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3
許輕言略微尷尬,沒想到這個人如此敏感。坦白說,她對程然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他的面貌似杯毒酒又似利刃,浸染了她表面的平靜,破開了回憶的牢籠,令她這些日子一直夢到以前的事,無法再心如止水。
許輕言知道不要再跟這個人牽扯上聯繫才是最好的選擇,可人家找上門來……
「許醫生?」
許輕言回過神:「在。」
程然在電話里的聲音挺愉悅:「你是不是在次郎料理門口?」
許輕言心頭一跳,本能地朝周圍尋覓,並沒有看到他的身影。
好像料到她會找他似的,程然笑道:「我已經走了,剛才碰巧看到。我剛才在的包廂現在應該沒人,我給店老闆打過招呼了,你直接進去就是了。」
許輕言看了看沒有盡頭的隊伍,覺得這個人情也不重,便謝過了。
「許醫生跟我客氣什麼,上次你提醒我的那些,我都注意起來了,應該我說謝謝。」
許輕言掛了電話,凌俏立即湊上來:「哎呦,誰的電話呀~」
「一個朋友,」應該算是朋友吧,許輕言說,「進去吧,他剛才看到我們,幫忙要了包間。」
凌俏立馬來勁:「言兒,不聲不響的,竟然認識了個人物啊。」
許輕言笑著沒理她,進店后,她還沒詢問,就有位穿著和服的美女邁著小步子迎上來:「請問是許小姐嗎?」
這位美女中文還有點生硬,應該是日本人。
見許輕言點頭,她側過身,微微一笑:「請隨我上樓。」
凌俏附在許輕言耳後輕聲道:「原來樓上是包廂啊。」
木質樓梯很窄,此時上面不巧下來幾個男人,許輕言不得不側過身站定,等他們走後再上去。
要說中國男人和日本男人,雖然都是亞洲人,但從容貌到氣質,還是很不一樣。許輕言隱約覺得這幾個人是日本人,他們都穿著西裝,為首的人面孔非常冷峻,也很平庸,他身後的男人倒是挺悠閑,回頭還跟身後的人說笑兩句。
果然是日語。
擦身而過的時候,那男人突然朝許輕言掃了一眼,許輕言回過眼去,目光交錯瞬間,竟讓人有種不寒而慄之感。很快,日本男人都走了,許輕言回過神,似乎又覺得剛才是自己的錯覺。
凌俏等那些人一走過,立即湊上來跟她咬耳朵:「你看到沒,剛才那個男的還修眉。」
許輕言只記得那人似笑非笑的模樣,細節到真沒注意:「是嗎,沒注意。」
「日本男人很多都喜歡修眉,我不喜歡,不大氣。」
其實樓上也就三間包廂,日本美女領著她們走到最裡頭,回過身道:「請等下,裡面還在收拾。」
估計是剛才那幾個日本人,程然說他剛用完包廂,難道是他約了那些日本人?許輕言也沒有多想,因為裡頭已經打掃完畢,包廂是日式榻榻米,需要脫了鞋,裡頭開著窗通風,沒什麼怪味道。
凌俏已經餓得肚皮咕咕叫,翻開菜單狠點了一番,許輕言也隨意叫了兩道菜。
凌俏喝著玄米茶,一邊等著上菜,一邊對這裡的裝修評頭論足了一番,然後說:「你說,我們要不要把這頓記到曹大頭賬上?」
「你想怎樣?」
「讓他立刻支付寶唄。」
「人家不知道在哪裡伏擊嫌疑犯,啃著麵包,你讓他千里買單,他非得氣吐血。」
凌俏笑得樂不可支:「別說,光想想他那可憐樣我就覺得好笑。」
這兩個人,真是冤家。
「對了,你那天走後,我找趙老師要了新專輯,還是簽名版的哦,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認識了一位大~帥哥。」
凌俏話鋒一轉,拖了一個好長的音,以示這位帥哥顏值之高。
許輕言第一反應就是梁見空,不動聲色道:「很好看嗎?」
凌俏拿食指在她面前搖了搖,不屑道:「別用那麼俗的詞,人家那是氣質一流,大長腿,難得優質男啊。趙老師也不錯,可惜年紀大了點,還矮了點。」
身高是趙前的死穴,提一次黑臉一次。
許輕言不以為然:「看了一眼就是優質男?」
「我打聽過了,他是趙老師的朋友,好像也有贊助,應該是個老闆。」
許輕言低頭喝茶,不予置評。
「有什麼辦法呢,現在要講藝術,也得要兼顧商業啊,得獎還不是為了開演奏會能多賣點票。」凌俏在這所謂的藝術圈呆久了,也看透了不少東西,「要是有人贊助我包裝我,我也樂意啊,你別用那眼神看我,我又沒你這麼好的天賦,也就這兩年了,如果沒辦法找到演藝公司或是贊助商,只能在學校當個老師了。」
凌俏其實也很出色,但天賦這種東西不會嫌多,只會嫌少,她的水平只能算中上,獎也拿了不少,但都分量都不是很重,她家裡只有她是走這條路的,沒什麼人脈,要脫穎而出,確實很難。
「我已經託人跟趙老師打了招呼,看能不能幫我引薦一二。」
許輕言正在添茶水,不由一頓,茶水濺到手臂上,燙得她忙拿濕巾擦拭。
「小心小心,你這手金貴,多少人等著你救命呢,還是我來吧。」
許輕言極其擔心凌俏跟梁見空搭上關係,但她根本拿不出合適的理由阻止,想來想去,只能說:「這麼做,好像有些不合適吧,趙老師會不會有什麼想法?」
「都說是打招呼試試,死馬當活馬醫吧,我也不抱多少希望。」
見凌俏無所謂的態度,許輕言稍稍放心。
這頓飯倒也吃得舒心,凌俏還真的把賬單發給了曹勁,可等了好一會,他都沒反應,凌俏覺得他是裝死,只得自己先付了錢,說要回頭找他要去,好像這頓飯真變成曹勁請客了。
因為興緻好,許輕言喝了不少清酒,回家后感覺開始上頭,今晚也是洗洗睡了的節奏。她習慣性地從包里摸手機,摸了半天沒摸出來,乾脆走到燈下,翻找起來,她明明記得下車時為了拿錢包,她把手機放回到包里的。哦,找到了,怎麼掉在小袋子里了……許輕言的視線忽然被手機邊上的東西吸引了,這是什麼?
她摸出一個黑色小盒子,她不記得這是自己的東西。她按下暗扣,盒子立即被打開了,裡頭放著一支試管和一枚U盤。
就在此時,突然有人開始敲她家的門,這效果猶如鬼片夜半鐘聲,許輕言酒醒了一半。自從死裡逃生之後,她依然害怕梁見空哪天突然想不開了,找人來滅口,所以這敲門聲,每響一次,都如同敲在她心上。
她所租的房子是一棟八十年代的房子,當時曹勁覺得這裡管制不太好,小區門口只有個看門大爺和他養的中華田園犬,一人一狗每日懶懶散散喝著茶,聽著老式收音機。但許輕言看重這裡離醫院近,便還是租下了。現在看起來,是不太安全,晚上十點多了,還有人找上門來。
她皺了皺眉,沉聲問道:「哪位?」
外頭沒答,依舊敲門,敲門聲很重,但不急,三次停一下,然後繼續。
許輕言又問了幾遍,還是無人應答。過了會,敲門聲停了。
四下里突然間寂靜得詭異,許輕言慢慢站起來,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兩步。
敲門聲沒了,然而,忽然間,門鎖里傳來金屬的碰撞聲。
許輕言的心臟劇烈收縮了一下,她腦中飛快地閃過幾個念頭,金屬聲越來越快,時間已經等不及她思考太多。
門外,依田名浩不耐地等著手下開鎖,這棟破樓難以掩人耳目,他們無法大動干戈,只能小心行事,實在折磨他的性格。
「好了沒?」他壓低了聲音叱問道,別他們開了門進去,那女人已經逃了,雖然他們也在門口做了部署,但不知道這女人會不會有什麼狡猾的計謀。
「這女人倒是警惕。」高山也忍不住道。
「哼,梁見空身邊的人,跟他一個德行。我們得快!」
「開了!」
隨著一個清脆的開鎖聲,依田早就耐不住性子,一腳踢開房門,邁步沖了進去。他本以為這麼久沒動靜,裡面要麼是沒人了,要麼是躲起來了,可誰知,剛一進去就看到這個女人靜靜地站在客廳中間,就這麼看著他們。
依田暗暗心驚,不會是有詐吧?
許輕言看著三個男人衝進來,硬是壓下不斷湧起的恐懼感,為首的男人似乎也在打量她,眼中充滿戒備,一時間雙方都沒言語。
雖然算不上光天化日,但在這個世道,還有人敢晚上擅闖民宅,也是聞所未聞了!可惜,她家隔壁原本是對老夫妻,前段日子老頭子生病住院,老太婆也趕去醫院陪著,沒人會發現這裡正在發生什麼,一時間,竟是讓他們明目張胆地進來了。
許輕言面上不動聲色地問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闖入我家?」
然後,她看到右邊的男人上前一步,靠近為首男人耳邊說了什麼。為首男人眼睛微眯,冷冷地開口,許輕言楞了楞,他們是日本人?!
許輕言也不笨,腦中立刻聯想到今晚日式酒屋裡碰上的幾個日本男人,但她眼前的人和酒屋裡的人,似乎沒有一個相貌對得上。
「你,不要再裝了,把東西交出來。」
他的中文很生硬,加上口吻兇狠,虧得許輕言不是第一次經歷,沒被嚇得腿軟。
她鎮定道:「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你們擅闖民宅,再不走,我就要報警了。」
為首男人詭異一笑,說了點什麼。
邊上的人馬上翻譯:「報警?女人,你就不怕害了自家的主子?我倒要看看,梁見空怎麼給我們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