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夜半蘇醒
“嗯……”竹月朦朦朧朧醒來,卻見他正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而浮現在眼前的是個嫻靜安寧的地方,古色古香,整個房間都充斥著藥的味道。
他覺得腦袋有些混亂,宛如漿糊一般。不禁眨巴眨巴眼睛,手慢慢捂住腦袋,另一隻手則支撐著身軀緩緩坐起。
竹月坐起來的同時,發覺身體一些地方有一點點刺痛,卻不似之前皮開肉綻的疼。
他疑惑著,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竟寸縷未著,而原本應該腐爛、流血甚至是化膿的鞭傷,也不知被誰一一縫合了,此刻傷口外邊泛著一點點嫩紅,好像是在愈合。
至於那些爛掉的皮肉,被塗抹了不知道什麽藥渣在上麵,也隻感覺一陣陣清涼湧現,絲毫感覺不到痛楚,盡管它們看上去還是那般的猙獰。
傷口的絲絲刺痛更加折磨人,竹月皺著眉頭不禁悶哼出聲,這才開始整理有些混亂的思緒。
記得是下山後,他被褚紅塵的手下丟下,隻好獨自一人勉強前進,拖著虛弱的身軀憑著記憶摸索到雲煊房門前,似乎是雲煊出來後……自己才安心了下來,一旦鬆懈,也便暈了過去……
想到這裏,竹月不禁看了看四周,那麽說,這裏是雲煊的房間咯?嗯,一定是的,到處都是藥香味,除了他也沒別人了吧。可是他隻覺得尷尬,加上這次,這前前後後已經在雲煊那廝麵前昏迷兩次了。還都是雲煊幫忙處理的。
這份人情欠的可不是一般的大啊。而不巧的是,他竹月,除了莫睿笙,最討厭欠別人人情了……
竹月挪了挪身子,低頭一看,這才察覺到床頭正趴著一個瘦弱的小廝。
他定睛一看,此人不正是一直形影不離跟在雲煊左右的那個……寒玉嗎?
看來自己算是安全了。想到這裏,竹月心裏頭鬆了口氣。
不過,或許是竹月弄出的動靜吵到了寒玉,亦或者是寒玉因為保持警惕而睡得淺。
總之,竹月一起來,寒玉便皺了皺眉頭,那雙眼也隨即緩緩睜開。
竹月顯然沒想到他睡得如此淺,並未做好和他講話的準備,也隻是沉默得看著寒玉。
“唔……”寒玉揉了揉眼睛,睜眼定睛一看,竹月的臉已映入眼簾。
他呆愣了幾秒,眼眸才睜大了些,似乎有些驚訝。指著竹月張了張口,才想起自己無法言語。
於是他驚訝著,一下子站了起來,對著竹月一通咿咿呀呀,連帶著手比劃來比劃去,似乎要表達的意思很多。
隻可惜竹月不懂手語,看了老半天也不知道這廝的真正含義,隻能一直蹙眉看著他,一邊撓著後腦勺。
寒玉似乎有些費勁,他歎了口氣選擇放棄,直接轉身跑出房門,到隔壁去敲門。
竹月坐在床上,一時有些搞不清狀況。
不一會兒,隻聽得隔壁的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除了寒玉的腳步聲,竹月還聽到一些沙石的窸窣聲。
兩間房離得不遠,寒玉很快回來,順帶著推著坐在輪椅上的雲煊一同過來了。
見雲煊起了身,竹月心裏多多少少是有感激的,即使知道他是看在雲織的麵子上才出手相救。
他撐著身體打算下床,結果卻牽扯到剛剛縫合不久的傷口,頓時疼得齜牙咧嘴。
“行了,救活過來就好好在床上待著,在我麵前禮數都是廢的。”雲煊淡然地看著竹月,開口提醒他。
竹月這才收了手,乖乖在床上待著,寒玉推著雲煊走近幾步。
“醒了?”雲煊問了這個問題,竹月點了點頭,而他卻隨即噗嗤一笑,“嗬嗬,我倒是睡糊塗了,你這樣子,可不就是醒了嘛。”
雲煊說著,朝寒玉招了招手,示意他退一旁去,後者隨即乖乖鬆手。
他獨自轉著輪椅來到床邊,“感覺如何?”見竹月不吭聲,他繼續說道:“怎麽?我治好了你,該不是又留下了什麽後遺症吧,是連開口都不會了嗎?”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竹月怎敢繼續沉默?
“不是,我隻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而已……”說罷,他憨憨地抓了抓後腦勺。
“感激的話,你不必多說,反正我是看在。”
“我知道,你是看在雲織的份上幫忙的,不過我不喜歡欠別人人情,這一句謝謝還是要開口的,以後,你若是有什麽用得上我竹月的地方,可以開口,我定會報此恩情。”
竹月打斷了雲軒的話,搶先一步把該說的話都說了。
雲煊挑了挑眉,輕笑道:“你倒是個急性子,跟你主子一樣。不過,我暫時還沒有什麽用到你的地方,但是看在你死要麵子的份上,我也不會將白送的恩惠推掉,便先替你記在心上了吧。”
竹月一聽,臉上的表情才稍稍放鬆了些,他看著雲煊點了點頭。
“那,身上可有哪裏不適?我是說你那些傷口,如果有,詳細告訴我。”
雲煊的臉上有些嚴肅,竹月不禁有些動容,他開口道:“嗯,身上已經縫合的這些略有一些刺痛,倒是那些未縫合的塗抹了藥渣,反倒很舒服很清涼。”
“刺痛?”雲煊隨即靠近他,掰正竹月的身子,“我看看。”
雲煊瞧著那些傷口邊緣泛紅,就像剛洗完熱水澡那樣,他這才稍稍放鬆,笑著抬起頭對竹月說道:“放心吧,沒事的。”
“為什麽?”
“我看過了,那是因為抹了藥,傷口在一點點愈合,再說了,這一點點痛對你一個大男人來說該是跟撓癢癢一樣吧。眼睛一睜一閉就過去了。”
說罷,雲煊笑著拍了拍竹月的肩膀。
“不過,你那些抹了藥渣的傷口比較嚴重,不能用縫合了,但又怕你晚上睡覺蹭到了會加重傷勢,所以特意抹了些好藥,我可先把話說在前頭了,你現在感覺傷口越清涼,藥效過後可是會越疼痛的,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
“沒事。”想不到竹月聽了此話,表情反倒沒那麽嚴峻,隻見他聳了聳肩,“當時被北崇憬那廝施以鞭刑我都一聲不吭熬過來了,這些也不過是家常便飯,沒什麽好怕的。”
說到這裏,竹月稍稍停頓,似乎有些擔心,他沉默了會兒才繼續問道:“不過,我可不可以問你一件事?”
“說吧。”雲煊點了點頭。
“我聽說,鞭傷的痕跡是要跟隨人一生的,很難抹掉……你,能不能把那些痕跡都去了?”
竹月說完,雲煊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鞭傷的痕跡就算愈合了也會留下傷疤,極其醜陋,同時也是恥辱的象征,它就好像那些不堪回首的記憶,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身體的主人,他曾受過的屈辱。
這對一個擁有自尊心的男人來說,是無法忍受的事情!
難怪竹月剛才一直心事重重的,原來是在擔心這個,擔心他那極高的自尊心受損……
雲煊想到這裏,不禁噗嗤一笑,俊美的五官立刻勾人心魄。竹月頓時有些惱了,這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嗎?!
“你為何發笑?”
“我笑你杞人憂天,信不過我。我雲煊雖然不像你們這些習武之人整天打打殺殺,但是對於醫藥的鑽研也算是孜孜不倦的,雖然比不上褚紅塵那天下第一藥仙的名聲,但是好歹也算是極高的造詣吧。這些鞭傷我都能給你治好,處理後續問題也自然是小菜一碟,你能到這裏來,想必也是我那妹妹叫你來的吧,竟還是信不過我嗎?”
說到這裏,雲煊目不轉睛盯著竹月,明明眼底平靜如水,但愣是盯得竹月心裏頓生愧疚。
“我不是那個意思……也罷,我再不說這些話了,我信你是能幫我治好的,行了嗎?”
竹月生平第二次碰到坎兒,竟是在雲煊這裏?……第一次是在莫睿笙那裏敗了。
雲煊瞧著他被自己三言兩語弄得服服帖帖,一句話也不敢多說,頓時覺得滿意,點了點頭。
“行,自然是行,現在天黑了,還是繼續休息吧,等會天亮了我便繼續給你治療。哦對了,你那位朋友已經醒了。”
雲煊想著這事有必要告訴他,竹月一聽,不禁脫口而出:“朋友……?”
“不記得了?跟你一起昏迷的。”
“你是說……風?!”見雲煊默認,竹月隻覺得喜出望外,那小子醒了嗎?那可真是太好了,主子回來後聽到這個消息也會很開心就你吧。
竹月激動的差點從床上蹦起來,後來在雲煊眼神的威脅下隻好收了收。
剛穩下來,便迫不及待詢問道:“怎麽樣了,啊?他怎麽樣了,醒來後有沒有哪裏不對勁,好全了嗎?現在能下床了吧,吃喝都習慣嗎,有沒有問我們的去向?”
?
竹月忍不住問了又問,惹得雲煊皺了皺眉,抿了抿嘴說道:“你一個個問行嗎?那麽急幹嘛,反正在我的親自治療下,你覺得他不會完好無損嗎?你怎麽不問問我為了治療這小子花了多少珍貴的藥材,那小子傷的比你重一些,自然醒來的也晚。我不但人參一天天給他吊命,光是給他泡藥浴就夠奢侈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