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凝思露(6)
不——！
鏡古在水晶棺裏瘋魔般掙紮！
紅光強烈到足以吞噬掉她！
她也是一身的紅衣，那樣的紅，幾乎與她融為一體！
紅光劇烈地撕扯著她！！！
這樣強烈的劍芒，強烈到要把人的眼睛刺瞎！
小珞薇終被紅光吞沒……
她微笑著回過頭來，嘴唇動了動——
——等我……
……
鏡古哥哥……
珞薇胸口有些悶疼。
可是隨後，她又驚愕地瞪大自己的眼睛！！！
————
赤羽劍！
小小的珞薇，腰間赤紅的赤羽劍！
綻放出血色的刺眼的光芒！
仿佛要紅破天際！
小珞薇的紅衣在這樣的紅光之中，被緩緩托起。
緩緩……移上，斷魂台……
渦流咆哮著，怒吼著！
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嚼碎！
可是赤羽劍為小珞薇樹起了一個天然的屏障，它在保護她。
……
珞薇沒想到最後會是赤羽劍帶她離開斷魂台的。
其實這段關於斷魂台的記憶她也有些記不清了……她隻是模糊地記得，她曾見過一個呆呆的很木訥的男孩……她叫他等她……
……
光影輪換。
這次回到了怡華水榭。
……
“小姐這樣，根本喂不進藥啊！”
芾青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汜葉旻臉色陰沉，下頜緊繃。
“鏡古哥哥……鏡古哥哥……”
榻上。
夢囈輕聲，小珞薇的額角不斷冒出冷汗。汜葉旻輕柔地替她拭去，可是片刻後，她又是滿頭大汗！
“是我害了你！你別死，你別死啊……”
汜葉旻又給她頭上換了一條冷毛巾。
小珞薇在發燒，可是她流出來的全是冷汗！
“鏡古……鏡古哥哥……”
小珞薇一直低喃夢囈，小小的身子縮在被子裏麵止不住地顫抖，像是被藤蔓纏住了怎麽也掙脫不開。
汜葉旻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主人！”
芾青哭著跪行到他麵前。
那一刻，汜葉旻的臉上竟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滿麵悲慟！
“主人，小姐……這、這怎麽辦呀！”
芾青的淚止不住地掉。
良久良久，汜葉旻輕輕吻了吻小珞薇發燙的額頭，長長歎了口氣，“芾青，你去把縊夢草取來，還有忘川水，一並帶來。”
芾青怔了一下。
“是。”
芾青躬身退出。
汜葉旻看著榻上低喃的小人，心疼地把她攬進自己懷裏，好半晌，他才聲音沙啞地說：“珞兒，希望你不會怨爹爹。”
……
不會。
珞薇在心裏說，雖然你把我撿來的目的是那樣的讓我憎惡，可是當我見到你時，我卻不想再恨你了。
恨一個人太累，而且會讓自己變得不堪。
這是你的女兒教會我的。
……
汜葉旻給小珞薇喂了藥，拿起赤羽劍，走了出去。
珞薇也跟著他。
……
赤羽劍上閃著盈盈的一抹綠光，極其微弱。
虛弱不堪的，好像隨時就會消失掉的感覺。
龍太子帶著他到了黃沙枯骨的一片大沙漠，又走到了一處綠洲。
“你或許，是從這裏來的。”
“這裏麵的人會救你。”
……
珞薇知道那個地方。
她叫它將離。
因為住在那裏的人，說她終將離去。
她一隻手緩緩伸向前，握了握，想要抓住什麽，卻什麽也沒能抓住。
白澤丹……
她曾經千辛萬苦找尋的白澤丹，原來就在她身上……
被龍太子鑲進了赤羽劍裏……
羽千夜，曾經，“藏”進了白澤丹裏嗎？
原來他不止救了她一次……
不止一次、不止一次……
那次在斷魂台，他也快要死掉了啊！！！
……
巨大的無力感蔓延上來。
珞薇覺得自己好重好重……她的頭好重……她的心好重……
哪怕是邁一小步，她都要花好大好大的力氣……
她走不動了，她動不了了。
她癱坐在地上。
“羽千夜——”
千夜——、千夜——、夜——
“你在哪裏？”
哪裏——、裏——
白茫茫的世界……隻有她一人……隻有一陣陣的回聲……她就像被關進了殼子裏一樣……
“羽千夜！你回答我啊！”
你回答我啊——、回答我啊——
回答她的隻有回音。
啪嗒、啪嗒……
珞薇胸口悶疼地快要窒息。
“你總是這樣！”她惱怒地一手錘在地上，“什麽也不跟我說！就這麽自作主張！你故意的！故意要我欠你這樣多！故意要我怎麽還也還不完！你故意的！”
純白的世界，白的就像他身上長傳的那件袍子一樣。
她的發絲被什麽輕輕吹拂著。
珞薇背脊一僵。
“羽千夜？”
“是你嗎？”
白茫茫的一片，除了小小的她，什麽也沒有。
珞薇的淚水更洶湧了，她用牙齒拚命咬住下唇，咬出血來……
“你就這樣狠心嗎？連見我一眼也不肯？就隻是因為我沒能愛上你嗎？你怎麽可以這樣……怎麽可以這麽自私……”
啪嗒、啪嗒。
“羽千夜……”
啪嗒、啪嗒。
“你出來好不好？”
啪嗒、啪嗒。
“我隻想見你一麵，讓我見你一眼好嗎？我好想你……”
我好想你……
啪嗒、啪嗒……
白茫茫的世界，隻有她的發絲被什麽輕輕吹拂著。可是她知道，這裏沒有風，也不可能有風。
對啊……
我就是這樣自私的一個人呢……
既然你無法愛上我，既然我無法把那個人從你心裏趕跑，那麽，我怎樣也得擠進去才行……
我才不管你同不同意……
我隻要在你心中，無論如何，都有一個誰也取代不了的位置，連那個人也不可以……
如果你見到了我……那我一定會說我原諒你的……
可是那樣你就不會對我有愧疚了……
那樣……你就不能……一直一直……想著我了……
……對啊……我就是這麽自私的人……
這一次，是我贏了呢……
……
純白的世界，有什麽在輕輕拽動她的衣角，像是小孩在炫耀自己的勝利……
輕得……她根本感覺不到……
……
……
……
“誰？！”
正在密林護法的阿枚一聲大喝！現在正是關鍵時刻，如果珞薇沒能及時從裏麵出來，那她和林覓……
“出來——！”
陌辰汀從一棵樹後麵緩緩走出來。
阿枚鬆了口氣。
可是——
與此同時——
尖銳的、緊迫的、奪人呼吸的殺氣！！！
陌辰汀眼底一凜——
半空中，鵝黃與明紫，展開了最激烈的搏殺。
也許是汀顧及著下麵的人，招數中多了一絲退讓，竟然一時處在下風！
阿枚一顆心也跟著懸起來！
當下之急，是姐姐的安危。
她凝神靜氣，催動靈力——
姐姐，快出來！快啊！
掌門有危險！
……
“你退步了嘛！”
玄司雨拿著一把鵝黃團扇，半掩在嘴邊，巧笑嫣然。
“打敗你，夠了！”
陌辰汀目光陰沉，長袍在他身上肆虐狂舞，顏色仿佛又深了一層。
玄司雨皺了皺眉，“雖然真的想讓你為這句話付出代價，但可惜，我今天不是來找你的……”
陌辰汀哪裏容的了她說這麽多？掌心翻轉，已經朝著她飛殺而去。
任何可能對珞薇構成威脅的人，他都不會放過！！！
“失去了冰軒劍，功力又損失了大半的你，能是我的對手麽？”玄司雨冷哼，把陌辰汀對她的攻擊毫不費力地一一格擋開。
“試試不就知道了？”
玄司雨不由有些氣惱——
若論目中無人，陌辰汀真的是她見過的最狂妄的人了。
就連當初神力第一的龍太子，在跟他們魔族大戰了七七四十九日之後，體力透支的他雖然勉力撐在上風，但對她已經有了三分忌憚，若不是那個人突然出現攪亂了戰況，當初那場大戰，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可是陌辰汀……
玄司雨眼睛眯了眯，更加冷哼。
他明知自己此刻功力不及她，卻偏偏好像即將死掉的那個人是她一樣！
簡直太狂妄了！
“既然你找死……”
玄司雨身形一側，掌心結印，整個人都迸發出致命的殺氣！
“那就怪不得我了！”
強大的力量排山倒海而來！
陌辰汀冷笑。
誠然他知道，此時的他，根本承受不下那樣的力量……
“姐姐——！”
陌辰汀心口一滯！
明紫色長袍肆虐狂舞！
——“哼！”玄司雨不屑地瞥了一眼。
電光火石之間，珞薇已經從水鏡裏麵出來，正看見玄司雨對陌辰汀發出最致命的攻擊。
而汀……
她是憑借本能衝過去的。
想也不想就把自己擋在汀和玄司雨中間。
——而玄司雨不愧是玄司雨。
她能出手快如閃電，也能在瞬間收勢。
她說了，她今天的目的不是陌辰汀，她向來說得出做得到。
————
珞薇吃痛地皺眉。
她的手腕被陌辰汀從後麵箍住，那力道大得恨不能把她骨頭捏碎一樣。
她知道，他在生氣。
可是，她如果疼，他也會疼的。
而且會很疼很疼……
果然，下一秒，汀的手就觸電般地鬆開，卻往下一滑——
握住了她的手。
珞薇猛然間心神激蕩！
“汜葉珞薇，我有話和你說！”
冰凍的夜，鵝黃羽衣，玄司雨一把團扇半掩在嘴邊，高昂著頭，似笑非笑。
衣袂下，珞薇反握住陌辰汀的手。
沒事的。
很久之前，她還在將離的時候，聽塗塗說過這些奇奇怪怪被列為禁書的東西：凝思露不僅能連人之痛，還能讓人心意相通。
如果真是這樣，那麽有些話，她不必說出來，他自會懂得。
玄司雨不耐煩地撥弄自己的頭發，皺眉，“怎麽？大小姐，你還要我‘請’你嗎？”
衣袂下，陌辰汀鬆開了她的手。
珞薇回過頭，對著汀燦然一笑。
汀一愣。
站在那裏就像變成了木頭人一樣，竟然連她跟玄司雨走了都久久沒能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