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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藍天之下,雲巔之上,一道道劍光閃過,劃破長空。

  在長長的劍隊之後,有一束紫電跟在他們的身後。

  少年謹慎的站在纖細的紫電之上,目光許久才得空落在旁邊把玩著腰間的鈴鐺的紅衣小姑娘身上。

  「小五主子我們真的要去點蒼派嗎?您想要那把劍,直接讓他們取來,給您奉上不就行了?何必親自走一遭。」

  小魔主並未抬眼看他,只是慢悠悠的回著話:「你覺得能自己送上門的能是什麼好東西?」

  木榕才初出入世,左思右想也還是不太明白,小魔主的深意,只是老實的點點頭。

  他這副乖順的模樣,倒是惹得小魔主有些在意,「你如今未免也太乖順了些。」

  木榕溫和一笑,眼中多了些陰霾,溫溫回答:「他應該不喜歡我再給他人添麻煩了。」

  「不添麻煩和乖順沒什麼關係吧?」小魔主了解了木榕變得乖順得理由后,心中有些好笑,「你見過那隻魔似你這般唯唯諾諾?不都是趾高氣揚,囂張跋扈的嗎?」

  木榕思索一下好似有點道理,但他好像除了面前這個小魔主,還未見過其他的魔。

  「本君身邊從來都不收軟柿子,記住了嗎?」還未等木榕完全反應過來,小魔主便又大聲道,

  那副弔兒郎當,叉著腰,毫不客氣的模樣,真真是把她方才所說的「趾高氣揚,囂張跋扈」給顯露了出來。

  「不會有事的。」姜棲梧語氣淡淡,摸著手上的小鈴鐺,神色若有所思,說出的話不知是在安慰木榕還是自己。

  她如今不會讓他人再碰自己一根手指頭了。

  如今,是他們該畏懼她了。

  兩把長劍破風,緊緊跟在紫電後頭,卻又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御劍的是一個白衣道袍少年和一位穿著同樣道袍的姑娘。

  「師兄,小五真的是魔主嗎?」

  岳楚雯目光隨了前面紫電上的小姑娘許久了,她還是難以說服那傳聞殘暴不仁,奇醜無比的魔界之主是面前的這個著粉裙,身材嬌小,容貌嬌俏艷麗的小姑娘。

  季蘊沉聲警告:「莫多嘴。」

  奈何他面色再如何平靜淡然,也止不住心中的翻湧的震撼。

  他經過師尊的提點猜到過她的身份,可在靈玉山的幻境里,她嘴硬心軟,幾次三番出手相助,她少女般嬌媚的一顰一笑,讓他真的差點忘記了她的身份。

  當她真正殘暴嗜血的面目再他眼前撕開,他迷茫了。

  明明她喜怒無常,手段陰辣狠毒,在他面前殺了絕塵長老,可心裡就是有一道聲音,不停的替她反駁著,告訴他,她是姜小五,不是姜棲梧,她不是這樣。

  可無論怎麼辯駁,他睜眼看到的還是魔界之主姜棲梧。

  突然,他看見前面不遠處的紫電上,停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小魔主跟前,與她說著什麼。

  耳邊的風聲呼嘯忽然格外的大了起來,讓他本來極佳的耳力根本聽不見前方的對話。

  「下次遇見生人得攔住了,不是什麼人都有資格站在本君的面前,懂嗎?」小魔主直接忽視了面前站著的岳楚,對著他身後的木榕道,木榕乖乖點頭,小魔主才對著岳楚道:「師兄要有事,便讓弟子通傳一聲,何必親自走一遭。」

  岳楚對她的忽視也不惱,接著她的話道:「沒什麼要事,不過是想和你敘敘舊。」

  「敘舊?」姜棲梧本還虛假的笑意轉為譏笑,眸中閃過暗光,反問:「師兄以為那點舊事,值得本君回憶嗎?還是師兄您覺得您的餘生沒什麼牽挂了?」

  岳楚面色一僵,藏在袖中的拳頭鬆開又攥緊,許久才啞聲問:「你對點蒼派真就沒什麼留戀嗎?」

  本以為姜棲梧定然會說沒有,豈料她回答道:「倒是有。」

  心中好不容易升起一點點欣喜,就聽她又說道:「鎖妖塔倒是很值得本君留戀,本君這回就是要去故地重遊一番的。」

  岳楚徹底說不出話來了,只能攥著拳頭,持著臉色,「師妹這種玩笑還是莫要開了,鎖妖塔這等地界還是不要再去了。」

  「本君沒在開玩笑。」

  姜棲梧的話再一次在岳楚心中砸了一塊巨石,他臉上沾了急色,不由自主的問:「為什麼?」

  見他變了臉色,姜棲梧挑眉,諷刺道:「你這副模樣做給誰看?當年不是師兄您親手給我送進的鎖妖塔嗎?」

  岳楚一瞬間慌了神,見姜棲梧正對著自己擺著一臉諷刺的微笑,刺得他重新繃緊了弦,他沉著聲開口:「師妹,當年是。。。。。。」

  不等他說完便被打斷,「不必多言了,前面就是點蒼派了,師兄還是回去準備準備,擺好陣法,本君明日就要拿到天乾劍。」

  岳楚不甘心還想多說幾句,面前就出現了一條一米寬的樹藤攔在眼前,阻攔了所有卡在喉嚨的話。

  可他知道,如今無論如何也無法說出來了,只能甩袖離去。

  「做的不錯。」姜棲梧見他離去,便開口表揚木榕。

  木榕得到肯定,沒有什麼反應,就這麼看著小魔主,問:「小五主子你很恨他,卻又好像沒啊那麼恨他。」

  姜棲梧一愣,好笑問:「你這是說什麼話?」

  木榕思索一番,搖搖頭,回答:「不,沒什麼。」看來還是因為他入世尚淺,很多事情還是有些看不明白。

  姜棲梧也不想為難他,轉頭便見遠處那高聳入雲的山峰,還有屹立在頂峰的高塔,她低聲提醒著木榕:「到了。」

  「那便是鎖妖塔了嗎?」木榕的目光並沒有被山峰所吸引,反而指著那座高塔問。

  即使還沒得到回答,他也知道了答案,那便是鎖妖塔。

  哪怕這座高塔被層層封印籠罩著,被濃濃靈氣給包圍著,被凌然的劍氣震懾著,他還是能從中聞到絲絲同類的氣息,和根本隱藏不住的血殺之氣。

  自鎖妖塔印入眼帘,姜棲梧便沒有移開過視線,她回答者木榕的話:「那便是鎖妖塔,我曾經呆過兩百年的家。」

  ————

  點蒼山山腳下的城池裡的一處華麗的大院內,這本是一處安靜的院落,傳來一聲慘叫「啊~」之後,又恢復了寧靜。

  一個黑衣暗衛跪在一金邊黑袍的男子面前,恭著手稟報,「稟妖君蘭音一行已達點蒼派,不過他們之中多了一人,屬下不敢斷定此人身份。」

  黑衣妖君睨了他一眼,大剌剌的翹起二郎腿,問:「曉得了。下去幫本君看看外頭那人還有沒有氣,有氣的話便把他釣回來,沒氣的話便切小塊點,拿出去喂狗。」

  黑衣暗衛低著頭,退了出去。

  待到屋內沒人後,妖君不知想到了什麼,喃喃自語,「也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小五。」

  ——————

  點蒼派的議事大廳,諸位長老紛紛聚集在這裡。

  其中一位長老一拍桌子,表情憤恨:「什麼竟要我們明日就打開結界?」

  「簡直無法無天,讓我們打開結界,取走天乾劍,我們拿什麼鎮壓鎖妖塔眾妖?到時候群妖四起,天下蒼生又該如何自處?那姜棲梧真當我們是什麼軟骨頭,任人拿捏嗎?」另一位長老慷慨激昂的抒發著自己的想法,對姜棲梧的做法充滿了厭棄。

  「她說天乾劍是她的就是她的,下一次她若說點蒼派是她的,我們也該拱手相讓嗎?」

  其餘幾位長老紛紛附和抗議,越來越激動,本是商議對策場面一下子扭轉成了對抗魔界的起義。

  只有高坐上的岳楚淡然的看著這一幕,看著底下這些抗議的長老,宛若看著一群不懂事的孩子。

  這些孩子不停的告訴他一個真相,讓她心裡不由生出悲愴與寒涼,那就是點蒼派是真完了啊!

  五百年前的仙魔大戰,讓他點蒼派幾乎損失了所有有能力的高手和長老,先掌門更是直接戰死沙場,兇手至今未明。

  如今站在底下的這群所謂的長老,不過是空有名頭,實則不過是些沒上過幾次戰場,修為低下,頭腦摸不清情況,天真愚昧的老頭子罷了。

  他們占著輩分,身世的優勢才有了如今這般地位,就連他也不過是臨時被推上位成了掌門,沒有其他原因,不過就是因為他是先掌門唯一的嫡傳弟子罷了。

  他僥倖在戰場上存活,被人趕鴨子上架,接了那時已是爛攤子的點蒼派,這個位子一座就是五百多年。

  幸而這五百年,他也算是恪守本分,不辱使命,沒有辜負師尊的叮囑。

  可是可笑的是,這些年來,他身為掌門修為也只算是勉勉強強,修鍊的速度頗慢,看看他僅僅五百年就從曾經的偏偏少年成了如今這副白髮蒼蒼的模樣。

  那些野心之輩想必也早已看出他的不對勁,背地裡通通都在各自打著算盤,這點蒼派不知何時就被他們變成了一盤散沙。

  如今這沆瀣一氣,也不過是為了做個表面功夫罷了,真要和姜棲梧對起陣來估計連屁都不會放一個。

  其中一位長老突然把注意力轉移到高位的岳楚身上,「掌門,如今這般局勢我們該如何應付?」

  岳楚見眾人紛紛看向自己,他吐了口濁氣,道:「她要進鎖妖塔,便讓她去,我們攔不住。」

  諸位長老紛紛不贊同:「可,難道我們就這般把天乾劍拱手讓人嗎?還是這樣一個魔頭。」

  「一把天乾劍也就罷了,那鎖妖塔眾妖可如何鎮壓?點蒼派如何給天下眾生一個交代?」

  「沒錯,這個法子絕對不行!」

  「要是真這般我們點蒼派有何顏面行於時間?」

  「大不了與那女魔頭一戰,又有何懼?」

  場面又一下子哄鬧了起來,只聽岳楚高聲訓斥:「肅靜!」

  待底下寂靜,再無半點吵鬧喧嘩,岳楚才又道:「我們當年能把姜棲梧困於鎖妖塔,如今我們也可以。」

  底下的長老們臉色劇變,面面相覷,又復而觀察岳楚的臉色,他們意識到岳楚的認真。

  長夜消逝,天光將明,青峰之上,無聲的硝煙正在瀰漫,無論這硝煙是誰引起的,都沒有人能逃出去。

  點蒼山山崖之上,白衣少年站在不遠處守著前方粉衣小姑娘在山崖的邊緣席地而坐,小腿懸在半空中,頑皮的搖晃。

  小姑娘低頭手上把玩著鈴鐺,忽視她面前懸浮著的符咒。

  符咒似乎感受到她的忽視,被冷風吹的折彎了邊角,看著頗為委屈,但是符咒傳出來的話倒是不見委屈,只有明晃晃的氣惱和無奈。

  「我主在上,您可否告知屬下,您到底想要做什麼?屬下也可去幫你。」

  「傲來,這回你給的地圖無錯,代本君回去便給你獎賞。」小魔主笑眯眯的道。

  傲來在另一頭氣急,這小祖宗不給他添亂便是最好的獎賞了,但還是咬著牙謝恩:「這是屬下應該的。」

  姜棲梧冷不丁又問道:「傲來,我回來點蒼派,重入鎖妖塔,你不應該高興嗎?為何如此著急?」

  傲來站在魔界的田野之上,看著底下那些剛種好的幼苗,沉默了許久,才回答:「主上,您還小,還不到時候。」

  「不小了,都八百八十歲了。」姜棲梧似有些不滿這個回答,話語中不由自主的帶了些嬌氣。

  「魔界的幼崽可都是兩千歲才算成年。」傲來輕笑,笑過之後眉間才染上一層濃霧:「主上,您要是真的那樣做了,以後您便沒退路了。」

  姜棲梧摸著鈴鐺的手驟然縮緊,在無人可見的角度,自嘲一笑,眼中儘是悲涼,她頂著涼涼寒風開口:「我何曾有過退路。」

  傲來揉揉額角,長嘆一聲,道:「屬下會派燭陰接應您。」

  「可。」姜棲梧應道,揮散了空中的符咒,對著突然出現在身後的人道:「你一個名門正派的弟子,大半夜偷來找本君似乎有些不合適。」

  「前輩到底要對點蒼派做什麼?」季蘊單刀直入,目光灼灼,停在姜棲梧身上,好似能把她灼傷。

  看著少年如今格外嚴肅的俊臉,那對能把人燙傷的眸子,還有緊抿的薄唇,姜棲梧目光一下子恍惚了,腦海中浮現了另一身影,也是個如他一般喜歡板著張臉,卻容易害羞的少年。

  她倏然問道:「你認識小朝嗎?」

  季蘊身側的拳頭握緊,他知道眼前的小姑娘走神了,他想起第一次相遇,她問他「他們是不是見過?」,當時他只當她是調戲,一句戲言罷了,如今他卻肯定,她是真的透過他的模樣能看到另外一個人。

  他啞著嗓子回答:「不識。」

  對於他的回答,姜棲梧一點也不意外,畢竟一個是妖一個是人,怎麼可能有什麼關係呢?

  那小朝想必還在鎖妖塔里呆著呢?不知這麼久沒見,他還記不記得她,會不會怨她居然這麼久才回來見他,那小子之前脾氣就大,也不知道明日該怎麼辦才好了。

  姜棲梧想的入神,季蘊的臉越來越黑,快要與黑夜融為一體,他再一次啞著嗓子問:「前輩,您還未回答我的問題。」

  姜棲梧回神,抿唇一笑,弧度張揚,「你問本君想對點蒼派做什麼,為何不去問問你那師尊點蒼派對本君做過什麼?本君此次不與牽涉無辜,你還是個孩子,本君大可以放你一馬,但是其他人通通別想跑。」

  突然一絲光亮破了雲層,照在季蘊那張清俊的臉上,他抿著薄唇,清冷的嗓音肯定的說到:「你想了塵緣。」

  那光亮避過了姜棲梧,讓她蒙在陰影中,讓人看不透她此時的面目,只聽她低聲問:「猜對了。你要不要回去告訴你的好師尊,問問他接下來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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