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醫輕手輕腳給抹了碘酒,又讓他舉著小包冰塊敷在嘴邊消腫。校醫心疼啊,恨不得把最好的葯都給他用上,這麼白凈好看的一張臉,眨下眼睛都害怕他睫毛掉進眼裡,怎麼就有人捨得打呢?

  范鄒眼淚已經收住了,氤氳過頭的雙眼彷彿被水潤過,澄澈明亮,眼尾藏不住的一抹紅怎麼看怎麼惹人憐。

  乾淨純粹、姣好無辜的臉龐背後,是圓滑老練的黑心。周桉郡心道:多少人曾迷失於外表,受其擺布,造孽啊!

  「回去記得按時上藥,」校醫給他裝好葯,「腹部有什麼不舒服的及時去醫院看。」

  「好的,謝謝。」范鄒

  乖巧應下。

  校醫看著他們離去,感慨嘆息。不是學校刻意偏心范鄒這個學生,他的努力和成績大家都看在眼裡。再說范鄒從小沒有父親,獨自帶大的母親又是個從來不管事的,高考前突然撒手人寰,留下范鄒孤零零地生活,不長歪已經是幸事,但這孩子萬分懂事,不僅把自己照顧妥帖,如此有天賦還刻苦努力以至於有今天這樣耀眼成績,作為老師不疼他疼誰?

  可學生不一定都這樣想,明著暗著欺負范鄒,這樣的事情學校不可能全部及時制止。如果有一個更好的環境,范鄒怕是不止於此,不過看上去,范鄒足夠堅強去面對這些困境。

  一離開醫務室,范鄒就甩開了周桉郡攙扶的手,像個沒事人一樣大大咧咧地走。

  下課鈴響了。體育館陸陸續續有學生走出,謝悟涵抱著籃球找到周桉郡,約他等下一塊打。

  「剛有個妹子說,學校外面停著一輛賓利,乖乖,夠拉風的,不知道是學校哪個有錢公子哥。去看看嗎?」

  周桉郡嗆道:「有什麼稀奇的,之前不是有個誰開了輛紫色超跑到處招搖嘛,藝院有錢人家多的是,沒見過世面嗎?」

  范鄒:「我還真沒見過賓利。」

  謝悟涵附和:「我沒見過加長款的賓利,那不都是些大人物的座駕嘛。」

  「不看不看,打球去。」周桉郡跟謝唔涵勾肩搭背,回頭還囑咐范鄒,「你回去小心點啊!」

  范鄒擺擺手,嫌他磨嘰。

  等范鄒走出校門,已經是二十分鐘后了,離打工時間還有半個多小時,正好能去吃碗細面。

  門口果然停著輛加長款的車,低調的烏亮,牌子和車型卻無比惹眼。范鄒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心說有錢真好。

  「范先生,請留步。」黑色西裝的男子加快腳步,伸手擋在游昭面前。

  范鄒眉頭輕皺,不悅道:「有事?」

  「我的上司有要事找您,請到車上一敘。」

  「你家上司?誰啊?」范鄒暗暗退了一步,準備及時溜走。

  那人逼近:「您上車就知道了。」

  人都不清楚,說上就上,豈不是很傻逼?范鄒正想走,卻被對方堵住了路,「范先生,請配合我們的工作,我們不會傷害你的。」

  來者不善,范鄒自然是不會相信的,但此時似乎沒有第二個選擇。

  范鄒跟著西裝男走向了那款他看了很多眼的賓利。

  「要喝點什麼嗎?」屁股剛接觸到柔軟的沙發,對面一人發了話,戴著眼鏡笑容和善的男人遞給他一杯茶,「我叫湯晨。」

  「不用,萬一你們下毒了怎麼辦?」范鄒警惕道,面前這人看上去就是個個笑面虎,表面溫文儒雅的樣子,背後不會是個性變態吧!

  范鄒覺得自己這麼好看,招來變態也能夠理解,但他可一點都不想被這樣那樣。

  湯晨將一份文件遞到他面前,「既然如此,那我就開門見山了。」

  車子在他未察覺時慢慢開啟,徐徐前進。范鄒白著臉看完了整份文件,翻來覆去,不遺巨細。

  他擰眉,眼神充滿不可置信:「這是什麼意思?」

  「我想,上面說得已經夠清楚了。你親生父親一家三口半年前車禍身亡,而目前,你是唐家唯一一位長孫。」湯晨頓了頓,「所以,你必須回歸本家,這是家主,也就是你叔叔的意思。」

  「我能拒絕嗎?」范鄒有些不確定,這都什麼破事啊,從小沒爸都這樣過了,現在突然冒出個不可能見面的親生父親,有父親和沒父親有個屁的區別。況且,所謂唐家,聽上去有錢有勢,不好惹。

  「聰明人是不會拒絕的,你只要安心待在唐家,你的生活,前途將永遠無憂。」

  「從此唐家會是你的靠山,你想要什麼都有。」

  范鄒從沒思考過人生會有怎樣的際遇,一夜暴富倒是天天想。前二十年待在一方小天地,靠圓滑與堅持過著普普通通的生活,做著唯一能讓自己快樂的事,日子還算過得去。唯一困難的,應該就是四處打工,拚命想辦法籌錢給那位只管生不管養的老媽治病的時候。

  孑然一身的日子雖然艱苦了點,但還是樂趣無窮。空閑的時候打幾份散工一邊養活自己,一邊養顏料和紙筆,直到上了藝院,跟老師參加一些比賽,拿了獎金,日子才漸漸緩和過來。

  這天,忽然有人跟他說,嘿,你爸是有錢人,他們家要認你回去,你要發財啦,不過你得寄人籬下一輩子。

  在同等情況下,人人都會有一番心理鬥爭,游昭也不例外,他鬥爭了一番,接受了一夜暴富。

  他乖乖跟著那位斯文敗類走進唐家別墅。剛進門,湯晨突然板著臉,嚴肅恭敬地走上樓,獨留他在客廳不明所以。屋裡只有零星一兩個傭人,給他倒了杯茶就站到了一旁沉默不語。

  范鄒環顧四周,這棟房子雖然安靜得有些可怕,但不至於陰沉,房子很大,看起來簡單舒適,並沒有想象中有錢人富麗堂皇的裝修。

  從屁股上坐著的沙發來講,外型簡約,摸上去皮質舒適,肯定是上等貨。客廳里擺放的每一個物件,乍眼看都很平常,但細看才能看出門路,范鄒進門時就注意到了,有一副掛在牆上的畫,出自著名畫家***手筆。

  低調得讓人有些意外。

  范鄒正想得出神,湯晨跟在一人身後,兀自從樓梯走下。

  這裡周圍都是陌生人,多一個不算什麼,可范鄒抬眼看了好一會兒,怎麼也移不開視線。

  來人端著一張不苟言笑的臉,渾身壓不住的上位者氣勢,正向他走來。

  游昭下意識從美術角度給那人的外貌及身材比例評了個分,不多不少,九十九分。

  他心道完了,這長得也太完美了,他可還沒在現實里見過能達九十九分的人。

  架不住那滿身威嚴,范鄒心提起來,緊張地看著他。

  「你以後就住二樓的房間。」那人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就像在看一個毫無關係的陌生人。

  說來,也確實是陌生人。范鄒一點也不介意,他點了點頭:「好的。」

  看這架勢,屋主人無疑,這麼說來,這就是他的親叔叔了?可這人看著也就比自己大個幾歲,范鄒陷入迷茫狀態,這聲「叔叔」有些難以出口。

  下人帶范鄒上了樓,他的房間在二樓角落,附帶一個書房,已經收拾得整整齊齊,其實是空空蕩蕩,只有最基本的一些生活用品。

  「唐總吩咐,您有什麼要添置的就告訴我們。」

  范鄒很滿意,他的東西不多,大部分都放在宿舍,只有一些不太重要的還留在一年難得回去一次的家裡。

  「書房可以改成畫室嗎?」范鄒小聲問道,也不知道這個書房是不是給自己用的。

  得到確認答覆后,范鄒打開衣櫃,裡面只有兩三套衣服,以性冷淡的黑白為主,他掂了掂,有些嫌棄,在他的美學里,黑白灰永遠不會是主色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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