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當他這樣說時,暮晚搖眼中光搖,恨意更銳。巨大的嘲諷惡意讓她覺得可笑,她一時都不明白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
暮晚搖:「你在博同情么?我拋棄你?是你拋棄我!當你選擇走這一步……你從一開始就做了和我決裂的打算!你一開始就放棄我了!你才是壞人!你才是欺負我的那個!」
言尚臉色在燭火下有些白。
不知是因為她這樣的話,還是因為獄中生活讓他本就失血過多。
他只是唇顫了顫,然而就這麼認下了她的話。只要她高興,無論她想要什麼的認定都可。
暮晚搖看他這樣,眼神更冷。
她逼著他抬頭看她,用所有的刺來攻擊他:「現在的情況,滿意了吧?因為這麼多人看你不順眼,就算你走出牢獄,滿長安……整個官場你得罪了大半吧?你就算不死在這裡,出去后也不過被人找借口弄死。沒有我庇護你……誰管你的死活!那些人恨不能用唾沫星子淹了你。
「可你卻這般對我!」
暮晚搖聲嘶力竭:「言尚,我是滿盤皆輸,可是你也沒有贏!」
言尚垂著眼,他心裡越痛,臉色越白,卻越是不說話。任由她發泄,任由她捶打他,任由她用痛恨的眼神看他。
說好了要分開,可是他的心撕開了一道口子,暮晚搖又怎會好受?
他便無可辯駁。
暮晚搖最恨他這般逆來順受的樣子。正是他這樣溫柔,才欺騙了她,讓她覺得他會一直這樣。可是在某個時候,他卻那麼狠——「說話,言尚!你到底為什麼非要走這一步?難道你不知道你捲入其中,也是輸家么?你以命相博,誰又在乎?」
他本不想辯駁,可他終是不想讓她越走越遠。
言尚說:「我以命相博,求一個公道,滿朝文武也許都不在乎,還覺得我以卵擊石。然而百姓們在乎,發生災情的益州在乎,益州災情中死了的那麼多條人命在乎。災情結束后……被滅門的七十二條人命在乎!
「我知道,你會想我為什麼要這麼衝動。明明戶部侍郎都死了,可我還是要站出來。搖搖,這根本不是衝動。我思來想去……我其實掙扎了很久,你怪我出爾反爾,但是我亦想不到你們在之後還要滅門。」
暮晚搖:「什麼滅門?」
言尚望她半晌:「你不知道么?」
暮晚搖沉默片刻,她確實不知道言尚口中的七十二條人命是什麼意思。
但是暮晚搖冰著臉:「那些先不提。我一直知道你我立場有微妙不同,但我一直以為我們能夠和平共處。因為你本不是一個寧折不彎的人,你實則是很容易變通,很圓滑的一個人。你和各路性格的人都能交朋友……反而這一次不能忍。
「就算……就算你不滿這些事,你可以等我站穩,再做這些!你可以等你手中權足夠大了,再做這些!忍不是錯,一時之忍是為了之後的清算。可你偏選現在就出手!自己走死路不說,還將我連累至此。」
言尚輕聲:「忍到你權傾朝野么?那時我們的矛盾只會更加大。中間隔的這麼多年,我和殿下會越走越遠,離心離愛。殿下是否覺得這樣更好?
「忍到我權傾朝野的那一天?那這中間又得有多少人因為這種事而死。每年死一些,每年死一些……殿下,人命是數字么,是功績么?是否人的性命輕輕一筆,在殿下眼中無足輕重,殿下根本沒有看過一眼?我要忍到那個時候再算賬……就算我忍這麼多年沒有忍出毛病、還能保持今天的心性,且說到了那個時候,朝野又得渾濁到什麼程度!有問題時不解決,只是堆積,便是對的么?
「或許殿下還要說讓我謀定而後動。殿下,這種事,是永遠沒有真正『謀定』的那一天的。古來商鞅變法,他的結局也是車裂!我不知道么?這種事,再多謀定,到頭來不過臨門一腳。原本戶部侍郎不死,我也不用站出來……但是他死了,若我此時不站出來,你們對此警惕了,日後我想破局更難。大約真的只有這個機會讓所有人措手不及,才是最好的時機。
「或許殿下覺得我應該等自己的勢力強大起來再說。但是朝中勢力這回事……沒有那般容易。消磨的這些年過去,恐我自己的血都會冷了。
「再或許殿下覺得這樣我會死的,這種事讓旁人去做,我應該做更有意義的。殿下,這世間該做的事,沒什麼讓旁人犧牲、自己坐享其成的說法。殿下眼中,如殿下這樣的人,性命才值得尊重。可在我眼中……都是一樣的。我的出身讓我沒辦法漠視人命。
「我對不起的,便只是殿下。還有……我的親人。」
暮晚搖靜靜聽著他說。
待他說完,她才冷冷道:「階級不同,立場不同。原來你也知道。那你可知你做的這些,並不能根治官場的毛病?你就算拉下了戶部,不過給官場以警醒。假以時日,仍會重來。除非你從根本上杜絕……但是這種事是無法從根本上杜絕的。
「你要保護的百姓們死,是因為你眼中的官商勾結,上官庇護下官。而之所以形成這種庇護,是因為如我這樣的人,要維持我們自己的利益。發生災情了,商人就想從中發財,官員就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整個局面不變就好。戶部侍郎沒有管下面的事么?他管了。他派你賑災去了。中間發筆財又怎樣?
「你也待在戶部,你也知道向戶部伸手要錢的人有多少。邊關軍餉不要錢么,工部修繕不要錢么,便是吏部官員選拔……不要錢么?
「我知道,你又要說小貪可以,然而我們未免已經太過分。言尚,過不過分的界限,誰來衡定?由你么?難道你此番一鬧,能保證水至清則無魚?你也不過是把戶部拉了下來,重新派了新的官員,讓我與太子殿下從中受損……意義很大么?」
言尚:「意義很大。
「因事情鬧得這般大,陛下便會過問,太子殿下過分的那些事都會叫停。天下官員看到戶部在其中的折損,最少五六年,都沒有官員會再敢如此明目張胆。而朝廷可以選更多的監察,補充更多的措施。這其中爭取到的時間,很有必要。」
暮晚搖:「五六年而已。」
言尚:「五六年足以。」
暮晚搖譏誚:「你的性命,也就值五六年。」
言尚語氣平靜:「我的性命,能夠換來五六年的太平,我已知足。」
暮晚搖:「看來是活夠了,不想活了。」
言尚:「各人選擇罷了。」
暮晚搖不說話了。
終究說來說去,依然是二人的立場不同,想法不同。他維護他的,她維護她的。無法說服對方,無法讓對方低頭。這讓暮晚搖疲累,讓她難過,讓她覺得……
暮晚搖喃聲:「你讓我覺得,這世間,誰也不愛誰。」
定是因為不愛,才會選這一步路吧。
說罷,她已覺得和言尚無話可說,起身便要走。誰料到言尚之前闡述他的想法時那般冷靜,可是她這麼一句,讓他眼睛一下子紅了。她起身要離開時,他猛地抬眼向她看來,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眼圈微紅,眼中的光如潮水般搖曳。
言尚聲音有些顫音:「你不要這麼想。所有的事情……我最怕的就是你會這麼想。
「是我選擇走這樣的路,我不配得到你的喜愛,我當日就不該走向你。我已後悔萬分,不該讓你受我的苦……但是你不要這麼想。只是我不好,並不是世間所有人都不好。不要因為我,就覺得你再得不到純粹的愛了。不要因為我,就此封閉自己,再不相信任何人。
「我好不容易讓你、讓你……走出來一些。我不想你再躲回去。
「其實、其實……我有為你留了一條路,只是怕你不願意走而已。
「你有沒有想過你和太子殿下這樣一根筋走下去,等著你的是什麼後果?足夠幸運的話,你成為一個有權有勢的公主,可是你見證過他的過去,你手中權和他重疊,你若是威脅到他,他會不會對你下手?與人合作,無利不起早,算怎麼回事呢?
「殿下,你去和親,是因為世家和陛下的制衡。而今你回來,又選擇與世家合作。你受到這樣的威脅,就想得到這樣的權利,這沒有錯。但是其實你可以跳出來……人要向著好的地方走,不要總在污泥里待著。
「殿下……不要因此心灰意冷,不要因為我而絕情斷愛。我不值得殿下這樣……」
暮晚搖被他抓著手腕,聽他難得顛三倒四,他說的很亂,很不像平時的他。他蒼白,清瘦,長發披散。他如濛濛月光般,仰頭看她,她只怔怔地俯眼,忽而聽到了自外而來的腳步聲。暮晚搖扭過頭,見本只是開著一條縫的牢門被打開,刑部的官吏們出現了。
看到他們,言尚抓著她手腕的冰涼手指如被燙了一般,縮了回去。
暮晚搖正奇怪,聽到那官吏們弓著身對她討好地笑:「殿下,我們該提審犯人,審問一些東西了。」
暮晚搖詫異:「提審犯人?這個時候?」
她抬頭看眼牆上小窗照入的月光:「刑部三更半夜提審犯人?」
官吏們賠笑:「正是趁著這樣的時候,趁著犯人神志不如白日清醒,才好讓他們張口說出實話。」
官吏們猶豫著,沒有多說。因見丹陽公主和言二郎關係似不同尋常,他們怕說再多的,會刺激到丹陽公主。畢竟是嬌貴的女郎,見不得他們這些腌臢。言二郎夜裡多次受刑的事,沒必要讓公主知道。
暮晚搖眼神微亂。
她一下子就反應過來官吏們是什麼意思了。
她臉色驀地白了,第一反應就是看跪在她腳邊的言尚。她再次看到了白色中衣上的血跡,這一次卻想到了他衣服下藏著更多的傷。她不說話,獃獃地立在那裡,官吏們就以為公主默認了,去抓住言尚的手臂,將他提了起來。
暮晚搖這才發現言尚虛弱的,竟是站都站不起來。
她張口就要讓他們住手,不要這樣傷他,但是話到嘴邊,又好像燙嘴一樣,一個音也發不出來。
言尚是敵人!是敵人!
言尚被官吏們架著,他盡量掩飾自己的傷,盡量靠自己走路。但是他看到暮晚搖那樣茫然無助的、向他看來的目光,言尚靜了一下,微微露出一個笑,輕聲:「殿下,可以離開這裡么?」
暮晚搖茫然的。
他垂下眼,低聲堅決道:「好歹……我們相識一場,請殿下給我一些尊嚴。」
暮晚搖迷惘的:難道她看著,便讓他失去尊嚴了?
暮晚搖便沒再說話,轉身便走了。然而她又沒有真的走,她只是走向出牢獄的方向,可是她的腳步越來越慢。因為空蕩蕩的牢獄中,半夜三更來審問犯人的,只有言尚有這種殊榮。
暮晚搖聽到了鞭子揮動的聲音,聽到官吏的厲喝質問聲,間或有潑水聲傳來。
面朝著牢獄出口的方向,暮晚搖的背脊越挺越僵,越挺越直。
她屏著呼吸,不敢多聽,逃也似地加快步伐,離開這裡。
言尚是對的。
她不能多聽,更是一眼不能看。
因為……她但凡看過一眼,她就絕不會讓他們那樣對待言尚。
她會頭腦發熱,她會哭,她會保護他……可是他那麼可恨!
她既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她就想爭取自己該得的。
他死了……他就算死了,她也不會為這個背叛她的人掉一滴眼淚。 ——
夏容在牢獄外見到公主。
她以為會看到眼圈通紅、或者已經哭了一頓的公主。
然而暮晚搖是那麼冷,一點兒表情也沒有。
夏容:「言二郎……」
暮晚搖冷冰冰:「快死了。怎麼,要給他陪葬?」
夏容便不敢再問了。 ——
言尚惹出的這樁案子繼續發酵,讓整個戶部都被革了職,在被查辦。
刑部最近熱鬧得不行,這是鬥倒太子的一個天大好機會,然而秦王其實也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高興。
秦王有些被言尚這股拉著所有人下水的狠勁嚇到。有些怕日後自己也遭到太子今日受到的打擊。
當日言尚不回城,如果只是審訊戶部侍郎,情況很大可能不會發展到這個無法挽回的地方……然而沒有如果。現在朝上都在關注這事,秦王反而不敢公報私仇,該怎麼查就怎麼查。
只是一個戶部,牽扯了整整六部。刑部頂著的壓力很大,秦王不禁也怪罪言尚多事,讓人刑訊時悄悄公報私仇,讓言尚多受罪一些。
不過秦王不會讓言尚死在刑訊里的。
大理寺那邊每次審完都要言尚去半條命,刑部這邊反而要保證言尚不死。起碼言尚不應該死在這時候……等太子先倒,言尚出去后怎麼死,秦王就不在意了。 ——
這個案子查下來,再多的人不願意,再多的人隱瞞,也眼睜睜看著更多的證據被呈上了御案。
整個朝堂嘩然。
因戶部這些年在太子掌管下所吃的回扣,竟然比所有人想象中都要巨大。戶部的年年吃空,更有不知多少銀錢流入了戶部那些官員家中。其中牽扯了許多世家出來,許多人藉助戶部撈錢。
兵部發現自己每年得到的錢被砍,但工部竟然沒怎麼被砍,一下子不滿。
吏部和禮部也在吵某一年戶部調的稅是誰花了。
言尚條理清晰地,在三堂會審時記出戶部這些舊賬。他在倉部時看的那些賬簿出來,發現與實際情況對不上。於是又是刑訊,又是傳人……亂糟糟中,大半臣子都下場了。
太子和暮晚搖這邊是一直否認,否認不了時,就找替罪羊出來。
太子派來的官員當庭和言尚對峙,當日弄得那位官員回去后就被革職流放。
暮晚搖這邊的官員借關係讓刑部網開一面,有中書省、御史台、門下省監察此案,刑部已不敢網開一面。
局面越來越不利太子一方,漸漸的,朝上風向就開始變了,試探一般的,翰林院開始有摺子為言尚抱屈了。翰林院的摺子只是讓人一笑置之,但是更多部的摺子送來……太子和暮晚搖應對得就極難了。
頹勢不可避免。
暮晚搖因和言尚談過後,已經有這種覺悟,她雖然也生氣,但情緒尚平穩。然而太子最是惱火,多次在東宮摔案木,揚言不放過言尚。
東宮日日硝煙滾滾,暮晚搖本想和太子研究下是哪些大臣在參他們,現在卻聽他這話都聽得耳朵生繭。
此次事件中,太子對那些幕僚、大臣們喜怒不形於色,回來就把火發在暮晚搖身上,拿她來當宣洩口。
她只面無表情,太子便又來怪她,說都是她的縱容,讓言尚走到了今天這一步,暮晚搖不耐煩太子總用懷疑的目光看她,當即掉頭就走,於是更讓太子惱火她脾氣之大。 ——
暮晚搖因這些事心煩,夏容和方桐就攛掇著她去民間走一走,好散散心。
暮晚搖本不情願,但也不想回去和太子吵,便被他們拉出了門。
下午黃昏時,暮晚搖驅車到了東市,然而她在侍女們的陪伴下剛進東市,就覺得這裡比往日冷靜很多,百姓不如尋常那麼多。暮晚搖疑惑,讓方桐去查。過了一會兒,方桐說人都聚在一個地方,暮晚搖便好奇地過去。
果然如方桐所說,百姓們都圍在一個地方。
那裡支著一個帳篷,年輕侍女們端茶倒水,來去婀娜,而一個小娘子坐在一張案前,正被百姓們圍著,七嘴八舌地說話。那個娘子在寫字,而百姓每從人群中走出一個,都能從侍女那裡領到一杯熱茶。
不過是不用花錢的熱茶而已,就能讓這些百姓們聚過來。
暮晚搖認出那個被百姓圍著寫字的娘子,是劉若竹。
她喃聲:「若竹妹妹在這裡做什麼?難道這些百姓家中還能有珍貴書籍讓她收藏?」
「還不是為了言二郎么?」旁邊一道冷淡男聲傳來。
暮晚搖側頭看去,見自己旁邊多了一個翩翩男子。
她看半天:「……林厭?」
男子臉一黑:「臣叫林道,字衍之。」
暮晚搖無所謂:「哦。」
她問:「是你領著若竹妹妹來這裡玩?」
林道淡聲:「是她自己的主意。原本言尚如今情況,朝上大臣為他說話的不多,原本那些太學生應該站言尚……但是殿下也知道,太學生也大都出自世家,這一次他們估計都得了家裡長輩的話,不要站出來。
「那便只有讓朝廷聽一聽真正百姓們的聲音了。若竹便在搜集這些……她會將這些帶去給言二郎看,而我會將這些呈到御前。這樣的聲音越多,朝中大臣們才越會被影響。」
暮晚搖聲音比他更冷淡:「我知道,翰林院第一封為言尚說話的摺子,就是你上的。可惜命不好,被太子先攔了下來。太子可記住你了。」
林道:「無所謂。反正我常年在翰林院,最差也不過是這樣了。」
暮晚搖:「你也出身世家,劉若竹也出身世家,我沒想到你們都會站言尚。」
林道:「並不是站言二郎。若竹站的是公義,我站的……是她。」
暮晚搖緩緩抬眼,向他看去。見他清冷神情中,分出許多柔情來,望著那個坐在帳下寫字的小娘子。林道專註地看著那個方向,他的心事昭然若揭。
暮晚搖忍不住:「她這般莽撞天真,寫百姓的這些話,恐怕劉相公都不會為她呈至御前,你怎麼卻幫她?難道你不知道這根本沒什麼用?話語權不在這裡,在朝中大臣手中。」
林道笑一下。
他說:「我其實也覺得沒什麼用。陛下若是要保太子殿下,言二郎就會死在牢中;陛下若要保言二郎,言二郎被太子和殿下拋棄后,出來后也說不定會被那些大臣弄死。若竹做這些,除了讓言二郎振奮一下,有什麼用?」
林道頓一會兒,卻輕聲:「但是我……就是很羨慕她這樣的傻子。儘力護一下罷了。」
他說:「殿下喜歡言二郎,難道喜歡的不是他身上的這一面么?」
暮晚搖冷著臉:「誰說我喜歡他?他是馬上要入土的凡人,我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我怎麼會喜歡他。」
林道哂而不語。
而那邊劉若竹偏頭,大約是想找這邊的林道,卻不料看到了和林道站在一起說話的公主。劉若竹一時詫異,突然眼睛發亮,不知她誤會了什麼,她眼中流露出歡喜泓色。
劉若竹跟侍女們說了一聲,就向這邊過來了。她喜悅地望著暮晚搖:「殿下也來了?我便知道殿下是愛民如子的,殿下只是因為一些原因被牽扯,殿下和我們是一起的……殿下,你也要寫幾筆字么?」
暮晚搖:「我是來逛街的,遇到你實屬意外。」
劉若竹卻不信,堅信她只是嘴硬不承認。劉若竹覺得暮晚搖也定有一腔話想告訴言尚,還問公主願不願意帶著這些百姓的隻言片語,一起去牢中見言尚,鼓勵言尚。
暮晚搖覺得她真傻,雙方立場對立,她怎麼可能去看言尚。
何況她和言尚已經分開。
但是稀里糊塗的,暮晚搖大約是真的抵抗不了這般說話溫聲細語的人,她被劉若竹拉了進去。暮晚搖不肯幫百姓寫字,因如此就違背了她的立場。但是劉若竹往暮晚搖手中塞了筆,轉頭又去幫百姓寫字,讓暮晚搖拿著筆發了一會兒呆。
暮晚搖還是沒有幫劉若竹。
半刻后,林道從劉若竹與她侍女寫的那些字跡中,找出了暮晚搖留下的一句話:
「愛慕英豪,此愛甚難。」 ——
去東市逛一圈,沒有讓暮晚搖情況多好。
次日,她就又被那些朝臣門參了,說她干涉政事過多,請皇帝好好管管自己的女兒。
這必然又是秦王那邊的手段。
以往這樣的摺子暮晚搖並不在意,但是這一日,暮晚搖去太子東宮要參與他們的政務時,東宮卻客客氣氣,說公主剛收到了彈劾,最近還是低調些。
暮晚搖心中一頓。
她回去后,就給自己在東宮埋的一個臣子傳了消息,要對方告知她,太子這是什麼意思。
那位大臣悄悄告訴公主——
「據說在青樓那個春娘那裡,搜到了公主的一幅畫像。太子懷疑,公主和言二郎早已勾結,為了參倒戶部。」
暮晚搖瞬時覺得可笑:「戶部侍郎都死了!參倒戶部對我有什麼好處?」
大臣苦笑:「老臣會幫殿下勸說太子殿下的……太子殿下最近,很難。」 ——
然而誰又不難? ——
幽室中,暮晚搖閉目,靜靜沉思。
看來太子是要瘋了。
她還要不要將船綁在這裡?
暮晚搖遲疑許久,想到言尚說的給她留的那個後路……她心中有些預感,只是還沒有完全把握。
當夜,暮晚搖驅車進宮,去孝敬她那個父皇。她要自救……不能指望那個和她離心的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