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富埒陶白浮玉堡(1)
“哈哈!無霜兄的睦元堂比之我絳雲齋,勝在大氣遜於華貴,不過氣勢磅礴方是兵家之特色,若是得了一帆的手,隻恐失了弑星城百年威望,一帆不敢當、不敢當!”
冷、項二人一見麵,相互作揖,一番寒暄之後,兩人都客客氣氣落座。珞薇從他們談話中得知兩人原是至交好友,冷無霜小時候跟隨母親去浮玉堡住過一段時間,之後兩人一直有書信上的往來,不過項一帆今日卻是第一次來弑星城。
項一帆漫不經心跟冷無霜喝茶敘舊,眼角卻一直偷瞄珞薇,冷無霜談笑風生,全當沒看見。
“無霜兄,這位就是你近日新收的入室弟子?”
冷無霜覷一眼珞薇,“正是。”
項一帆輕輕放下手中的茶,“這女子……嗯……卓殊不凡。”
冷無霜大笑,“一帆兄,好眼光好眼光!”
珞薇登時把臉拉下來,眼神陰鷙,幽冷之氣從地麵冷颼颼竄起,項一帆被嚇得一抖,沒敢再說話,冷無霜在一邊竊笑。
珞薇冷哼,切,一頭白發看不慣啊!
“一帆兄。”
“一帆兄?”
“一帆兄?”
“啊?”項一帆嚇了一跳,幹笑道,“恐是離家太久,最近總是容易走神。”
“哦——”冷無霜會意笑笑,“不知一帆兄打算在此住幾日?”
“無霜兄客氣了,一帆隻是順道路過前來拜訪,過會兒就走。”
珞薇彈彈指甲裏的灰,有意無意地哼著歌兒。
嗯,還算你有點兒眼力見兒。
“項兄如此就是不給冷某麵子了,你遠道而來,冷某還未盡地主之誼,怎麽就能走了呢?”
珞薇不知從哪裏弄來一把瓜子,隨身坐在椅子上,翹起二郎腿,邊嗑邊往地上吐殼。
“項兄不如在這小住幾日,冷某也好帶你四處參觀參觀。”
“這……”
珞薇嗑瓜子的聲音越來越大,幾粒瓜子還毫不客氣地扔到項一帆腳下,項一帆拿起袖子偷偷抹汗。
“還是算了吧,一帆已經兩年沒有回家了,對母親思念得緊……”
冷無霜和項一帆算是性格互補,雖說兩人自小的成長模式都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從沒遇過什麽不順心的,不過木易氏自古門第森嚴,刻板規矩一大套,冷無霜早就對自己父母不耐煩了,十四歲那年父親因病去世,半年後母親也與世長辭,冷無霜心裏空落落了幾個月就沒什麽感覺了。
而項一帆不同,前項族長寵妾三十七,正房年氏隻育有項一帆一子,是以他這個家中有且僅有的嫡長子從小被眾人團團圍繞,生個病都得一家老小吃齋念佛寺廟祈福,好不容易他子承父業,對母親的依賴感卻隻增不減。
冷無霜嘲諷道:“怪道我從你身邊走過還聞見奶香呢,原來還是個長不大的奶娃娃,半點兒都離不開母親。那你這兩年周遊列國又是怎麽做到的,難不成還把母親帶在身邊,到了我這兒就又不帶了?算了算了,你走吧,當我不認識你!”
冷無霜不耐煩地揮揮手下逐客令,項一帆抓住他手腕左搖右晃,“好哥哥,我給你送好吃好玩的,你切莫生氣!莫生氣!”
“咳咳、咳咳!”珞薇一粒瓜子卡在喉嚨裏不上不下,彎腰捶胸猛咳。
諾千一個勁兒揪自己的手,揪紅了揪腫了還不停。他決定了!他從現在起不喜歡項堡主了!不止不喜歡,他還要討厭,十分討厭!無比討厭!沒有理由必須討厭!
冷無霜揚起一個溫柔的微笑,珞薇猝不及防從椅子上掉下來。
天啊地啊!
神啊娘啊!
這一定是角度問題!
這一定是光線問題!
冷無霜走得明明是酷拽路線,怎麽可以有這麽……這麽……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呢!
要不是前有她風華絕代的養父龍太子,後有漂亮到人神共憤的陌辰汀大掌門,身邊還有一個時刻顏值巔峰的羽千夜少主,她沒準一不小心就流鼻血了。
所以說,人太漂亮不是好事,動輒就容易“禍國殃民”。
諾千快把自己手背撓出血了,他一邊磨牙一邊用眼神對項一帆各種毒殺。
啊呀呀!他要氣死了,城主都沒有對他這麽笑過啊!!!
掉下椅子的珞薇沒引起任何人注意,灰溜溜自己爬上來,身上起一層雞皮疙瘩,這都什麽跟什麽啊!她得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項一帆臉紅得快滴血,就快眼一閉牙一咬答應,冷無霜又突然說:“算了,不難為你這個吃奶娃,我下回過去找你。”
“真的?!”項一帆秒變星星眼。
諾千撓著手又用牙齒咬嘴唇,委屈地都快哭出來了!
珞薇感覺自己真的要走了。
“不過你剛剛說要給我的什麽扶桑木什麽若水什麽的……”
“我一回家立馬給你送來!”項一帆指天發誓。
“這也太勞煩你了,好不容易回家該歇歇才是,不如這樣吧,我派一個人跟你過去?”
“好啊!”
快走到門口的珞薇硬生生頓住。
“墨盈雪?”
珞薇笑眯眯回頭——“在呢!”
冷無霜不說話,視有若無地轉轉手上的玉指環,珞薇深吸一口氣來到兩人麵前,欠身施禮道:“師父,弟子聽憑吩咐。”
冷無霜這才滿意地點頭,煞有其事吩咐道:“你不是前幾日還說十分想看看被為師視作樂土的地方嗎?正好這次同項堡主一同過去。”
“是!”
珞薇皮笑肉不笑地答應。
項一帆也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冷無霜又對他說道:“我這弟子別的到沒什麽,就是氣焰囂張了些,一帆兄日後所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不必顧慮許多,直接教訓便是,也幫我磨磨她的脾性。”
珞薇狠狠瞪一眼冷無霜,這句話直譯過來意思就是——扁她!不用給我麵子,直接扁!
“呃……呃,好的。”
項一帆點頭應允,不期然又有一滴汗從額頭滴下來。
“項兄,晌午已過,不如我送你們出城吧,這樣入夜之前能到浮玉堡,我也放心些。”
“如此,也好。”
冷無霜又對珞薇招招手,“你過來。”
珞薇低著頭乖乖過去。
冷無霜一本正經道:“你此次前去浮玉堡,一來替我向老夫人表達我的問候之情,二來代我領略當地風土人情,我已十年未去過,回來需你與我好好說道說道。故而你前去是有任務在身,切記不可造次。”
珞薇了然,“任務”啊!
“是!”
欠身時珞薇特意湊近冷無霜,傳音道:“你跟他這麽熟,自己不會拿啊!”
冷無霜一手扶起她。
“後半句我忘記跟你說了,收藏水晶隻是項一帆眾多癖好之一,他母親也喜歡,那個碧海銀水晶,一帆就放到他母親那裏,據說年氏派了一群‘天兵天將’看守著。”
剛站起來的珞薇腳冷不丁一崴,冷無霜作勢又把她拎起來。
“天兵天將?項一帆不是人族嗎?”
“這我就不清楚了,我又沒去闖過。”
珞薇站穩身子,拱手道:“謝謝師父!”
“嗯。”冷無霜甩一把袖子,“為師送送你們,諾千?”
“呀!嚇到我了!”
項一帆一腳跳到冷無霜身後。
冷無霜不明所以地皺眉,“諾千?你怎麽了?”
諾千手背上被撓出好幾道血痕,整個嘴唇腫成了香腸,下嘴唇還有一排排牙印,模樣滑稽又有些嚇人。
珞薇甩一把自己的秀發,“他身上有跳蚤。”
“那、那嘴巴呢?”項一帆伸出一根手指頭指指諾千,又迅速收回去,順便再往冷無霜身後擠擠。
諾千又開始恨恨地撓手咬嘴唇。
珞薇一臉無辜地聳聳肩,反問道:“你覺得呢?”
項一帆臉頓時變得繽紛多彩,一手搭在冷無霜肩膀上,側身彎腰——吐了。
……
浮玉堡不愧是有錢人的堆聚地,簡稱錢堆。
因為冷無霜的關係,珞薇被十分關照地跟項一帆坐在同一輛馬車上,馬夫也專撿平滑的大路走,一路上幾乎沒有顛簸,項一帆枕著軟枕老早就睡了。珞薇無聊地打開窗簾看風景,車子進了浮玉堡,就聽見了以下對話——
“哎!你的金子掉啦!”
“不,是你的金子。”
“我去,它好醜。”
“廢話,不醜能給你?”
“切,我才不要。”
“我也不要。”
“誰醜誰要。”
求當時坐在馬車裏想下去撿金子的珞薇的心理陰影麵積。
好容易到了府邸門口,項一帆打著哈欠懶洋洋下車,珞薇低頭跟在後麵,大眼睛四處瞄。
亮閃閃的地麵,鋥光瓦亮的牆壁,金燦燦的屋頂,還有金色的門把手,門前石獅子裏麵的那個眼睛,真真是遍地生金啊!!!
項一帆一步步跨上台階,珞薇踩在地攤上麵就感覺以往騰雲駕霧一般,柔軟非常。
一邊早有人通報過去,朱門緩緩打開,珞薇也跟在項一帆後麵走過去,就那麽一抬眼,朱門打開,裏麵竟然站滿了烏牙牙一大票人。
為首的一個老婦人第一眼就是望穿秋水的憔悴模樣,一看見項一帆整個人都精神起來,珞薇在此之前有調查過天下首富之地浮玉堡,一眼便知那是他母親年氏。
年氏而後的多是年輕貌美的女眷,分立在左右兩側,與年氏隔開了一些距離,珞薇想項一帆估計跟他老爹一個脾性,娶了幾十個女人放屋裏,反正有錢養。
年氏上前一步抱住項一帆,其餘女眷也拿出手帕潸然淚下,珞薇搞不明白又沒死人又沒生病的哭什麽。
視線再往後一瞟,珞薇看見幾個男丁,正想著是項一帆同父異母的兄弟呢,還是他年紀輕輕就有了好幾個兒子呢,一襲明紫就這麽尖銳地刺痛了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