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薛家宅院母女心慌
從賈蓉他們上樓,到薛蟠被摔打,用文字說起來麻煩,可在現實中不過眨眼的功夫。那高月泉的臉色,也是從陰沉,再到驚愕,最後終於看見賈蓉時,變成了驚恐。
他手撐著舫板,往後挪動了一截屁股,開口道:「怎麼是你?」
賈蓉帶著笑意,從錦衣衛後走出,四下打量了番,再將目光聚焦在高月泉身上。
「世兄安好,蓉兩日前得了消息,說世兄來了金陵地界。為此,我夜不能寐,又星夜驅馳,只為了來討一口水酒吃啊。」
賈蓉說出的話像是在和多年未見的老友寒暄,但高月泉這會兒卻白了臉,褲襠里也濕漉漉了,他強打起鎮定,開口道:「既……既是討杯酒吃,那便請壽鄉伯坐下吧。」
賈蓉笑著坐在高月泉對面,自顧自地,端起案上酒壺給自己倒上了杯酒,仰頭吃了,又道:「蓉想請世兄去個好地方,世兄一定沒有去過。」
「哪……哪裡?」
「嘿嘿,錦衣衛大牢!」
賈蓉說完,放下酒杯,起身,便對左右吩咐道:「拿了,押走。」
趙順上前,高月泉還想反抗,可他哪裡是趙順的對手,三兩下功夫便被綁了。又有另一錦衣衛上前,將他拿住。
高月泉衣衫凌亂,吃了酒的臉在極度驚恐下帶著紅白二色,好不有趣。他現雖被拿住,但卻仍舊搖擺著身子,像魚板命般掙扎著,怒道:「你竟敢拿我,你憑什麼拿我,可還有王法,可還有公道?」
賈蓉聽了這話差不點笑出聲來,他指了指身旁錦衣衛身上的飛魚服,開口道:「公道?這就是大乾最大的公道。」
高月泉被押著,往舫下走去,待路過昏著的薛蟠時,賈蓉看了眼地上的人,突又問道:「這是誰?」
高月泉打了個抖,忙道:「薛蟠,他是薛蟠,皇商德興號的當家。」
賈蓉聽了這話,心裡一陣膩歪,嘴角抽了抽,無奈地看了地上嘔血的薛蟠一眼,暗道,莫給摔死了……
想到這裡,他便彎腰試了試薛蟠的鼻息,見還有氣,才放下心來,又吩咐另外的錦衣衛,道:「一併拿了,帶回去給治傷。」
……
話說賈蓉在秦淮河上拿了高月泉與薛蟠,時間過去約一個時辰后,這消息便傳回了薛家。
薛家宅子在金陵西區,佔地兩畝,雖規格上只是三進的院子,但裡面亭台水榭、山泉路橋、花草栽種,種種景色事物都令人目不暇接,遠不是平常人家景象。
薛家后宅,天雖還看的清,但那薛家已早早點上了蠟燭……
正房裡,一四十歲剛冒了個尖的中年美婦人,穿著身鵝黃色的富貴宮裙,正在教一十歲上下的女子刺繡。
那美婦人雍容華貴,那女子也生的極好,豐肩軟體,鬟低鬢軃,眼瞤息微,論雅淡似荷粉露垂,看嬌羞真是杏花煙潤。
恰好燭光明亮,再照著女子那身玫瑰紫二色金銀綉蔥黃花兒點綴的合身宮裙,一時間,雖臉上看來年歲還尚小,但卻已有了艷冠群芳之像。
此正是薛王氏與薛寶釵二人。
只見薛寶釵低垂著頭,手裡拿著面上等的灰黑鼠錦布,正用白蠶絲線認真地綉著一副月明高空的圖景。忽然,薛王氏開口道:「這天也快大黑了,你哥哥怎還不回來,我這心裡有些不得意,莫不是出了什麼事。」
薛寶釵抬頭看了薛王氏一眼,笑道:「哥哥三日里有兩日都是這樣,娘你也是三日里有兩日擔心。我常聽說,哥哥被金陵城裡人叫做霸王,他哪裡會出事,只求他莫要讓別人出事才好。」
薛王氏聽了,怪道:「哪有你這樣說哥哥。」
說來也巧,薛王氏話音剛落,便有一股子歪風繞了進來。那燭火抖了抖,薛寶釵一時不查,便被針扎破了手。
薛寶釵一聲哎呦,剛把扎破了的手指塞進嘴裡,忽然,又聽聞院子外一陣哭天搶地。不多時,一個婆子跑了進來,跪下哭道:「天老爺啊,出大事了,蟠大爺被官兵拿了!」
薛王氏聽見這話,愣了下,也顧不得薛寶釵了,身子晃了晃,站起身來。她又覺得許是自己聽錯了,便強打住身子,再問道:「你說什麼?」
那婆子咣咣磕了兩個響頭,又道:「蟠大爺被官兵拿了!」
這下,薛王氏人一個趔趄,手剛扶住桌子,眼淚便涌了出來,哀嚎道:「我的兒啊!」
薛寶釵也有些慌了,起身,將手中事物往桌子上一放,用清亮的嗓音問道:「我哥哥犯了什麼事?何時、何地、哪些人見到了?」
那婆子又磕頭道:「回小姐的話,是老管家傳回來的話,說是蟠大爺和朋友在秦淮河上吃酒,不知怎麼地,便被官兵給拿了,蟠大爺還被打了,一臉的血,是被抬著走的,好些人都見著了。老管家還說,他得了消息,現已經去尋那金陵知府了。」
薛寶釵聽了這話,身子也顫了顫,那薛王氏則更不堪,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地上。
「快去再打探消息,若是老管家回來,趕緊讓他過來。」薛寶釵忙扶住薛王氏,她現也有點慌了神,不知道該如何言語,便隨意吩咐了兩句,打發了那婆子出去。
等那婆子出了房門,薛寶釵將薛王氏攙到床邊,先讓薛王氏坐下,再安慰道:「母親,莫要憂慮,這人多是以訛傳訛。哥哥雖行事大不講究,但本心卻不壞,也不曾做那些傷天害理的事,許是被牽連了。」
薛王氏聽了薛寶釵的話,緩了會,又吃了口茶,這才停住淚水,只剩下一對眸子里的驚慌失措。
「這些,娘我又何嘗不知呢。只是啊,最近這邊可不太平,皇帝要收商稅,豪商們不想出銀子。前些日子穆家剛因為謀逆被抄了家,再不久又傳出賊匪運河上圍殺欽差的事。你哥哥是個蠢的,娘就怕,就怕他被人當了椽子呀!」
薛王氏說到這裡,又流下淚來。
母女兩憂心忡忡,過了一個多時辰,院子外又一陣吵鬧,不多時,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走進了院子。
那老頭一頭的汗水,走進房中便要跪下磕頭,那薛王氏忙道:「老管家莫要這樣,我兒究竟出了什麼事了。」
那老頭站起身子,眼也紅了,道:「我這個老沒出息的,打聽到的東西不多。現只知道,大爺是被欽差拿了去,那欽差聽說是賈家人。」
「我又去尋了知府孫騰,孫騰只叫我家自去想辦法,說他管不了這事,也沒資格插手。」
薛王氏聽到這裡,呃的一聲,便抽了過去,倒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