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富埒陶白浮玉堡(10)
“當當當!”
雲雎把晶瑩剔透的水晶捧到兩人麵前,“怎麽樣?漂亮吧?”
“碧海銀水晶?”珞薇臉色驟變。
“咦,姑姑你怎麽知道它的名字啊?”
“雲雎,你告訴姑姑,這個水晶你是從那裏來的?”
小眼睛滴溜溜轉一圈,笑嘻嘻道:“老夫人給我的!”
年氏?年氏怎麽會無端端把碧海銀水晶給他?
仿佛是聽到了她的心聲,雲雎說:“我過去玩的時候覺得好漂亮就要來了!”
這句話聽上去好像什麽問題也沒有,可偏偏說的人是雲雎,反而很有問題——據她所知,雲雎在項府空有世子身份,在年氏的默許下,就連位份高的婢女都敢對他使臉色,怎麽可能突然這麽得寵?
拿在手中細細查看一番,銀光閃閃晶瑩剔透,純度比尋常水晶高出數十倍不止,再加上渾然天成的靈力,握在手中讓人心神涼靜,確實是碧海銀水晶不假。
“姑姑,你不喜歡嗎?”
小手捏緊她的裙擺晃啊晃。
“喜歡……隻是……”
“隻是什……”
珞薇猛然抬起頭,赫然看見雲雎被鶴九打昏!
“你幹什麽?!”
珞薇大叫,驚慌失措地把孩子抱住,“他可是你兒子。”
“你知道他不是。”
鶴九不由分說把雲雎從珞薇懷裏搶過來,大步流星。
珞薇也氣不打一處來,三步並做兩步追過去,用自己身子擋住道。
“你想幹嘛!”
“那個小鬼頭等不及了,我們去見見他。”
小鬼頭?
珞薇立時反應過來那個藏身在雲雎體內的鬼魄,邊追著依舊大步流星的鶴九邊問:“你知道他?你見過他?他是什麽身份?”
鶴九步伐極快,但神色淡然,與平日基本沒有什麽變化,那一刻,珞薇覺得男人在安之若素這方麵真的是出奇的神似。
“約莫知道了些。”他騰出一隻手來握住她的。
鶴九平日也是經常笑的,那種笑總帶著戲謔的冷眼旁觀的疏離,讓原本行事張揚的他在無形中又多了幾分痞氣。
隻是現今這般暖融融的,珞薇卻是頭一次見。仿若春天裏的第一縷陽光灑在了冰麵上,暖洋洋化開,泉水就開始叮咚作響。
珞薇心裏淌過一絲別樣的暖流,悄悄別過頭不讓他發現自己臉上的潮紅。
原來所謂的幸福真的就那麽簡單,甚至不需要那個人給你任何許諾,在他給你一個對別人不同的笑時,就已足夠。
這世間,他隻對她這樣笑,這樣的笑隻屬於她,不為別的,就為那個人是她。
雕花朱門被緩緩推開。
裏麵發出的腐臭與黴味讓珞薇惡心地皺眉。
光線昏暗,門窗像是被人封死了。
珞薇蓄勢待發,正欲上前一步大喝一聲“是人是鬼都給姐姐站出來!”的時候卻被鶴九用力按住,微微對她搖了搖頭。
正不解呢,一隻突然枯手陰森森撲過來!
“啊——”
被什麽尖利的東西刺中,年氏痛苦地抽回手,殷紅的血順著手腕落下來。
珞薇臉色難看地把發簪丟掉,全程鶴九連眼皮也沒有動一下。
“果然你們這些人就喜歡鬼鬼祟祟。”
“我跟你拚了!”
年氏惡狠狠張牙舞爪地朝鶴九撲過去,鶴九依舊老神在在連眼皮都懶得掀一掀。
片刻後,年氏已經被珞薇降製住。
不得不說,此刻珞薇心中的的確確是有那麽一丟丟小得意。
“你!放開小主人!”
年氏被白綾捆住拚命掙紮,一般來說這樣本是困不住“她”的,但是這白綾被珞薇用自己的血畫了個咒,讓“她”暫時無法脫離年氏的身體。
“他是誰?”
話是朝鶴九說的,問的是雲雎。
小主人?
“年氏”說出這三個字時,答案就已經很明顯了。
“鬼君的小兒子,鬼族六王子。”
珞薇頭一次在鶴九的語氣裏聽出了沉重與無奈。
鶴九遞個眼神,珞薇就把“年氏”打昏了扔地上。
鶴九又讓珞薇在桌前坐下來,自己卻抱著雲雎依舊站著。
“現今鬼君琰鳶有一位親哥哥,也就是前任鬼君琰初,而那小鬼便是琰初寵姬所生,後來鬼君突然暴斃,他其餘五個兒子也接連猝死,三個女兒被剔除宗籍。”
“那雲雎……就是那個小鬼……他是被追殺逃到人間的?”
“不是。小鬼是離家出走,鬼君到現在還在找他。”
“啊?為什麽?”
按道理來說,很有可能是琰鳶為了王位謀害親哥,這樣無論如何都不會留下琰初的血脈的。可鶴九話語的意思又像是琰鳶獨獨留下了雲雎體內的小鬼,甚至還有幾分憐惜的意味,這是為什麽呢?
鶴九揚起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據說,琰初的寵姬美若天仙,鬼族中沒人不垂涎她的美色……”
珞薇瞪大眼睛,“你、你是說……”
“不許汙蔑我娘親!”——
“鶴九——!”
電光火石間!
珞薇甚至都忘記了自己最本能的呼吸!
直——
撲——
而——
去——
鶴九好整以暇,甚是愉悅地挑眉看著對自己投懷送抱的美人兒,何其美哉!何其幸哉!
“不準備下來麽。”鶴九換個姿勢,用手枕著頭。
珞薇騰地從他身上彈起,看著被咒術困住的雲雎,窘然道:“你、你什麽時候給他施的咒?”
剛剛雲雎突然醒過來劈手就是一招直擊鶴九,珞薇當時想也沒想就用自己身體擋住攻擊,然後……他們兩個就這樣了……
“你能在和年氏交手的那麽短的時間內用血咒困住她,我為什麽不能?”
鶴九賴在地上也不嫌髒,大有你不扶我我就不起來的意思。
“喂!你們兩個!放我出去!”
雲雎怒目圓睜,惡狠狠道。
珞薇本來對他鬼族王子的身份還有些忌憚,但是看他被困在雲雎身體裏,對著這樣一副天然無公害的皮囊,不免想要逗弄一番。
“呀,小鬼頭,久仰大名!”說著兩手放胸前虛抱了拳。
“哼!”
小鬼別過頭傲的不行。
珞薇也不惱,湊上前笑嘻嘻問:“我雖一直都知曉你的存在,但是始終不曉得你的名字,總不能一直叫你小鬼頭吧?”
小鬼眨巴眼睛想想好像是這個理,嘴巴張開話沒出口又突然頓了頓——
“雲雎!”
“咦——”
小鬼臉不自覺紅了下。
珞薇拍拍他的小腦袋道:“你很喜歡雎兒的名字麽?”
“哼!”
小鬼繼續用鼻孔回答她。
“呐,小孩子不能這麽蠻橫,會被打屁股的。”珞薇煞有其事地教導。
“哼!如果不是他暗中作手腳,現在被質問的人就是你了!不過,我也不會讓他好過的!”
“嘿!你還得瑟起來了!”
珞薇戳他腦袋,突然覺得哪裏不對,一下子竟然把雲雎的衣領揪住把他拎起來。
“小鬼,你剛剛說什麽?”
“哼!我說我也沒讓他好過,我堂堂鬼族王子的身份,豈是隨便就能被人下咒的?更何況他靈力還那麽低!”
是了!珞薇剛剛情勢急迫才割破手指用血咒困住年氏,可鶴九沒有靈力,他是怎麽降伏了小鬼?
“鶴九!”
珞薇回頭看到鶴九臉色蒼白地昏倒在地!他剛剛不是不願意起來,而是他自己已經沒有力氣再站起來了!
“鶴九!鶴九你怎麽樣?”
珞薇把他半扶起來,他身下已經淌了一灘血,正汩汩從指尖流下,他果然選擇了咒術之中最強的血咒!因為現在以他的力量根本無以抵抗小鬼與生俱來的防禦術!
讓珞薇心驚的是他的血居然止不住!就像開了閘的水不流盡就不會停止!
“鶴九!鶴九你別嚇我啊!”
滾燙的液體啪嗒啪嗒滴下來。珞薇叫了好幾聲鶴九就是不醒。
“笨蛋!先幫他止血啊,你想讓他血枯而死嗎?”
“對、對!止血!”
珞薇托起鶴九還在流血的手掌,回想著療愈術,卻怎麽也對不準他指尖上那個小小的傷口,好幾次靈力都擦著他的手邊過去,鮮紅的血依舊大大咧咧我行我素,珞薇的頭上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
“笨蛋!你眼睛是不是有問題啊?”
“你閉嘴!”
雲雎一愣,不說話了。
珞薇深吸一口氣,氣沉丹田,伸出自己手指與鶴九指尖相觸,金黃色的亮光從他們的指尖處閃現,終於不再有血滴出來了。
珞薇如釋重負,正好看到鶴九睜著眼睛好笑地看著自己。
“你、你什麽時候醒的?”
“笨蛋!他剛剛是撞的!大騙子!”
鶴九翻了個白眼,“那你裝昏偷聽我們說話就是小騙子嘍?”
“哼!彼此彼此!”
“喂!”珞薇暴怒道,“你們夠了沒有?這樣很好玩嗎?騙我你要死了,看著我哭你們很開心嗎?”
雲雎嚇了一跳,低著頭諾諾的,“對不起……”
聲音小的隻有自己能聽見,可是他說了啊。
鶴九更是站起來,霸道地把珞薇揉進自己懷裏,輕柔地說:“我的錯,不生氣了好不好?”
這個法子確實有效,不過——
珞薇臉紅地把他推開,雲雎的臉紅的就像熟透了的蘋果。
不過這是因為有孩子在場。
不自然地咳兩聲,珞薇一本正經道:“你們兩個到底在幹嘛?”
雲雎張了張嘴巴卻被鶴九搶了先,“我先來。”
鶴九如實道:“我知道小鬼是項府眾鬼的頭目,但藏得太深,就算支配其他人做事也不會完全現身,所以準備製服年氏體內的那個逼迫他現身,沒想到他從一開始被打昏就是裝的,我隻能用咒術把他困在雲雎體內了。”
珞薇視線落在雲雎身上。
雲雎迎上她的視線,坦然道:“我就是想看看你們到底想幹嘛!發現這個人對我下咒我當然不幹了,好在我身上有爹爹的法力在,任何想傷害我的人必定會遭到一定的反噬,我才不怕你們呢!”
珞薇這才明白,鶴九剛剛血流不止是遭受到小鬼的反噬。
她又突然想到鶴九讓她坐下自己卻站著,甚至還有意無意地後退了一步,是不是鶴九意識到雲雎體內的異樣,怕她也遭到反噬才這樣的?
珞薇狐疑地打量鶴九。
鶴九眉頭斜挑,大咧咧道:“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