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4
許輕言一般都會在家吃完早餐, 她的母親生活很規律,一早會為全家做好早餐,都是養生的粥, 豆漿。但她也很忙, 有時候會到各地演出、開會, 父親的工作性質註定神龍見首不見尾。每當這時候,許輕言就會自己買點早餐填飽肚子。
紅豆煉乳小麵包, 她的最愛, 偶爾還會竊喜,今天媽媽不在家。
3.5元一袋, 在這個年代, 並不算便宜。
麵包被許輕言和江蘭消滅光了, 江蘭邊吃邊感慨今天的麵包特別好吃,吃得一臉喜悅,又一臉惆悵,許輕言完全不明所以, 她只知道人家一手交貨, 她還沒一手交錢。
放學的時候, 許輕言徑直走到五班門口, 來來往往有不少同學發現了她,一班的名人到五班來做什麼?有些人私下裡開始竊竊私語。
許輕言沒去管這些目光,隨便叫住一個同學:「沈月初在嗎?」
那男生愣神片刻, 看了她好一會,這才回過身往班裡吼了一句:「沈老大在不在,有人找。」
過了會, 只聽裡面有人回道:「誰啊,送情書的嗎, 不用了啊,抽屜里塞不下了。」
回話的應該不是沈月初,裡頭一陣哄鬧,門口的男生也跟著笑:「人就在門口了。」男生回頭問道,「你找他幹嘛?」
許輕言只吐出兩個字:「麵包。」
男生一臉莫名其妙,但也照實回話:「不是情書,是送麵包的。」
裡面先是一陣鬨笑,後來突然安靜下來,再後來,許輕言看到一個身影從裡面走出來。
沈月初單肩背著書包,這包癟得很,估計裡頭沒放什麼書。他很高,瘦,短髮乾淨利落,至於臉,民間有很中肯的評價「膚白貌美」,許輕言覺得倒也沒差太多。校服白襯衣領口微開,衣擺沒有像那些不修邊幅的男生耷拉在外面,而是系在校褲里,往下就是兩條大長腿,一雙刷白的板鞋。
剛才在樹叢里沒看清楚,現在這麼一看,倒是出人意料的乾淨整潔。
許輕言自上而下掃了一眼,重新看回他的臉。對方正好跟她的視線對上,似笑非笑,像是把她剛才一瞬間的小動作都看在了眼裡。
許輕言略感尷尬,但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他不也在打量她么。
「找我?」還是沈月初先開了口,「邊走邊說。」
許輕言反應過來,他們倆杵在教室門口,實在是太惹眼了,圍觀人數急劇攀升。
他走在前頭,她跟在後面,其實她找他的事很簡單,交完錢,走人,可偏偏在眾目睽睽之下,她沒那個機會。
「老大,你不等我啦!」
許輕言回頭,看到「麻辣燙」從後面追了上來,沈月初都沒轉身,抬手揮了揮:「有事,先走了。」
「什麼時候重色輕友了,嘖嘖嘖。」
這「麻辣燙」倒也不難看,但這表情實在猥瑣,他還衝許輕言眨眼……許輕言目不斜視地朝前走。
許輕言這天才知道沈月初在學校里人氣那麼高,走哪都自帶光芒,不管是不是自己學校的,或多或少都喜歡朝他多看兩眼,然後在順帶看她一眼,再然後,那眼神彷彿在說「呵呵,這女的誰啊。」
好在許輕言一向來內心強大,全部無視。
兩人誰都沒說話,許輕言一會還要去上鋼琴課,所以等離學校遠一點的時候,立刻快步走到跟他並肩的位置,說:「稍等一下,我把錢還你。」
沈月初停下腳步,有些迷茫:「什麼錢?」
「麵包。」
沈月初恍然大悟,隨即神色一轉,漠不關心地勾了勾唇角:「不用了。」
許輕言已經把準備好的零錢拿出來,遞給他:「給。」
3塊和5角的硬幣,正好,不用找。
「不用了。」沈月初再說了一遍,然後繞過她,繼續走。
許輕言追到他前面,一邊倒著走,一邊堅持道:「要的,我沒理由白拿你的麵包。」
沈月初垂眼看她,齊耳短碎發,小小的臉,皮膚白凈得像是會發光,鼻樑秀挺,架著一副框架眼鏡,有點心疼這鼻樑骨受不受得住,鏡片后是一雙很認真很認真的眼睛,微微內雙,眼神清澈堅定。她很執著,執著得好像他不收這錢,就是犯了天大的罪似的,不就幾塊錢么,這女生怎麼這麼一根筋。但現在的許輕言就像剛才的他,對方不收,她的手就這麼舉著,不嫌累似的。
就在兩人爭執不下的時候,她腳下一崴,一個後仰,眼看就要往後倒去,沈月初眼疾手快,迅速拉住她的手腕,朝自己懷裡一帶,許輕言的額頭「砰」地撞上他的胸口。
「沒事吧?」
許輕言反應很快,連忙推開他,托住眼鏡,摸了摸鼻子。
剛才那一瞬,她似乎聞到了一股好聞的,蓬鬆的,乾燥的,陽光的味道,她出神地想了會,回過神的時候,沈月初正盯著她看,忙掩飾性地搖頭道:「沒事。」@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沈月初把脫落的書包重新背上,慢聲道:「好了,這樣吧,我也餓了,你也給我買個麵包。」
聽起來倒也是公平的方法,許輕言面色一松,總算是能把錢還出去了。
沈月初把她這表情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失笑,至於這麼如釋重負么……
兩人找到一家麵包坊,許輕言在裡面找到同款紅豆麵包,立即眼前一亮,拿起一袋起身就走,誰知身後的人慢悠悠地說:「我不喜歡這麼甜的。」
許輕言捏緊包裝袋,盯著他瞧了會,默默把麵包放回去:「你喜歡什麼口味?」
「唔……海苔味的不錯。」
許輕言正要下手拿海苔麵包,誰知那人又說:「肉鬆的也挺好吃的樣子。」
許輕言的手停在半空。
沈月初又說:「我看那個可頌也可以,不過那個只要3塊,不夠3塊5啊。」
「……」許輕言放下手,看向他,「到底要哪一個?」
沈月初一臉真誠地糾結著:「沒想好。」
她原本的計劃是速戰速決,沒想到還個錢還能還出這麼個花樣,眼看鋼琴課就要遲到了,連晚飯都來不及吃了……許輕言突然回身,抬手一二三,一股腦把三款麵包全部堆在收營台上。
「麻煩結賬。」
「等等。」沈月初沒料到她來這麼一下,「我還沒選好。」
「沒關係,都買了,你可以慢慢選。」許輕言淡淡道。
沈月初打量了她的神色,這女生明明是一氣之下的舉動,但臉上看不出任何氣惱,也是厲害。
「你買這麼多,我可沒錢還。」
許輕言已經利落地把錢付清,把三款麵包打包在一起,塞到沈月初手裡,依舊一副隨你便的冷淡臉:「不用還。」
說完,她轉身就走,連再見都沒說。
沈月初愣了一秒,抬步追上去:「許輕言。」
許輕言沒停下腳步,繼續朝前走。
脾氣還挺大,沈月初微微詫異,趕上她,解釋道:「我開玩笑。」
許輕言自顧自看了看錶,隨意地點點頭:「沒關係,但我真的趕時間。」
沈月初怔住,忽然道:「去上鋼琴課?」
許輕言終於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嗯,要遲到了。」
「你早說呀。」
他一副你早說我就不為難你的表情,許輕言一千萬個無語,忍了半天,還是決定有這個時間吐槽,還不如繼續趕路。
「打輛車吧。」
「這個時間點很難打到。」
他以為她傻嗎,這麼簡單的方法都沒想到。
「你這是要走過去?」
「前面有公交站,原本我是在校門口坐的。」
這女生輕描淡寫一句話,已經把控訴說明白了,我,原本是在校門口坐車的,都是你,非要折騰出三個麵包,害得我不得不多走兩站路坐車。
沈月初跟在她身後,有些不知作何感想,他不是愛找麻煩的人,通常對女生也是拒絕得很果斷,今天也是他自找苦吃,被冷漠臉砸了一臉冰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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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輕言終於趕到車站,但這時候是晚高峰,等了十分鐘,愣是一輛車都沒來。這期間,沈月初一直站在她邊上,也不說話,許輕言也當他不存在。
「老大,你怎麼還在這裡?」
沈月初抬頭,只見「麻辣燙」和其他幾個兄弟騎著自行車停在他們面前,看到許輕言時,立即換上一張八卦臉,猥瑣勁又上來了。
可還沒等他猥瑣地發問,就被一股大力拉下了車,沈月初跨上自行車,對許輕言說:「我送你過去,上車。」
許輕言站著沒動,正在考慮這麼做合不合適。
沈月初又加了句:「還是你寧可遲到?」
想到毛老師鋼板一塊的臉,許輕言立刻做了決定。
「坐穩了嗎?」
「嗯。」
一直沒搞明白的「麻辣燙」一臉見鬼:「什麼情況?老大,我的車……」
「明天還你,謝了。」
說這話時,沈月初腳下一踩,已經飛速離開。
「我靠,我家有8公里路,老大!」
沈月初騎得很快,也很穩,風將他的襯衣吹得鼓鼓的,時不時蹭到她的臉頰,痒痒的,她避了幾次,避不開,索性隨它去了。
這天的太陽落下得特別慢,好讓許輕言把他的背影和沿途的風景記得清清楚楚:石板路,大樟樹,初夏晚風,夕陽西下,金色餘輝,路燈還未亮起,斑駁樹影在她的瞳孔中忽明忽暗,還有白衣少年,和他身上蓬鬆乾燥的味道,像是一副保存完好的老照片。
他說:「抓緊我,前面下坡。」
她雙手緊緊扣住後座的鋼架,就是不碰他。
他也沒再說什麼,一直猛踩踏板趕路。神奇的是,她還沒來得及指路,他就跟先知一般,該左轉的地方左轉,該右轉的地方右轉。
「你認得路嗎,老師家在……」
她還沒說完,他就接過她的話:「在惠民路599號,金海雅苑。」
他半側過臉,唇角上揚。
許輕言仰頭看著這張側臉,再一次驚訝。他叫得出她的名字不稀奇,但他怎麼知道她鋼琴老師家的地址?
「你怎麼知道?」她忍不住問道。
他只是欠扁地回了句:「你猜。」
他把她準時送到樓下,還留了五分鐘讓她繼續追問:「你怎麼知道的?」
「你猜啊。」他一邊拿手扇風擦汗,一邊拖著音回道。
許輕言難得猶豫了下,不確定地問道:「校報有報道過?」
沈月初斜睨著她,涼涼道:「算了,就當報道過吧。我走了。哦,對了。」他從包里拿出一袋肉鬆麵包,這次也不文縐縐地遞給她了,直接塞到她手裡,「晚飯。拜。」
許輕言追了兩步,慢慢停下腳步,看他的背影很快消失。
這天,許輕言算是第一次記住沈月初這個人:很帥,看起來不像是好心腸,但也不太像是壞心眼,一臉漠然和一臉壞笑能隨意切換,狡猾的男生。
很久之後,他們都熟了,沈月初說,你啊,跟我發起脾氣來一點不含糊,第一次跟我說話就生氣。
許輕言瞟他一眼,我有嗎?
沈月初立馬面色一整,繪聲繪色地模仿道,麻煩結賬。@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許輕言淡淡道,沒有,就是趕時間。
沈月初拖著音反問,是~嗎?
許輕言不理他。
沈月初笑道,你知不知道,我暗戀你這麼久,第一次找到機會跟你說話,多緊張啊。我當時嚇了一跳,沒想到你直接發脾氣。
許輕言繼續白他,那要看對象是誰。
沈月初笑得更歡了,也是,我比較特別。
然後,許輕言一下午沒理他,直到他趕在麵包房關門前,把最後一袋紅豆煉乳麵包搶下來送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