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3：夜幕之下

  8月24號，工作的第6天。

  我已習慣眼裡見到的一切。

  似乎總是那批客人，選擇固定的包間，然後花大價錢買醉，再然後躺在包間內睡到天明。

  「紫煙」很貼心地提供洗浴和換洗服務——很多客人都在這寄存一兩件衣服。臨上班前換下前一晚沾滿酒氣的職業裝，然後光鮮亮麗，精神飽滿地去工作。不知道有多少人享受這種服務，但據我所知選擇辦卡的確實不在少數，且一辦就是一年。不誇張地講：很多人一年到頭基本就是在這住了。家對於她們來說只是充面子用。

  就工作來說不是很辛苦：不需要我的時候反倒是最忙的時候；等需要我了，也只是給宿醉的女人們送一些醒酒飲料，或者扶著她們去衛生間吐個乾淨。

  良心話：在買醉這件事上，男人和女人的確沒差別——心裡有事就想喝酒。

  我和季軒雖住在一起，也只是房東和租客那樣——她提供住處，我回來倒頭就睡。得虧KTV實行輪班制，否則我連睡覺的機會都沒有。身體早就挨不住。

  今晚依舊是老樣子，下班的女人用完餐就移步到各自包間，服務機器人來來往往。

  我正百無聊賴，肩膀冷不丁被人一拍。不用回頭看，肯定是季軒。

  「不錯啊，今天反應很自然。」

  「這幾天天天被你從後面拍，早就習慣了。」

  「這是鍛煉，你光記住自己是電子人，在心裡一個勁暗示是不夠的。」

  「知道，知道。要反應和行為舉止都貼合才行。」她的話我聽得耳朵都要出繭子了。我問，「今晚也是待到下班就走人？」

  「不。我來通知你一聲——今晚就行動。帶好我給你設備，早點過去。」

  「行，那個倉庫，對吧？」

  她點頭：「早點動身，走安全通道，別被人發現。」

  我即刻跑去更衣室。

  三天前季軒得到消息：有一批貨即將運到碼頭，她作為這兒的老闆必須到場。收貨的地點在離她住處不遠的一個倉庫，我被她領著去看過，路線已熟記於心。

  從安全通道走，在停車場內找到季軒的為我準備的車——一輛電驅摩托。一開始她要準備的是電動車，得知我沒駕駛經驗就換了這輛。

  23:37，抵達倉庫。

  我的藏身之處是臨近倉庫的一處廢棄廠房。原先應是修船廠——碩大的空間內，從房樑上垂下一根根鐵鏈，地下建造了滑槽。季軒特意為我找的這個地方不僅離得近，而且廠房最高處的通訊室能俯瞰周邊一片區域，視野極佳。缺點就是：一旦暴露，很難逃跑。

  取下包，裡面是一台像機。什麼牌子我也不懂，只記了住季軒教我的攝像方法，可以避免自己暴露。試著拍了幾張圖樣，效果還不錯。

  剩下的就是等待。

  一個人在黑暗裡坐著，靜到能聽見滴水聲。滴答——滴答——，像是時鐘在倒計時。我穩住氣息，隨著水滴聲在心裡默數：1、2、3、4……

  數到279的時候就沒心思數了。因為想到一個問題：柳槿汐當初找我是希望我能錄下有利的證據，一度讓我覺得這是份很考驗心理素質和應變能力的任務。可現實是：先打了幾天工，然後就在今晚，等著拍就行。所以一開始為什麼不找其她人？甚至連「苦工」都沒必要去做。

  這一切看來是有意為之，就是像要我見證一樣。

  我一個勁地腹誹：是不是吃飽了撐的。

  守到00:15，終於瞥見一絲燈光。由遠及近，接著是第2輛，第3輛……共計8輛貨車依次停在碼頭。車子熄了火，接應的人陸續下車。

  我看見了季軒，她就坐在排頭的那輛；隱約還能聽見引擎聲。

  一坨黑影靠近碼頭，正是運貨的船。只見季軒招了招手，守著貨車的人打開車門，運輸機器人從貨箱內溜出去接送運抵的貨物。

  我抓緊這個時刻，摁下了快門。

  不到15分鐘，所有貨物清點且裝運完畢。

  貨車再次發動，有序地離開了。

  我確定所有人都走完之後，悄悄摸到停車的地方，發動車子離開此處。

  回去路上我都在回想先前旁觀的一幕——沒有我想象中的危險，就是看了一場交貨流程而已。平平無奇，還按照要求拍了照片。我都不確定這些照片是否有用。

  到了住處正要上樓，手機收到一條簡訊。要求我去一個地方，還附上了地址，那裡離KTV不遠。簡訊肯定是季軒發的，那地址就是儲貨處無疑了。

  一點遲疑也沒有，直奔所給地址。事後想想自己還真是心大，萬一不是季軒就玩大發了。

  地址給到的是個地下車庫。我進去尋了一圈也沒找到任何能打開的門；車位倒是停滿了，可一輛貨車都見不著。

  奇了怪了。

  再三確認自己沒找錯地，車庫上面是居民樓。我心想：這麼短的時間總不能全搬好，一點痕迹也不留吧。

  心裡正這麼想著，手機又收到了一條簡訊——消防栓。

  說到消防栓……我瞄向那個玻璃櫃——單以大小來說是足夠掩蓋供人通行的密道；同時心裡也疑惑：真的會有密道嗎？

  打開玻璃櫃仔細檢查了一番，並沒有找到隱秘開關之類的。我又上下摸索了半天，一點可疑之處沒有。

  嘖！被耍了，季軒也是有夠無聊的。

  忽地一絲涼風灌進脖子。

  嗯？

  為了確認，我捏了一小撮灰撒在空中，肉眼可見灰塵的一部分被吸進了縫裡。試著用手去推，柜子里的牆竟開了一條縫！我暗罵自己腦子不夠用：怎麼早沒想到。

  這整塊牆就是偽裝的暗門，外面掛了消防器材作掩飾。那層偽裝做的是真的精細，我絕對相信裡面的消防栓不是擺設。

  密道現在就展現在我面前，需得彎著腰才能行動。從地面留下的清晰痕迹可以辨認得出是運輸機器人的輪印。

  密道走到盡頭也只有6米左右，左手邊還有通道，比進來的這條矮了半截，我只得趴著匍匐前進。這條筆直的通道並不長，視線內可以見到盡頭微弱的光。爬了好一會，才終於到達。

  觀察了一下：通道離地面約有1米高，牆上裝了滑軌方便機器人移動。眼前是一個普通倉庫大小的密室，排滿了貨櫃。

  我從通道里出來，剛落地就後悔了——這兒極大可能有監控啊。趕緊貼著貨物櫃，躬身貓著仔細找了一番，確定沒有監視器盯著我。

  面前這排柜子上放了滿滿的金屬小瓶，定是「笑氣」無疑。我轉去其它柜子看了看，很多都是存了金屬瓶，倒是有幾個柜子放得應該是低溫罐，因為類似的罐子我從蘇涵那見過。

  心裡十分好奇裡面存放的啥，就打開了一個——一支試管，一支針劑。試管里裝滿了白色液體，我輕輕取下塞子，在瓶口微微扇動手想聞聞什麼味。

  一股子腥氣。作為過來人我明白那是什麼——張雪崴的母親就試圖靠它脫罪。令我好奇的是針劑，這兩樣東西放在一起，給人的感覺是要同時使用。

  疫苗，還是特效藥？

  那時候即使我想破腦袋也不可能猜到：針管里的東西竟是為了顛覆當今社會而被製造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