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風暴將至
自李權繼位已經五年了。
昏山城的宗廟裡,老先生們進行著每天必做的整理文獻工作,他們年老體衰已經達到了工作年齡的極限,李權繼位這幾年,由於他年紀尚淺,一切工作都由太夫人聶韻主持,然而可以肯定的是,她不是一位有能力的領導者,五年的時間,楚國並沒有任何改善,反而越發動亂,像昏山城宗廟這些基層禮樂設施都沒能及時更換師傅。
這一年早春,甘露降臨,洗去枯枝朽葉,讓昏山城的郊外重新煥發生機。乾癟的小路變得泥濘,孩子們又能在其間享受難得的快樂,哪怕身上沾滿泥土,至少使他們單純的內心得到滿足。
他們之間少了幾人,年少的男孩長大了,相互投擲泥土的手握起了長劍。
李逝離開了他生活的宗廟,到了年紀,李逝本該回到寧泉,但聶韻不想看到這位理應繼承大統的嫡長子,於是他很自然的被留在昏山城大夫的宅邸里。
這裡滿足了北方百姓對江南園林的一切幻想。
昏山大夫李尋的信霖園精巧別緻,風韻獨特。大廳內的假山石可以算得上是楚國南部最具代表性的傑作,石峰玲瓏透瘦,綺麗逸雅。再往裡走,東西偏殿盤藤繞枝,巧徬樹石,給人清新舒緩之感,鷗鳥群戲,不覺恐驚。一逕抱幽山,居然城市間便絕好地詮釋了這一切。
中堂的院子里傳來木劍碰撞的聲音,李逝和李麟正激烈地比劍。他倆已經長大不少,李逝步伐矯健,出劍迅速凌厲,但氣勢不強,李麟雖年幼一歲,打法漏洞百出,但氣勢強硬,衝勁十足。
「你這水準挺高啊,」李麟左右躲避著李逝的攻擊,雖然李逝每一劍都精準刁鑽但缺乏力度,輕而易舉地被李麟化解。
「水平高才有資格和你一戰嘛,」李逝一邊笑著回應,一邊尋找李麟的破綻。
「你這麼高看我,我可不能辜負你,看好!」李麟又猛的一刺,他單腳著地,前傾身子,這一刺直插李逝前胸。
雖然這一招力大迅捷,但著實露出破綻,李逝略屈雙膝,躲過劍刺,順勢猛甩李麟大腿,直接把重心不穩的李麟打倒在地上。
「哎喲,疼死我了,」李麟捂著大腿,直喊疼,侍從們紛紛跑過來又是送葯又是擦汗,李麟雖然一副貴公子的樣貌,但對手下卻從不呼嚇,責備。
「你呀,總是心急,唉,和對手比劍絕不能輕易付出全力,毫無保留,多加試探才能提高勝算。」
李逝放下劍,去探了探李麟的傷口。
如今的他已經完全褪去了年少稚嫩,年剛十六就已經是個英氣清雅,昂藏七尺的大家公子。
「你這算個什麼,不過多了塊青罷了,只要數日就全消了。」
「數日,哎呀呀,可惜了數日不能練劍啊,」李麟雖帶著不悅的腔調,但從他的眼神里看得出來,那是一陣竊喜。
「哼,你小子巴不得不練,好求得叔母的芙蓉糕吃,」李逝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啊,好吃懶做,豎子也。」
「嘿嘿,我還就是好吃懶做,母親的芙蓉糕那叫一個美味,今這一傷值了。」
「再告訴你一個消息,今天先生病了,咱們下午半日無事。」
「太好了,咱們下午出城吧,去宗廟裡玩怎樣」李麟一下子跳起來,全然不像受傷的樣子。
「呵,你這傷還真重啊,片刻才痊癒。」李逝不由笑了出來,直叫李麟尷尬不已。
兩匹戰馬在昏山城外的泥濘小路上賓士著,李麟心情大好,他四處張望著,就像個剛離開籠子的小鳥。
「叔父什麼時候才能封爵呢」李逝勒住韁繩,他略有些擔心,「之前沒在府里問,是怕叔父著急,乘這個機會,正好問問你。」
「怕是難啊,你知道的,當年聶韻被封夫人的時候,父親是不同意的,現在李權成為國君,聶夫人掌權,哪怕全國所有親貴都封了爵,父親也難封爵位。」
「唉,苦了叔父了,」李逝指了指前方,「宗廟到了,咱們進去看看吧。」
「走嘞!」李麟揚起馬鞭。
相比楚地的濕潤,晉西北就略顯凄涼,整個晉國最西北部息沙城現在成了建王長子公孫宇的封地,自從公孫瀟繼位成為晉秀王,他就被趕到了西北封地,名為受封侯爵實則是徹底的流放,把公孫宇打發到這種窮苦地方,不僅讓他遠離都城難以奪位,更削弱了他在都城附近繁華城市的力量,讓他失去了軍隊基礎。
五年來,沒有哪一天,公孫宇不在自怨自艾,父親的突然死亡也沒能引起大臣和諸國的質疑,讓他萬分苦惱。
卉林站在殿外,他完全不是朝堂上那些古板嚴肅的臣子,散亂的頭髮,隨意的著重反而讓人感覺有些仙風道骨之相。
他獨自一人前來息沙城,可見很有自信成功遊說公孫宇。
公孫宇喝著酒,這是他每日午後的必備活動,酒精把他搞的看起來神志不清,根本不像個二十多歲的青年。
「殿前何人啊」公孫宇滑稽地打了個嗝。
卉林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無奈地嘆了口氣,「回稟侯爺,在下卉林,師從雲霽植賢先生,今日拜見侯爺只為追隨侯爺,為侯爺出謀劃策,鞍前馬後。」
「呵呵,你真是個有趣的傢伙,」公孫宇又灌下一口酒,他的臉越發紅潤,感覺已經在醉倒邊緣,「想當年我還是大公子的時候,像你這麼和我說話的人可是不少,不過你不一樣啊,我現在被流放到這麼一個偏遠小鎮,你居然,居然還來奉承我,哈哈,你要是腦子壞了,找醫官去。」
「陛下,恕臣無禮,您的座位不該在這息沙城裡,而應該在東南面八百裡外的龍原城!」
這句話徹底把公孫宇驚呆了,不僅僅是他楞在了那,整個大殿上所有人都不敢吱聲,這種話若是被有心之人聽到,那這殿上每一個人都沒法好活。
「小先生,話可不敢亂說,你剛才叫我什麼」
卉林笑了笑,他再次恭敬地行了長揖,「陛下!」
「大膽!」公孫宇憤怒地拍案而起,「叛逆之言,你也敢在我面前說,真是自尋死路。」
「陛下,流放日苦,太夫人無情,您雄才偉略,有治國之能又是先王嫡長子,她假傳詔書,欺君叛國之罪啊。」
「所有人,」公孫宇話音剛起,兩旁的衛兵就準備好上前綁了卉林,「都出去」
「出去」
「快出去!現在,都滾!」
「諾。」兩旁的衛兵紛紛退了出去。
公孫宇跌跌撞撞地走到卉林身前,他拍了拍卉林的肩膀,「先生,咱們書房議事。」
「謹遵陛下之命!」
(序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