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婚約
神仙界已數萬年沒有過如此熱鬧的盛景了。
說起宴會，最負盛名的當數王母娘娘百年一次的蟠桃會，但凡受邀的各路神仙必定親臨，在當時，能被宴請蟠桃會甚至成為對神仙二族修為的某種肯定，有誰不是想盡辦法擠破頭皮也要去那把酒言歡暢飲七天七夜的蟠桃會？
可是對神族來說，百年不過眨眼，次數多了就會厭倦。
尤其是神族在經曆了一場大浩劫後，風華早已不再，王母娘娘的蟠桃會到後來，索性不辦了，任憑千萬年的時光日複一日地溜走。
所以，當汜葉藍錦的請柬送至各府後，各路仙家便齊齊過來相聚，想找回當年蟠桃會哪怕一絲的感覺。
但海底終歸比不上瑤池，回不去就是回不去。
宴會上，汜葉藍錦盛裝而待，款款遊走在各路仙家之間，嫵媚動人的身段倒也將宴會的氛圍推至了最高潮。
酒過三巡，喝得正酣，汜葉弓捏著侍女白嫩凝滑的玉手在鑲金寶榻上鼾聲如雷。卻突然一張桌子被人揚手扔出數丈高，海水被攪起漩渦，引得大殿虛晃了三晃！
“嘭！”桌子摔到地上，殿內瞬時鴉雀無聲。
汜葉弓被驚醒，手一滑險些從榻上掉下來。
“怎、怎麽了？！”
一大漢在人群中憤憤而立，他的發髻已經許久不曾打理過了，一縷接一縷地垂在臉上，體型又高又猛，手背上還有明顯的幾道傷疤。
有人驚懼：這模樣，莫非是要鬧事不成？
“我呸！當年神族‘大撤離’時，你們南海不是狂妄地要與天同壽嗎？怎麽竟現在這副死人樣！感情那汜葉旻走了之後你們南海就再也無人可依了！”
“放肆！”汜葉弓氣得一陣抽搐，連連拍打寶榻扶手，“我南海帝國從來都是繁榮昌盛，一直都是！”
大漢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呸！你這半身子躺棺材的酒糟鼻子！你兒子都死了你還跟他較勁，要比你怎麽不去鬼陰曹在老閻王麵前跟他拚個你死我活？在這兒要死不死地當老匹夫！”
“你！”
汜葉弓挺直後背，一口氣梗在胸口不上不下，眼睛瞪得要掉下來，油膩粗糙的臉憋紅扭曲到變形。
“這位壯士，話可不能這麽說吧？”
汜葉藍錦尖尖細細的聲音響起，她香肩外露，一步一蓮花地扭來，“六十年前我南海鼎盛的功勞是有弟弟一份，可他禍招天譴，幾乎讓汜葉氏族滅！這些年若不是父君撐著，哪裏還有我們的活路啊……”
汜葉藍錦說著居然梨花帶雨地哭了起來，纖纖玉指又滑上大漢的手臂，“壯士想必是我弟弟的追隨者，如今隻怕無處可去？倒不如來我這裏，你與我說說他的舊事，外人怎知我也是想他想得緊呢？”
大漢唇角一勾，根本不理會！掌心蓄力，向前突翻，汜葉藍錦即刻被彈出十幾丈遠！
“死娼婦！老子不吃你這套！”
汜葉藍錦在一眾仙家麵前出了這麽大的醜，氣得恨不能撲上去咬他的肉喝他的血，可她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她更不願為了這麽一個不知好歹的人耗損自己的靈力。
“你！給我狠狠地收拾他！”
她玉臂一抬，指到一旁靜默的鏡古身上。
鏡古抬眼，神情有些猶豫，“怎麽？！我堂堂一個大長帝姬使喚不動你嗎？！”
鏡古的視線落在縮到人群中的芾青身上。
抬步上前。
他還不能違抗這個大長帝姬的命令。
……
珞薇趕到的時候，被鏡古觸目驚心地血嚇得幾番踉蹌。
洛胤軒一把拉住想要衝上去的珞薇。
“不打緊，有我們陌大掌門在呢。”
宴席的正前方，陌辰汀端坐於桌前，有條不紊地飲著茶。
自始至終，他一直在想：自己酒杯中的酒是何時被胤軒換成了茶？
仙衣飄飄，風姿卓絕。
他好像是頭一次這麽安靜，這麽專注地陷入了沉思。
明紫色的長袍甚至因為他的安靜也乖順地服帖在他身上。
可就算他這樣安靜地仿佛身處另一個世界，他還是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自始至終的焦點從來不是那個大漢。
而是他。
有人被他的外表吸引，因為他安靜地像一幅不可褻瀆的畫；有人被他的氣勢震懾，就算大漢發怒砸桌，端坐在那裏的他還是讓人不敢逼視。
當然，更多更多的人，還是在等他出手。
大漢掀桌時就有人在等。天下第一門派天虞山的掌門人會容忍別人在自己麵前撒潑？
一直到現在鏡古被打得奄奄一息他們還在等，或者說，他們在等雷霆之力。
也許陌辰汀不想輕易發火，因為雷霆之力是在是太可怕了，沒有人真正見識過他的雷霆之力。聽聞他隻用三成就能讓一座古鎮蕩然無存，若是他被激怒，會不會連他們也要葬身南海？
可就算有死的威脅，他們還是想見識一下。能在死之前見到這樣驚天地泣鬼神的力量，真是死也無憾了。
但陌辰汀還是在沉思，像是在思考一件極其重要的事。
他不知道有人當著他的麵撒潑嗎？
鏡古一次次被大漢放倒，又一次次爬起進攻……
沒有人出手相助，他們每個人都各懷心思，畢竟那隻是一個小小的夜叉而已。
最後，甚至有人無聊地想：雷霆之力究竟從何而來？陌辰汀又是從何處習得這樣可怕的神功？
鏡古又一次被放倒。
他顫巍巍支撐起身子，又轟然摔下去。
他爬不起來了。
大漢掌心仍舊蓄力不斷。
“住手。”
眾人聞聲屏息——
他要出手了嗎？！
殊不知，陌辰汀出手，從來不給人準備的機會，他要出手，現在那個人已經死了。
隻見他緩緩起身，活動了下有些僵硬的手指。
他說：“汜葉珞薇是我未過門的妻子，閣下還是給我天虞幾分薄麵的好。”
話語一出，眾人皆驚！
婚約一事，天虞弟子雖有傳聞，但也隻是傳聞，畢竟那是人人畏懼的陌辰汀，沒有誰敢去驗證，所以沒有多少人相信；而汜葉藍錦十年前得知此事時因為陌掌門沒有向天下人公布，她更不敢，所以這事也成了南海朝臣中的“秘聞”，再加上神族如今都窩居一處甚少走動，消息自然沒有以前傳播地快。
人人道陌辰汀性子怪誕，允許甚至鼓勵自己門下弟子娶妻，可他卻是從不近女色，就算有人想靠近也被他那張比極北之地還冷的臉給硬生生逼回去。
可如今、如今他說他有未婚妻！
汜葉珞薇就站在殿外，她被洛胤軒拉到某個不被人注意到的角落裏。
方才還乖順服帖的紫袍再次疏狂起來。
他以一副傲視群雄的王者之姿。
站在眾人中央。
不可一世，目空天下。
理智要她過去救鏡古，但她卻動不了了。她隻聽到那了一句：汜葉珞薇是我未過門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