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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天色暗了下來,只餘一輪明月,留下光輝落在大地上,還有稀稀疏疏的星星拚命散著餘暉,指引著方向。

  「你看看,挖棵樹都這麼慢,天都黑了。」

  小姑娘一蹦一跳的從山路上下來,頭也不回,便對著身後的少年表示著不滿。

  木榕聽了她一路的抱怨,心中已經沒有任何波瀾了,任由小魔主任性的責怪。

  才走到山下,便見眼前多了一位白衣道袍俊美少年,他皺著一對劍眉,鋒利的目光,先是停留在小姑娘身上,而後轉而緊緊鎖定她身後的木榕。

  「前輩。」季蘊喚道。

  小姑娘有些驚訝道:「怎麼還真等著呢?」

  「我說了會在外面等前輩。」少年的聲音此時格外清冷,他握著佩劍,「可是沒想到還等來了一隻妖。」

  「他如今是我的僕從。」姜棲梧風輕雲淡的便解釋了木榕如今的身份。

  「前輩這是要護著他?」

  季蘊早有心理準備,但是從她嘴裡得知時,心中還是不免有些觸動,「前輩,可知他作惡多端?」

  「我作的惡,可比他多得多,不清楚的話,大可回去問問你的師父。」小魔主聽此眉心一跳。

  作惡?她最討厭的就是從那些名門正派眼裡,吐出「作惡」二字。

  明明手中沾得血也不少,卻能那麼大義凌然得斥責著別人作惡。

  這般想著小魔主越發沒有耐心了,「你答應我的事情可還記得?」

  「自然不敢忘記。」即便心中再多疑惑不滿,季蘊此時也能看出小姑娘的不耐,只能回答,「還請前輩移步,師尊有請。」

  說著便冷著一張臉,轉身走在前面引路。

  姜棲梧跟在他身後,若有若無的能感受到季蘊的不對勁,這傢伙是在鬧脾氣?

  木榕跟在小魔主身後突然握住她的衣擺,「小五主子,不能去。」

  他深知自己做了不少壞事,還害了不少和前面少年同樣衣著的仙門弟子,如今送上門去找別人師尊,不是自找死路嗎?

  「怕什麼?有我在。」小魔主扯回衣擺,見他面色實在不安,便又多解釋了一句:「此次過去,我只是去討要一些東西,絕不多逗留。」

  三人馬上就到了一處客棧。

  站在客棧門口,姜棲梧便挑起了眉頭,手中捻起腰間的小鈴鐺,肯定得道:「看來這是開了一場鴻門宴。」

  哪怕是初次下山,木榕也能清楚客棧內的靈力波動,他敢肯定裡面坐著的絕非等閑之輩,而且還不止一個。

  「小五主子,我們還是從長計議。」木榕試探的問。

  「裡面那些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傢伙,他們如今最愛惜的便是自己的小命,不必憂心。」

  小魔主的聲音雖不大,但是裡面的人耳朵皆是靈光,又豈會聽不到,甚至對這挑釁聽得十分清楚。

  「就算如此,他們聯合起來對付我們也夠嗆啊。」

  姜棲梧看木榕如此慫包的樣子,恨鐵不成鋼的彈了他的腦門,「你之前在我面前不是很猖狂嗎?怎麼如今如此窩囊?」

  木榕揉著額頭,吃痛的抱怨了起來,不過看著也放鬆了不少。

  季蘊站在一旁看著這對主僕,如今這般形勢都能嬉戲打鬧,心中有些好笑和無奈。

  「前輩,請在此等候,容我進去通稟。」

  說著季蘊正要動作,就被小魔主叫住。

  小魔主突然睜著水汪汪的大眼,一雙水眸里寫滿了對季蘊行為的疑惑,軟綿綿的開口:「本君見他們還需要通稟?」

  可不管她的語調和模樣再怎麼單純無害,她吐出來的話,都讓他還有客棧內的老東西們心中一寒。

  「看來本君近來脾氣是挺好,都好到有老東西敢在本君面前蹬鼻子上臉了。」

  話落,寂靜的黑夜裡,響起幾聲「叮叮」的鈴鐺聲,給這份黑夜增添了些許的神秘。

  小魔主搖著腰間的鈴鐺,唇邊的弧度不在輕柔,而是詭異而張揚。

  「怎麼著?你們這群老東西還真要本君進去把另外半截土給你們埋好了不成?」

  周圍還是一片寂靜,小魔主又看了看空蕩蕩的周圍,便對著看著有些獃滯的木榕道:「給我變把椅子出來。」

  木榕獃獃的,聽見她的需求,用起法術,直接在小魔主身後讓枝幹破土而出,並纏繞成一圈又一圈,弄出一把寬大花哨的木椅出來。

  小魔主從善如流的坐了上去,還不忘交代:「以後自覺些,別老是要我提醒。」

  木榕額角跳了跳,但還是本分的回應:「是,我記住了。」

  小魔主翹著二郎腿,把手托著腦袋撐在椅臂上,看著十分悠哉霸氣。

  「本君最後再問一遍,是要本君進去給你們埋土,還是你們自己自覺些。」

  話音落下,客棧的大門開了起來,從裡面走出幾個各色道袍的老人家。

  季蘊在見到幾人後,朝他們行了個弟子禮,在為首老人的示意下才起身。

  這一幕被姜棲梧看在眼裡,眼中一瞬閃過一抹諷刺。

  為首的老人正是季蘊的師父,點蒼派掌門,蘭音道尊——岳楚

  岳楚率先說道:「魔主大駕光臨是我們怠慢了,還請魔主莫要怪罪。」

  「本君豈敢怪罪師兄?」

  在場眾人臉色皆是一變,往事隨著小魔主的一聲「師兄」,浮上心頭,有些人的臉上帶著嘲諷,有些帶著心虛,有些帶著惋惜,有些帶著恐懼,有些帶著淡然。

  這些人有的光明正大的把目光投向為首的老者,還有的用著餘光觀察著老者的表情。

  岳楚放下捻著長須的手,一向挺直的脊背,對著姜棲梧無聲彎下,「點蒼派掌門岳楚拜見魔界之主。」

  季蘊握著佩劍,行在師父的斜后側,隨著師父一起朝她行了一禮。

  身為自小養在岳楚身邊的嫡傳弟子,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的師父彎下了脊樑。

  受禮之人目色凝起寒光,漫步經心的餘光掃過其餘幾位老者,讓他們心中打起了寒顫。

  只有岳楚和季蘊,沒有任何變化,小魔主一直未出聲,岳楚和季蘊就一直保持著行禮的姿勢。

  小魔主收回目光,懶散著伸著腰,順便揉揉眼睛,白嫩的小臉多了幾分慵懶,看著毫無攻擊性,倒像只嗷嗷待哺的小貓崽。

  她漸漸啟唇,問:「師兄,本君真想問問,是什麼樣兒勇氣讓你敢帶著一群老不死來與我開鴻門宴?」

  岳楚還未張口,倒是他身後其中一個黑袍老者冷哼一聲,張嘴就是嘲諷:「你一個魔頭,難道還指望我們帶著弟子們,御著佩劍,夾道歡迎嗎?」

  豈料小魔主眼睛一亮,摸著下巴思索了之後,對這個主意表示肯定:「這倒是不錯的主意。」

  那老者一口氣被噎住,想要怒斥,卻對上小魔主略顯陰森的笑容,默默把這口氣咽了下來。

  見他被嚇的噤聲,姜棲梧輕嘲,「你們這些年還是沒什麼長進,與當年一樣蠢笨。」

  那老者在門派中位高權重,養尊處優慣了,哪曾被人當面指著鼻子罵,怒火中燒:「你這個女魔頭莫要太囂張,你可知道你在什麼地界!」

  另一老者跟著附和:「魔主這麼快就忘了五百多年前與天界的協議了?當年可是您親口應允,讓魔界子民兩千年都不會輕易踏足人界與天界,如今您親臨人界,這是要出爾反爾不成?」

  「那你們可要上天界站到天君面前告本君一狀?」

  小魔主揉著太陽穴,癟著小嘴,白嫩的小臉蛋威威皺起,看著頗為苦惱的樣子,這副模樣看得那幾位老者心中暗喜,還以為抓到了她的把柄,結果就見,小魔主下一刻,馬上變了張臉。

  「哦~差點忘記了,你們好像去不了天界。」

  小魔主的語氣要有多惡劣有多惡劣,小臉就差寫了「你能奈我何」五個大字,氣得面前幾位差點吐出口老血。

  他們幾個雖然在修仙界算是大能,但是離飛升成仙還差多少,他們自己心裡清楚的不得了,而且就算是飛升成仙了,但又有什麼資格能夠站在天帝的面前。

  「你們應該清楚,你們這些老不死如今還能站在這和本君頂撞幾句,已經算是本君的仁慈了,可別給本君蹬鼻子上臉了。」姜棲梧瞬間又肅著一張臉,周身的魔氣暗流涌動,甚至在慢慢蔓延向他們。

  幾位近千歲的修仙大能差點就要在這魔壓下跪倒,還是岳楚站了出來解圍:「我們這些人自然是無法驚擾到上界的,可再坐幾位的弟子們都知道,我們今夜設宴來迎接一位遠道而來的貴客,雖然那些個小輩不知您的身份,但是人言可畏,還請魔主還是小心為上,別為了一些小事惹來沒必要的麻煩。」

  小魔主盯了他一眼,冷諷:「師兄,你倒是比他們長進不少。」這字字句句都帶著暖心的提點,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她哪裡的前輩過來暖心的提點,可是話里話外都是警告的意思。

  要是一般人,還真被他騙過去了,就像她當年一樣,對他說得每一句話都深信不疑,也就是這樣的深信不疑,讓她一步步的掉下深淵。

  「師兄想讓本君過來見你,又何必那麼大費周章,還讓你的徒弟過來引誘本君。」小魔主撐著腦袋悠悠看向岳楚身後的季蘊,正巧撞見一副清亮的眸子里,與她措不及防的對視,讓他的眼眸一下子有些空洞,但是馬上又恢復了晶亮,眼底散著幾分複雜。

  就在這一瞬間,眾目睽睽之下,小魔主頂著嬌俏的笑容,右眼迅速開合,再帶著淺笑看著他,如願看到白衣道袍的少年,失了神的表情,而後默默移開了臉。

  過了好一會兒,空氣還是凝固的,只聽清冷的少年打破了沉寂:「我沒有引誘前輩。」

  「那便沒有嘍。」小魔主不在乎的聳聳肩。

  「咳咳。」岳楚乾咳了兩聲,便把話題帶回了原位:「魔主曾經在點蒼派留幾樣舊物,如今也是時物歸原主了。」

  「本君只要天乾劍,其餘隨你們處置了。」

  老者們神色具變,連岳楚臉色都變得微妙。

  天乾劍乃上古神兵,千年前流落到雪獅族先族長韞佳手裡,韞佳又陰差陽錯間淪落到了鎖妖塔,六百年前韞佳強迫鎖妖塔而出,鎖妖塔萬妖驟然間騷亂,陸陸續續逃出鎖妖塔。

  韞佳破塔而出時,落下那柄劍,正好他們那時不知如何加固鎖妖塔封印,便思慮再三選擇利用這把劍重新封印鎖妖塔。

  如今姜棲梧提出要這把劍,無疑是要重新毀了鎖妖塔的封印。

  如此這般那鎖妖塔的妖們又要開始興風作浪了。

  岳楚率先站出來提議:「魔主可否讓我們商量商量。」

  「本君這是命令,不是提議。有什麼值得你們商量的嗎?」姜棲梧冷聲反問。

  剛剛的老者大聲呼斥:「你這魔頭真的無法無天,覬覦我們的鎮妖神器,我們就要乖乖雙手奉上,好不講道理。」

  待他語畢,一陣寂靜,小魔主挑眉問:「說完了?」

  那老者說完氣勢便減了大半,一下子頹了下來,但是還是努力挺直腰背,一副不畏強權的壯烈模樣。

  無人應答,小魔主對著那老者勾勾手指,輕聲:「過來。」

  那老者怎會願意,可是身體卻被一團黑氣包圍纏繞,直接把他托起,送向小魔主的位置。

  小魔主抬手,浮在半空的老者纏在身上的黑氣滿滿順著他的身體向上爬,慢悠悠的全部纏繞在他的脖子上。

  脖子上的黑氣硬生生的把老者被吊在半空,他的四肢在難看的掙扎著,在魔壓之下他用不了一個法訣法術,他的呼吸逐漸困難。

  其他人急的眼眶紅了,想要衝過來解救他,卻被突然出現的各種樹枝藤蔓攔住,他們費力糾纏,遲遲趕不到快要窒息的老者那裡。

  老者動作的幅度越來越小,即將窒息,突然脖子上的力道鬆開,他被砸到地上,還殘留了幾口氣。

  季蘊本該沖在最前方,卻被一旁的岳楚攔住,沖他搖搖頭。

  「停。」姜棲梧向身後的木榕命令道,木榕立馬停下對樹枝的控制,單純的把枝幹攔在那些老者面前。

  姜棲梧起身走到地上奄奄一息的老者的面前,問:「那天乾劍是誰的?」

  「點蒼,蒼派。」那老者回答。

  「本君只給你三次機會,你已經用掉一次了。」一條黑氣再一次纏上他的脖子,老者掙扎著眼帘,眼中終於出現了恐懼,他這時才真的明白面前人的身份。

  她不是當年那個無父無母的小可憐,不是那個點蒼派無依無靠的小弟子,更不是那個被人輕易算計送進鎖妖塔的姜棲梧。

  她是魔,她是姜棲梧,她是魔主姜棲梧!

  那老者吃力道:「你,你的,天乾劍是你的。」

  「答對了。」小魔主滿意的露出笑容。

  那老者長舒一口氣,再抬頭時,雙眼睜大,面目扭曲,頭迅速的垂下,然後咔嚓一聲,掉在了地上。

  頭顱在地上滾了幾圈,周圍的人都沒有反應過來,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小魔主抹開臉邊不小心濺到的血液,嬌俏的臉上是妖異張揚的笑。

  「你看他都承認天乾劍是本君的了,你們還有人有意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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