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紙扇藏伏筆(1)
“竟不知天佑玄女也很喜歡用團扇呢？”
珞薇眼風淡淡掃過玄司雨的鵝黃羽衣，麵色沉靜如水。
此刻天際破曉，地麵交際處一條耀眼的光線正緩緩延伸開來，撕破黑暗，迎來光明。
不得不說，玄司雨今日的打扮，是很得體端莊的。無論是衣服款式的設計，還是首飾的搭配，又或者她的妝，都彼此相得益彰，整個人的氣質，比起上一次見她更高貴優雅。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雖然玄司雨已經很仔細的將它掩飾起來，但珞薇還是能看得出——
她不適合鵝黃色。
無論是她原本略顯黑的皮膚——盡管已經被她掩飾得肌膚宛若凝脂，還是她眼底揮之不去的躁怒——這也被她臉上標誌的笑容掩蓋。
她都不適合鵝黃色。
起初珞薇還不明白自己初見玄司雨時，被她身上的氣質所震懾時，那一絲好似發絲般纏雜在心裏怎麽扯也扯不掉的異樣感是從何而來。
直到幾年前，她和阿枚四處遊曆時，看到一處玄女廟，雖然荒廢了很久，可是那裏的人卻對天佑玄女敬重有加。
那裏的人說，天佑玄女恬淡嫻靜，喜笑不喜怒，獨愛鵝黃色。
那時她才幡然醒悟，有些事情是與生俱來的，模仿得再像，也不是那個人……
“你總是有叫人抓狂的本事。”
玄司雨輕笑，悠悠地捋順了垂在胸前的幾縷青絲，就算是生氣，她也要保持微笑，怎麽也不能在一個小丫頭片子麵前失了風度。
“說吧，你來找我什麽事？”珞薇沉下臉來。
對於玄司雨的到來，她其實一點兒也不吃驚——
那日杻陰宮的覆滅，確實來的太倉促，太簡單。
一個曾經叱吒六界的魔尊，絕不可能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消失掉，既然他在八百多年前的神魔大戰中都沒有死去，這一次，他又怎麽會如此輕易的“消失”呢？
但杻陰宮的的確確是在她的眼前，被陌辰汀的雷霆之力，震為灰燼。
那麽這一切的解釋隻能是，魔尊和玄司雨，在此之前就已經“離開”了，或者，嚴格來說，他們從未真正出現在杻陰宮過。
“如果說我是來準備和你們一起過年呢？”
玄司雨勾起一抹玩味地笑，她臉上的表情單純得就像一個存心炫耀的孩子。
“你是為林覓來？”珞薇直勾勾盯著玄司雨，“你在我身邊安插了眼線？靈凡？！”
珞薇渾身一個驚顫！
否則她不可能如此準時！
偏偏就是今日，偏偏就是在她去探查林覓的魂魄記憶時，偏偏，就是她得知了所有的一切時……
這一切不可能如此湊巧！
可是，如若靈凡真的是玄司雨安插在她身邊的……
“還有一樣東西。”玄司雨抬起手臂，伸出食指，指向前——
“你。”
我不僅僅要林覓，我也要你。
珞薇心底升起陣陣寒意。
如果方才，如果汀沒有及時出現阻擋了玄司雨，那的確是能同時帶走他們兩個的最佳時機——
她會因為一時無法接受真相而錯過時機被封在羽千夜的魂魄裏；而林覓，會因為她，陷入永久地昏迷；阿枚正在護法，無心分神的她根本阻止不了玄司雨……
“你或許很好奇我們為什麽也要你。”
珞薇注意到，玄司雨她說的，不是我，是“我們”。
“這並不是一位父親對兒子的思念，而是一種噬入骨髓的痛苦。”
玄司雨的表情有些詭異，像是傷心，卻又帶著冷笑；看著淡雅，卻又帶著扭曲的痛苦。
自以為經曆了足夠多的珞薇，還是看不懂那樣的表情。
“可以再多給我一點時間嗎？”
“？”
“你既然有閑心找我，就說明也不是那麽著急，也就是說，我們還有談判的餘地。”
玄司雨的目光透露出一絲讚賞，她隻喜歡跟聰明人說話，像她一樣的聰明人。
“你想跟我談什麽？用什麽來跟我談？”
“我隻想再多爭取一些時間，時間到了，我自會帶著林覓去找你。”
珞薇的視線飄向遠方，好似很遠很遠的地方，卻又離她極近極近。
天色已經蒙蒙亮了，淡而弱的柔光輕輕灑在她臉上，肌膚隻似初雪晶瑩，卻又比白雪勝了三分柔嫩。
“畢竟……馬上就要過年了呢……”
玄司雨愣了一下。
她這是在用她自己跟她談判麽？
她說她會自己去找她。
的確，如果她自己送過來的話，比她親自解決那個陌辰汀要輕鬆很多了。
“好！”
清脆若黃鸝的聲音。
其實她也挺想看看，人間的過年，究竟是什麽樣子的呢。
————
滋啦、滋啦！
廚房裏充滿了白煙，暖融融的。
野貓從後院牆根裏的一個小洞費力地鑽進來，左右小心翼翼地瞅了瞅，確認沒人之後，才放心地邁著小碎步，靠近廚房。
靈凡把鍋裏的魚翻了個邊。
又調了點醬油，往魚身上輕輕一澆——
野貓抻長了脖子，拚命往前嗅。
它咽了咽口水，明知道裏麵有人，它還是忍不住往裏麵蹭蹭……
好香呀……它都餓了好幾天啦……
“靈凡——”
“喵——”
“哎呀——”
“阿枚！”
轟隆哐當！
廚房裏霎時間雞飛狗跳！
“怎麽了怎麽了？”
正在縫衣服的珞薇一手拿著衣服一手揚著針衝進來。
白煙已經散去。
珞薇衝進來看到的是，靈凡跟阿枚抱在一起。
靈凡臉上好像是被貓撓了，三道長長的抓痕竟然一直蔓延到脖子上！可是他一手托著阿枚的後背，一手握著阿枚的手，正一臉關切地看著她。
“咳——”
珞薇尷尬地咳了一聲。
林覓剛剛劈完柴，聽到聲音也好奇地跑到廚房門口湊熱鬧，看到室內相擁的兩人時，立刻羞羞地捂上眼睛，大聲壞笑地跑開了。
彼時兩個人早已鬆開，都染上了尷尬羞澀的紅暈。
“這個林覓！從哪兒學來這個了！真是不學好！”
靈凡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就又拿林覓開涮。
“你臉怎麽了？”
珞薇剛問，阿枚已經一手覆上去，指尖凝訣，點點綠色的熒光從她指尖竄出，靈凡吃驚地瞪大雙眼。
熒光漫天飛舞，隨著阿枚的指引，一點點匯聚到靈凡的傷口上，不消片刻，靈凡臉上脖子上的傷已經好的一幹二淨，連疤痕也沒有。
靈凡摸了摸自己剛剛被貓撓過的地方，居然什麽都沒有了，他興奮地握住阿枚的手，“好了哎！阿枚你真棒！”
“阿枚！”
阿枚嚇得立即把靈凡推開。
“姐姐？”
“姐姐！”靈凡也笑嗬嗬地跟阿枚一起過去，剛剛珞薇那一聲太過肅清，連他聽了也不禁一振，平日裏，珞薇是絕不可能這樣跟阿枚說話的。
“剛剛……有隻貓偷跑進來了……”
阿枚低下頭，竟像是做了虧心事一般，聲如蚊蚋得像珞薇解釋。
靈凡自然不會讓阿枚這樣，雖然他也不太明白珞薇是因為什麽再跟阿枚生氣，不過一切起因都是因為他，如果他連這點小事都不能為阿枚扛，那他就不配做男人了！
“姐姐，剛剛是因為我……”
珞薇一手阻斷了靈凡的話。
直視著他的雙眼，仿佛要通過這種方法把他靈魂看穿一樣，聲音極清冷的，逐字逐句道：
“剛剛，我什麽也沒看到，你也是。”
靈凡反應過來珞薇指的是阿枚剛剛一時情急用靈力給他治傷的事。
“是！”靈凡挺直身子，擲地有聲地說！
……
雖然發生了一些小小的插曲，但好在行雲樓的小年夜還是喜氣洋洋的開始啦！
林覓給大門上掛了兩個又大又紅的紅燈籠，清早起來就把行雲樓上上下下裏裏外外都打掃了一遍，就連他們每個人的臥房也打掃得纖塵不染。
然後又劈了足夠他們用一個多月的柴，把水缸裏裝滿了水，這樣他們有四五天的時間都不用跑去街尾的井裏麵打水啦！
傍晚的時候，林覓甚至還跑到房梁上，捉到了幾隻準備跟他們一起吃年夜飯的老鼠……
珞薇看他這灰頭土臉的模樣真是忍俊不禁，拿出隨身的絹帕一邊替他擦拭一邊說道：“這還沒到年三十呢，你全給忙活完了，過年的時候幹嘛呢？”
林覓一把抓住珞薇的手，珞薇吃痛地倒吸涼氣。
他怎麽還是這樣不知道輕重？不是已經教過他了嗎？
一抬頭，看見林覓那震驚憤怒的臉，珞薇愣住了。
“不是、過年？！”
珞薇反應過來，立即說：“不是的，我們沒有騙你……”
手腕上力道一鬆，不過林覓還是握著她。
“今天是小年，我們過的是小年，七天後才是真正的過年，過大年。”
林覓被這大大小小的字眼兒給弄昏了，不過他很快就反應過來一件事，那就是——
“兩次、過年？！”
珞薇點點頭，“嗯，算是兩次。”
林覓笑了，“我喜歡過年！”
珞薇也跟著笑，“我也喜歡。”
陡然間一陣寒氣竄來，珞薇跟林覓都下意識抖了一下。
陌辰汀陰沉著臉過來把兩人分開——
尤其是林覓抓著珞薇的那隻是，他是一根指頭一根指頭掰開的……
“開——飯——啦——”
靈凡跟阿枚兩人端著熱騰騰的菜上來。
“都去吃飯！”
珞薇沒好氣地說。
他們二人鬥就鬥，她才不管呢！可是他們不知道那是她的手嗎？有血有肉知道痛的手啊！！！
一個個力氣都那麽大，是要把她捏碎啊！
珞薇看看自己手腕上縱橫交錯的兩隻手印，心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