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狹路相逢

  姚景年被山賊偷襲,下落不明?

  薛引歌的第一反應是,姚景年這次有何打算?

  總之,薛引歌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姚景年會輕易被算計。

  苦心孤詣籌謀多年,姚景年行事一向謹慎,除了那次游湖被宋貴妃的人派人追殺外,姚景年還從未那麼狼狽過。

  薛引歌對此消息並未放在心上,而顯然即便當初神秘人一再強調,要顧行止殺了姚景年,但是對於姚景年,顧行止也不過一笑了之——現在的他們並不會產生任何交集。

  原鴻帶來的消息讓江衍倒是上了心,他問說:「姚景年此去常山縣的路上,可還有其他隨行之人?」

  原鴻沉吟片刻才回答說:「此次姚景年只是帶了一些隨從,但是據探子的消息來,路上只發現他隨從和山賊的殘骸屍體,且因為野狼啃噬,已經看不出原樣,只能依據服飾來判斷。」

  江衍思慮片刻之後才問:「去常山的路線只有那一條?」

  「那條是必經之路。」

  江衍沒有再詢問之後,原鴻找到薛引歌說:「這是上次碧鳶讓我從蜀山給她帶的綉線,我可能又要走了,希望表妹代為轉交。」

  薛引歌沉默片刻說:「你隨我來吧,把這個東西親自交到她手裡。」

  原鴻沒有細想,便直接跟著薛引歌。

  只是沒有想到薛引歌騎馬同他到了城外,眼見著夜色越來越沉,原鴻的心也越來越沉重。

  「表妹,你告訴我,碧鳶她……」

  薛引歌下馬,對原鴻說:「她的墓碑就在那裡,你同她好好告別。」

  原鴻緊緊攥住手裡的綉線,半天之後,他才一步步走向碧鳶的墓碑。

  江衍走到薛引歌面前,而薛引歌目光茫然,放空一般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碧鳶的事情,並不是你的錯。」

  薛引歌雙手捂住臉:「如果,如果我不那麼自以為是,也許碧鳶就不必死。」

  「你將計就計引出幕後之人並沒有錯。」江衍安慰薛引歌說,「我知道你已經給了碧鳶一次機會,是她自己沒有把握,所以在得知你讓人假扮的圓兒進入釀酒坊之後,她還是決定藉此陷害圓兒以脫身。」

  薛引歌擦乾眼角的淚水說:「是啊,是我告訴碧鳶說千日醉需要加桂花粉,也是我故意讓人假扮圓兒進入酒坊,還湊巧讓碧鳶看見,一切不過是請君入甕,將計就計而已。」

  江衍背手而立:「你並不能未卜先知,你也無法預測碧鳶的死,所以,你也無需把一切都背負到自己身上,碧鳶的死是一個意外,但是這個意外並不是你造成。」

  「可我常常在想,要是我在圓兒告訴我碧鳶有異樣的時候,直接去質問她,而不是想著揪出背後之人,她是不是……」

  「你不用再想下去。」江衍拿出一個玉扳指遞給薛引歌,薛引歌雖然疑惑,但還是伸手去接,只是沒有想到江衍直接覆手,讓玉扳指掉落在地上,摔出清脆的響聲。

  薛引歌驚訝不已,似乎猜不到江衍為什麼要這樣做。

  「如你所見,在這種情況下,你是該怪你自己沒有早日料到我會摔了扳指,還是應該怪我為什麼要摔了這扳指?」

  薛引歌豁然開朗:「是啊,與其自我責備,不如想著如何找出那個幕後黑手。投鼠忌器是大忌,我並不能因為碧鳶的死,就自我否認,更因此饒過幕後兇手。」

  「你能想通就好。」江衍撿起地上的扳指說,「這扳指雖然摔了,卻沒有完全損壞,只有有裂縫而已,若我願意,還可以將它弄成精美的金鑲玉。」

  薛引歌看著遠處的原鴻說:「只是人死不能復生。我以前總以為自己可以算無遺策,但是我現在才發現最可怕的是人心,深不可測。我的對手並不是那些陰謀詭計,而是操控這些陰謀詭計,站在暗處的人。」

  江衍說:「那你知道幕後的人是誰了嗎?」

  薛引歌抬手看向自己掌心的紋路:「我並不知道幕後之人是誰。他操控一件件陰謀,躲在暗處如同蜘蛛一般布網,而我也將沿著這絲線找到他,並在這個過程中將他的網一一斬破,讓他無處可逃,體驗窮途末路的感覺。」

  江衍伸手放在薛引歌肩上:「我可以為你負擔。」

  「不,我自己的仇我自己會報。」

  原鴻回來之後面色沉重,東去樓內,杜若蘭已經把事情的原委告訴了原鴻,現在的杜若蘭已經逐漸接手東去樓的經營,而薛引歌也讓她關注一些香料上的生意信息。

  碧鳶的事情,讓杜若蘭心有餘悸,於是對東去樓的夥計小廝等人嚴加盤查,在釀酒秘方上也進行了各階段的保密處理,每一個釀酒師父只保留一部分釀酒秘方,並且最終的釀酒關鍵步驟保留在杜若蘭手裡,防止秘方泄露。

  圓兒經過此事之後也成熟了些許,薛引歌還記得當初她去柴房看圓兒時,她一臉可憐巴巴的樣子,不過,經過杜若蘭的指點之後,圓兒也逐漸懂事,有時候還能幫杜若蘭解決一些事情。不過,聽聞薛引歌要去杭山,不管不顧也要去,薛引歌想著前世圓兒一直跟在她身前,於是也就答應了圓兒。

  在出發前去杭山縣的時候,顧行止帶著薛引歌去了一個地方。

  依山傍水之地,遍植梨花,顧行止牽著薛引歌就來到入口處,不等薛引歌問,顧行止就開口解惑:「這處地方是我外祖父在我母親出生時種下的梨樹,如今枝繁葉茂,年年結出碩果累累。」

  薛引歌隱約記得前丞相洛誠是杭州人士,不過,祖籍卻在蘇州。

  「祖父病重之時,令原兄在他病逝后葬入此處。」顧行止牽著薛引歌走入梨園深處,在一樹梨花下,薛引歌看見了一對墓碑,並排而立。

  「我外祖父與外祖母都葬在此處。」顧行止說,「皇帝下令讓杭州知府下葬之地不過是掩人耳目。」

  「外祖父總記掛著要落葉歸根,這裡於他而言反而是最好的歸宿。」

  顧行止從一旁取出香來點燃,遞給薛引歌說:「同我一起給外祖父與外祖母上一炷香吧。」

  薛引歌從善如流,同顧行止一起對著他外祖父與外祖母行了跪拜之力。

  插上香之後,顧行止握住薛引歌的手,對著墓碑說:「外祖父、外祖母,這是您的外孫媳婦,她叫薛引歌,我帶她來看你們了。」

  「外祖父,外祖母,我是引歌,我來看你們了。以後,我會照顧好行止,對他一心一意,不離不棄。」薛引歌鄭重承諾,此時梨花簌簌落下,像是感知了薛引歌與顧行止的心意。

  顧行止牽起薛引歌,兩人並肩走在園中,然後薛引歌就看到不遠處有一個鞦韆,顧行止便解釋說:「那是我外祖父親自給我母親做的鞦韆。」

  薛引歌知道洛誠是一個愛女如命的人,對唯一的女兒洛雪傾盡其愛,只可惜洛雪早逝。

  顧行止讓薛引歌坐在鞦韆上,然後輕輕地為她推鞦韆。

  「小時候,父親與母親便會每年帶我回蘇州祭祖,那時候外祖父與外祖母都在,我們常聚在此處,母親就曾為我推過鞦韆。」

  顧行止的語氣中滿是思念,薛引歌握住他抓著鞦韆的手說:「以後,我陪你來看他們。」

  顧行止笑了笑,然後牽著薛引歌來到竹屋前,裡面擺放著他外祖父、外祖母以及洛雪的牌位,顧行止拉著薛引歌對著牌位再次跪拜起來。

  「母親,我帶引歌來看您了。」顧行止如同一個孩子,像母親介紹自己最珍視的珍寶,「她是我這一生最愛的人,我們會如同你和父親一樣相愛,常伴此生,你不必再惦念我。」

  薛引歌對著洛雪,這位引得世人無比欽羨的女子,便是鄭重一拜:「母親,我會照顧行止。」

  顧行止拉著薛引歌起身說:「我母親並無墓碑在此處,京城遠山郊的是我娘的衣冠冢。」

  薛引歌有些意外,就聽顧行止說:「我母親生前最怕蟲子,她不知道從哪裡聽說,人死後埋在地里會被蟲子咬,所以執意要求在她死後火化,然後把骨灰撒入香江水中,如她所說,乾乾淨淨地來這世上,也乾乾淨淨地離開。」

  薛引歌十分驚訝,畢竟,火葬在當朝看來是一種極刑,挫骨揚灰。洛雪的想法真的十分大膽,也只有偏愛她的父母和最愛她的顧景之能答應她,這麼荒誕的離去方式。

  「你也覺得奇怪是不是?」顧行止笑了笑說,「我百年之後,也希望如此。」

  薛引歌握緊了顧行止的手,抱住他的腰說:「那樣太孤單了,你我百年之後合葬一穴吧。」

  顧行止摟住薛引歌的腰說:「所以說啊,我自小就羨慕我父親與母親那樣的恩愛。當時我便想著,我要是能像他們一樣就好了,還好我遇見了你。」

  薛引歌笑了笑,然後抬頭看向顧行止說:「為什麼是我呢?」

  顧行止親了親薛引歌的發頂說:「你以後會慢慢知道的。」

  兩人回來之後,眾人已經收拾好行裝,在出發前往杭山縣的時候,眾人稍事裝扮,改動了一下容貌。薛引歌扮作顧行止的未婚妻,而圓兒依舊是她的侍女,江衍為隨行的師爺,而齊燃則是侍衛,而裴昊然則以管家的身份待在顧行止的身邊,他帶來的侍衛則全部充作護衛隨行。

  一行人浩浩蕩蕩出發前往杭山縣,在經過杭山縣與常山縣交界處的時候,他們遇見了有些狼狽的姚景年等人,一行人灰頭土臉,彷彿剛躲過一場追殺。

  出乎意料的是,宋思錦居然也在,她有些吃力地攙扶著陷入昏迷的姚景年,探出頭來看向正在停車檢查的齊燃說:「這位公子,可否行個方便,讓我們搭車進城?我們可以支付酬金。」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