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現世15

  蘇漾胸口劇烈起伏著,他鮮少有這樣憤怒的時候,憤怒到他甚至想要破口大罵,想要用最惡毒的語言去傷害一位行將就木的老人。

  這些人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席亦,他們又不是造物主,憑什麼主宰別人的人生,那個男人雖然強大,但終究是個有血有肉的普通人,受到不公的待遇時,同樣會失望會難過會怨憤。

  蘇漾自己的童年過得很安逸,所以他無法想象席亦是如何度過那段艱難時期的,他當時還那麼小,對這個世界尚且一無所知時,就被迫手上沾滿鮮血,被信任的人利用和傷害,為了生存與數不清的敵人以命相搏……

  或許正因為承受了太多的惡意,才造就了現如今這個冷血無情,對一切都漠不關心的席亦。

  他撲進男人的懷裡,前所未有的委屈席捲了他整個胸腔,眼裡的淚終於不堪重負落下,打濕了面頰,也沾濕了男人的衣襟。

  這孩子鮮少在自己面前哭,席亦的胸膛幾乎要被他的眼淚燙傷,他沉聲問道:「誰欺負你了。」

  蘇漾搖頭,如果可以選擇,他寧願自己被欺負,也不希望席亦經歷那些非人的遭遇。

  席亦哪裡會相信,他撫著蘇漾的髮絲,輕聲哄道:「乖,告訴我到底怎麼了,我替你出氣,不論對方是誰。」

  蘇漾還是不住地搖頭,席亦冷淡的視線掃過樓上,快速掠過一抹戾氣,他抬腳步上階梯,蘇漾連忙扯住他的衣角,嗓音已經恢復如常,道:「席亦,我不喜歡這裡,我們馬上離開好不好。」

  此時席家人已經趕過來,席銘滿臉不信,指著席亦氣急敗壞道:「席亦,你身為聯邦元帥,私闖民宅是知法犯法!今天在場的各位同僚都是人證,我要將你告上軍事法庭!」

  席亦好似沒有聽到他的話,只是垂眸在蘇漾的額上吻了吻,輕聲道:「好,我們這就離開。」

  他這副姿態讓在場許多人都如夢似幻,這人是席亦?那個沒有情緒的怪物?他何曾會有如此溫柔的一面!就連在一旁看戲的殷衡都呆住了,竟然沒有及時上前解圍。

  席銘臉色鐵青,卻因為忌憚席亦的武力不敢貿然上前,站在兩米開外叫囂道:「席亦,你把席家當成什麼地方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么。」

  席亦面沉如水,淡漠道:「席家,聯邦第一世家,在主星橫行霸道了數百年,也該到沒落的時候了。」

  他的語氣漫不經心,只是其中隱含的惡意讓人不寒而慄,三位老元帥皆是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席銘更是臉色大變,他們都知道席亦從不說空話,他這是真的動了要對付席家的心。

  沒有人會懷疑他能否成功,他可以輕易踏平一顆星球,早已失去軍權的席家又怎麼會是他對手。

  「你什麼意思!」席遠從人群里走出來,怒道:「你這是在威脅我父親嗎?別忘了,你也姓席,如果沒有席家,能有你今天嗎!你想恩將仇報嗎!」

  席亦直接無視他,自顧自牽著蘇漾往外走去,席遠自是怒不可遏,箭步追上去,卻被他父親攔住,「夠了,你不是他的對手!」

  「可是父親,這白眼狼也太囂張了,祖父當年就不該撫養他,讓他自生自滅才好。」

  他話音才落,已經快走出門的蘇漾猛地頓住腳步,他轉過身惡狠狠地看向席遠,語氣森然:「你說的這些話里,只有最後兩句是對的,你們席家就不該撫養席亦,沒有你們,他會活得更好。」

  此時席正濤也走下樓,他直直看向席亦,那雙年邁的眼睛里包含了太多情緒,有愧疚有悔悟,也有發自內心的欣慰,席亦卻自始至終沒有施捨他哪怕一個目光。

  席正濤望著那兩道相依的身影,心裡頓生悲涼。

  其實他早料到會有這麼一天,席家的子孫若是規矩本分一些,或許還有希望苟延殘喘,只可惜這些小輩們不知收斂,偏要去搶奪軍權多生事端,他現在活著還可以勉強照看一二,等他閉了眼,席家也就徹底廢了。

  他輕嘆一聲,頹然道:「你們走吧。」

  席遠終究年少,聞言哪裡還能按捺得住,叫嚷道:「祖父,你沒聽到他剛才說的話嗎,他說要我們席家沒落!就這麼讓他走了,我們席家的面子往哪擱?」

  席正濤沉聲道:「我還沒死,我說的話你們就要聽,放他們走。」

  席遠不敢違抗他的意思,只得不滿地退到一邊,卻不知道祖父的行為其實是在保護他。

  席正濤比誰都清楚,他們對席亦出言不遜,甚至是污言穢語地辱罵,那人什麼反應都不會有,因為他根本就不在意,但是一旦和蘇漾發生衝突,傷害到他一分半點,那後果絕對是不可預料的。

  從來冷血的男人,一旦他的血因為某個人熱起來,那麼他就是拚死也會守護好那個人。這是茲塞人不可逆轉的天性。

  席亦淡淡抬眸,記憶中那個嚴厲的男人已經年邁得讓他認不出,他對席正濤其實並無多少恨意,自小被灌輸的思想使得他的世界觀早已扭曲,在常人眼中的非人待遇,對他而言卻是再正常不過的生存之道。

  只是若說感恩卻也沒有,所謂的養育之恩不過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罷了,無關親情。

  他牽起蘇漾的手,擁著他大步走出去,男孩對他的維護已經甜到他心裡,別的人不值得他費心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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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席亦直接把他壓在沙發上親吻,蘇漾被他親得喘不過去,推搡他的胸膛,氣喘吁吁道:「你,你今天去哪了,我醒來找不到你很著急。」

  席亦撫著他的臉蛋,道:「抱歉,軍部出了點急事,我不得不親自過去處理。」

  事實上,當他得知另外三個老傢伙以及殷衡都不在軍部時,就知道大事不妙,他這是中了調虎離山之計,能請得動這些人,整個聯邦也就只有那個卸任十多年,卻仍然一言九鼎的前任元帥席正濤。

  席家有幾百年的傳承,曾多次挽救聯邦於危難中,席正濤更是老一輩的傳奇,這個龐大的家族幾乎滲透在軍部的每一處,一直到席正濤卸任,他們才開始逐漸遠離權利的中心。

  席家的小輩們當然是不甘心的,這次他和蘇漾的緋聞讓他們看到了翻身的希望,所以鬧了這麼一出。

  席正濤應該是擔心事情鬧大,才把三個老傢伙叫過去鎮場子,至於蘇漾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

  他問:「席正濤和你說什麼了?」

  「沒什麼……」蘇漾咬了咬唇,笑道:「他說很為我們高興,還說你不待見他,亂七八糟的,我沒仔細聽。」

  席亦望入他泛紅的眼眸,「那你為什麼要哭?」

  蘇漾眼神閃躲,「我……我沒哭。」

  他這副模樣更加篤定了席亦的猜想,他嘆道:「他說了我的事吧,你這是在為我難過?其實大可不必,因為我從來就不在意那些,殺人也好,被人利用也罷,在我看來都是這個世界的生存法則,或許,我的身體里真的流淌著惡魔的血脈也不一定。」

  蘇漾連連搖頭,抱住他的脖頸輕輕磨蹭,道:「不是這樣的,我記得殷衡說過,任務世界是你潛意識的反映,如果那些故事是你的真實思想,那你的內心一定是渴望幸福的,你只是受傷太多麻木了,沒關係,我做你的藥引,總會把你治好的。」

  席亦彎起唇,道:「那你可要加油。」

  說著他的手已經順著蘇漾的衣擺探進去,在他細膩的腰腹間摩挲,道:「不止是心理上的,還有身體的疾病,也要一起治療才行。」

  這暗示的意味不要太明顯,要不是蘇漾是A級體質,經過昨晚那般折騰,如今只怕站起來都費勁,這男人竟然還想要。

  他啃上男人的肩膀,牙齒不輕不重地磨咬,含糊不清道:「你要修身養性。」

  席亦輕笑著把他抱起來,大步走進卧室,道:「等我老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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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家。

  「我早說過那小子看上去像只貓,實質是只小狼狗,你指望他聖母心發作為席家求情,基本是不可能的。」殷衡手裡快速操作著遊戲手柄,嘻嘻笑道。

  席正濤抿了口茶水,緩緩道:「我看未必。」

  「嘖,老爺子,我看你就認命吧,就算席亦肯放過他們又怎麼樣,你也不想想你席家這一輩都是什麼貨色,走下坡路是必然的,還記得當年席戰天威風凜然、震懾神州,幾百年來,也就只有你這個子孫,有他當年一星半點的風範。」

  席正濤嘆道:「先祖的豐功偉績,老頭子我此生難以望其項背,我只是想保住席家的微薄基業,死後也有顏面面見先祖。殷前輩,您與我席家有著諸多糾葛,可否指條明路。」

  殷衡眯起狹長的眼眸,促狹地笑道:「指條明路……當年聯邦進退兩難時,你也是這麼求我的。」

  「是,那時您告訴我茲塞星可以找到世間最強大的武器,所以我去了,因此造就了席家今日的災難,說到底,這其中也有您的一份責任啊。」

  啪嗒一聲,殷衡手裡的遊戲手柄已然被捏成碎片,他渾不在意地把手柄扔了,回眸微笑。

  「你這是在埋怨我?席老元帥,家與國究竟哪邊更重,這個問題不需要我替你回答吧,你既然選擇了聯邦的繁榮富強,席家就是你該付出的代價,這個已經腐朽的家族就像蛀蟲,會把國家逐漸蠶食,早點清除未必不是好事,我想,就算是席戰天在世,他也會認可我的做法。」

  他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塵,哼著不知名的小調走了出去,徒留席正濤坐在原處,手裡捧著一杯涼透了的茶水。

  出了席家,副官正等在門前,殷衡朝他勾了勾手指,笑得狡黠:「過來。」

  副官連忙大步走到他跟前,立正敬禮:「長官。」

  殷衡道:「背我走走。」

  副官便半蹲下身子,很快感受到肩上多了不輕的分量,他寬大的手掌正托著殷衡柔軟的臀,臉不自覺泛紅,問:「長官,去哪裡走。」

  殷衡趴在他肩上懶懶道:「隨便哪裡都好,你看著辦吧。」

  「是,長官。」

  副官便大步朝著夕陽的方向走去,殷衡望著天邊燦爛艷麗的雲霞,喃喃自語道:「人類的壽命真的太短了,我第一次見到席戰天時,他比蘇小漾還年輕些,轉眼間他的曾孫都已經垂垂老矣。」

  他的聲音很小,副官只能聽到輕微的嘆息,便問:「長官不開心嗎?」

  殷衡點點頭,道:「不開心。」

  「是因為蘇少的事?」副官擔心道:「要是元帥知道是您把蘇少帶來席家,他一定會生氣的。」

  「哼,他再生氣還能吃了我不成,最多把我的休假全部取消,讓我無休止地工作到精神崩潰而已。」

  「……」副官識趣地閉嘴了,過了許久,他小心翼翼地問:「既然您知道後果這麼嚴重,為什麼還要答應席老,這種事拒絕也可以吧。」

  殷衡輕笑出聲,問:「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副官的耳根子有些發熱,語無倫次道:「我不是,其實我,那個……」

  他這副惶恐的模樣逗樂了殷衡,他湊到男人耳邊低語道:「其實我只是閑著無聊,想找點樂子而已,你知道嗎,當人活得久了,就會覺得很無趣,有時候冒險可以給自己找點樂趣,其實是很划算的。」

  副官無法理解他的邏輯,更無法理解他口中「活得久」是什麼意思,他只能感受到在耳畔拂過的微風,夾雜著曖昧的熱氣,使得他渾身都臊起來。

  殷衡又道:「你的脖子都紅透了,是不是想到什麼羞羞的事了?」說著還往男人耳朵里吹了口熱氣。

  副官渾身巨顫,他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心跳快得幾乎要蹦出胸腔。

  「長,長官你……」

  殷衡勾起唇,反問:「我怎麼了?」

  副官平復了下呼吸,連連搖頭,「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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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蘇漾睡得正香甜,忽然感覺到一股銳利的視線夾雜著寒氣射在自己臉上,他驀地睜開眼眸,眼前是席亦那張俊臉。

  蘇漾揉了揉眼睛,嘟囔道:「這麼晚不睡,還想做什麼,我可沒力氣陪你折騰了。」

  男人瞪著他脖子上的紅痕,咬牙切齒道:「這是誰幹的。」

  「……」蘇漾驀地睜大眼眸,伸手撫上他的額,問:「病了嗎?」

  席亦重重喘著粗氣,他眼裡陰鶩和狠戾讓蘇漾驚愕不已,這個男人鮮少讓負面情緒外泄,大多數時候都是面無表情的,讓人無從猜測他的心思,可是現在卻像一座即將噴薄的活火山,破壞力驚人。

  「席、席亦,你怎麼了……」

  「席亦……這是姦夫的名字?很好。」男人眼裡的殺意已經顯而易見。

  這一刻蘇漾感覺到自己再一次被命運玩弄了,他有些顫抖地問:「那,那請問你是?」

  男人就像被戳到了傷口,那雙深邃的黑眸瞬間染上暴虐的色彩,他殘酷地笑道:「原來,你連我的名字都不記得了。」

  蘇漾還來不及解釋,已經被男人扒乾淨,這人一字一頓地告訴他,「這次我要讓你記一輩子,永遠都不會忘。」

  被男人壓在身下反覆享用的時候,蘇漾想的是,這男人為了啪啪啪已經不惜裝瘋賣傻了嗎!

  天微微亮,才剛閉上眼的蘇漾被席亦喚醒,他簡直氣得想揍人,卻連抬起手的力氣都沒有。

  「怎麼了。」蘇漾有氣無力地問。

  席亦望著他鎖骨上以及肚臍上多出來的痕迹,面沉如水,道:「這不是我弄的。」

  「……」蘇漾慘淡一笑,「是我自己啃的,我自己啃的總行了吧!你這禽獸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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