吧?」

  鹿清越:「……」這故意恐嚇人的癖好,還是一點都沒有變吶。

  「殿下身上用的香,是晉國特供的九轉香吧?」鹿清越微微偏頭,視線落在了少年郎腰間系的香囊上。

  蕭容策神色一斂。

  鹿清越繼續不緊不慢地開口:「九轉香,乃晉國特產,作為大秦的戰敗附屬國,每隔三年,都會來上貢朝拜大秦天子。」

  「而九轉香,每次都在貢品名冊之上,因其珍貴稀少,當今陛下將全部的九轉香,送給了太子殿下,六宮妃嬪,朝堂百官,皆無法得到絲毫。」

  「臣女雖沒有聞過九轉香,可有幸在《異國志》上看過相關的描述,便能猜出個六七分。」

  這一番話下來,似乎頭頭是道,有幾分的可信度。

  可蕭容策面上依然存疑,他瞥了眼自己身上的香囊:「你就這般確定,孤是大秦太子,而不是潛伏進秦國的晉國貴族細作?」

  單單是身上的香,確實有點說不通。

  鹿清越無法解釋,是自己前世就認識了殿下,而九轉香,前世的殿下,曾贈予過她,所以接觸過。

  殿下來此尋她,自然是因為七里街的「寶藏」,這點,倒是可以利用一二。

  「兩年前,七里街同樂茶館的那條巷子口……」鹿清越徐徐道來,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

  兩年前……

  蕭容策神色間的慵懶盡褪,面色漸漸深沉,窺不出半分喜怒。

  「您當初,在那裡停留一段時間,恰巧,臣女那時候偷溜出府,無意間聽見您的屬下尊稱您為『殿下』,再聯繫您當時的年歲……」

  鹿清越提了幾句,便緘口不言了。

  只是「回憶」而已,記得太清楚,有時候也是一種破綻。

  鹿清越淡淡垂眸,視線悄然落在了尊貴少年的左手腕上,那裡,戴著一串被保養得極好的古木手珠。

  尊貴少年的右手指尖,正搭在手珠上,無意識般轉動著珠子。

  ……這是殿下思考裁決時的下意識小動作。

  待眼前的尊貴少年停下了撥弄珠子的動作,從袖口裡取出了一張摺疊好的紙。

  攤開。

  呈現出紙上描繪的一個「圖案」。

  「你為何給孤這張圖?」蕭容策問道。

  聞言,鹿清越心下微松。

  這就代表著,殿下暫時不追究先前的事了。

  「殿下有看到後面的字嗎?」鹿清越反問。

  蕭容策甩了甩手中的圖紙,神色似有些不屑:「區區一張圖,就想拿走孤五百兩?」

  鹿清越嘴角含笑,鎮定自若地回答:「殿下,您也說了,這是『圖』,不是一張『紙』,不是么?」

  聽罷,蕭容策重新將圖紙疊好,收了回去,而後慢悠悠地繼續開口:「這圖紙倒是有趣,只是孤用不上,也就一文不值。」

  「那可未必,或許,殿下很快就能用了。」鹿清越腦子裡還記著很多的圖紙,單單挑出這種,一方面是簡易好畫,一方面是篤定在近段時間裡,能夠幫到殿下。

  蕭容策面上不依不饒:「就憑你嘴皮子上下一碰?就讓孤信你?還讓孤當冤大頭?」

  「殿下,既然您是私下來尋臣女,不是直接命官府逮捕,那為何不再等上幾日?」鹿清越道。

  「就不,孤懶得等。」蕭容策面上笑吟吟,可說出口的言語,卻是絲毫不留情:

  「將鹿六小姐綁去官府,然後拿回孤的五百兩,還能白得一張圖紙,挺划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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