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萬籟俱寂,天地一片黑暗,只有一束車燈照亮彼此,心跳聲越來越大,震得耳膜都是疼的,就在季聽陷在如浩瀚星河一般的眼眸中動彈不得時,突然傳來一陣小人得志的聲音。

  「嘿嘿,嚇不死你們,再敢惹老子老子就撞死你們。」

  季聽:「……」真可憐,年紀輕輕的非要惹申屠翌。

  察覺到申屠翌鬆開了自己,季聽訕訕站好,然後就看到剛才的大漢一臉挑釁的看著他們。申屠翌沉默一瞬,淡淡道:「這邊應該有監控,季聽,報警。」

  大漢:「!!!」

  於是三人在離開派出所十分鐘后,又再次回去了,等警察調取監控的過程中,季聽幫申屠翌借了個充電器,給他的手機充上了電。

  坐在他們不遠處的大漢唾了一聲,大著嗓門虛張聲勢:「我就沒打算撞你們,你們也沒有受傷,別以為監控掉過來了,你們就能訛到我!」

  申屠翌面無表情,等手機開機以後直接打了個電話叫人。大漢咽了下口水:「怎麼,你還打算找幫手?」

  申屠翌冷漠的掃他一眼,宛如在看一個死人。大漢有些犯慫,季聽在一旁好心道:「他沒找幫手。」

  「……諒你們也不敢。」大漢嘟囔一句。

  「他是找律師呢,你別擔心,我們不會以暴制暴,只會用最。

  大漢:「……」

  申屠翌頓了一下,本能的察覺出她的火氣。

  「糊弄誰啊?真有錢請律師會去那種小旅館?我看他們就該查查你們,誰知道是不是正經關係。」大漢嘴硬。

  申屠翌眼神暗了一分:「再多說一個字,我讓你走不出這裡。」

  大漢立刻不敢說話了,嘴裡含含糊糊的離他們遠了點。

  季聽看一眼大漢,在申屠翌身邊低聲道:「算了大少爺,咱別因為這種人動氣,不值得。」

  「那因為你動氣?」申屠翌目光黑沉的看著她。

  季聽莫名有些心慌:「關、關我什麼事?」

  「誰讓你自作主張擋在我身前的?」申屠翌想起剛才她朝自己撲過來的一幕,渾身就直冒冷氣。

  季聽咽了下口水,訕訕的討好:「我這不是心繫老闆捨身救人么,大少爺不用感激我的。」

  「感激?」申屠翌表情更冷了一分,「我看你是不想還債所以選擇自殺吧。」

  「……」怪不得是狗男人,這咬呂洞賓的本事舍他其誰。

  場面一時安靜下來,等到律師和家裡傭人來時,已經是快凌晨兩點了。大漢看到專業的律師團隊,終於明白自己踢到了鐵板,立刻痛哭流涕的求饒,然而此時季聽和申屠翌已經懶得理他,直接坐進了來接的車裡。

  正是夜間最涼的時候,季聽只穿一件浴袍,露在外面的小腿冰冰涼,到車上也沒有緩解多少。

  申屠翌掃了她一眼,淡淡開口道:「把溫度調高一點。」

  「是,先生。」司機立刻調了溫度,並體貼的把前後座之間的擋板升了起來,空間被分為兩個,這邊瞬間只剩下季聽和申屠翌。

  車廂里實在是太安靜了,季聽沉默許久,忍不住跟旁邊的人搭話:「大少爺,今天天氣還挺冷的對吧。」說著話,她輕輕晃著自己瑩白的小腿,想讓自己快點暖和起來。

  申屠翌不想看她,可餘光里她的的小腿晃來晃去,一直在干擾他的思緒。不知怎的,腦子裡再次浮現她剛才義無反顧朝自己衝來的樣子,遠光燈將她的臉照得清清楚楚,一雙眼眸中除了他,還是他。

  他皺著眉頭閉上眼睛,不願去看旁邊的她在做什麼,也不願再去試著思考她朝自己衝來時,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季聽主動搭話,卻換來人家閉上眼睛睡覺,不由得覺得無趣,倚在車座上看著車窗外飛快後退的綠植。此時車裡的溫度逐漸高了些,她也沒有剛才那麼冷了,暖融融的感覺叫人眼皮越來越重,終於忍不住閉上了。

  下一秒,申屠翌就感覺到腿上一重,他皺眉睜開眼睛,就看到某人歪在他腿上,此時正睡得香香甜甜。

  他冷著臉推了一下,換來對方不滿的哼唧一聲,然後繼續睡。申屠翌又推了兩次,這女人像狗皮膏藥一樣死活不動,他也疲憊到了極點,乾脆就閉上眼睛休息,刻意忽略了腿上傳來的溫度。

  一直到了家裡,兩個人都還睡著,司機等了片刻后,還是小聲叫醒了申屠翌。被吵醒的申屠翌不悅的睜開眼睛,剛要動就頓了一下,皺眉往下看去。還在睡的季聽一臉沉靜,而她的唇貼著的浴袍上,已經沾了一片口水。

  申屠翌的臉瞬間黑了:「起來。」

  「嗯……」季聽迷茫的坐了起來,看到申屠翌后遲鈍的眨了眨眼睛,「大少爺?」

  「到家了。」申屠翌說完,冷著臉開車門下去了。

  ……什麼狗脾氣,季聽摸摸鼻子也跟著下去了,兩個人從進家門、到各回各屋,全程沒有說一句話。

  申屠翌剛到房間里洗完澡換上自己的睡衣,就聽到了敲門聲,他頓了一下去開了門,外面果然是季聽。

  「你臉上的傷得塗藥,不然會好得很慢,三少爺肯定要折騰。」季聽舉著手裡的傷葯道。

  申屠翌看她一眼轉身回去了,季聽急忙跟了進去,等他到沙發上坐下后,也跟著在旁邊坐好,用棉棒沾了葯后幫他一點一點的塗。此時他臉上的腫已經消了不少,看起來沒有剛才那麼搞笑了,可季聽對上他的眼睛時,還是忍不住想笑。

  「敢笑就把你牙敲碎。」申屠翌冷言警告。

  季聽瞬間憋住了,心想這人未免也太兇殘了點。

  申屠翌看著她一肚子話可又只能憋著的樣子,唇角揚起一個不明顯的弧度。季聽憤憤的看他一眼,垂眸繼續幫他上藥。

  申屠翌安靜的坐著,看著她黑色的瞳孔里只有自己,一瞬間彷彿回到了她義無反顧救自己的時候。

  「下次不準那樣了。」

  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季聽頓了一下,疑惑的看著他:「哪樣?」

  「救我,那不是女人該做的事。」申屠翌淡淡道。

  季聽失笑:「那女人該做什麼?」

  申屠翌平靜的跟她對視許久,直到她不自在的躲開他的目光,才緩緩開口:「躲著,或者被保護,總之不該衝上來救人。」

  「……你這是什麼直男想法。」季聽嗤了一聲,突然有些尷尬起來。

  申屠翌不語,閉上眼睛假寐,季聽不用再跟他對視,終於鬆了口氣,低著頭認真幫他處理傷口。她這幾個世界已經練出來了,手腳都十分麻利,處理完傷口就開始收拾東西,要走的時候就看到了地板上那兩道長長的痕迹。

  「……」這該死的划痕。

  申屠翌掃了她一眼:「保留證據,在你沒賠錢之前,這裡都不會換新地板。」

  「幾千塊錢一塊的地板磚,大少爺何必等我賠完錢再換。」季聽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申屠翌沉默片刻:「老三告訴你的還是小寺告訴你的?」

  「我就不能是自己猜出來的嗎?」

  「不能。」

  季聽挑眉:「你看不起我的智商?」

  「如果是能被人看得起的智商,就不會跟我簽賠償條約。」

  「……」

  申屠翌的唇角又揚了一分:「出去吧,我困了,看在你幫我治傷的份上,我可以把賠償金下調十萬。」

  「……不稀罕,不用你假好心。」季聽高貴冷艷的站起來,拿著自己的葯就往外走。

  申屠翌在她身後淡淡開口:「這麼有骨氣?難道不是不管下調十萬還是一百萬,你都還不起的緣故?」

  季聽腳下絆了一下差點摔倒,板著臉加快了出去的速度,直到回到房間才鬱悶的躺下——

  她就不該多管閑事去幫他塗藥!

  警告完自己下次別再多管閑事,季聽這才翻了個身睡覺。

  一夜無話,第二天早上季聽即將醒來時,迷迷糊糊中翻了個身,睜開眼睛就對上了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

  她頓了一下,面無表情的把人推得遠了一點:「要不是心臟比較健康,可能早就被你嚇死了。」

  「在自己床上看到男朋友不是挺正常的一件事嗎?有什麼可怕的。」申屠邇嗤笑一聲,伸手把人抱進了懷裡,「能告訴我一下,我的臉怎麼了嗎?那幾個竟然沒一個跟我說的。」

  「那誰知道,我又不是二十四小時跟在這具身體後面,可能是不小心撞到了吧。」季聽心虛的解釋完,想起前幾次親密時被申屠衫抓包的事,不由得趕緊推開了他。

  申屠邇揚眉:「怎麼了?」

  「我不喜歡有太多親密接觸,希望你能稍微配合點,別總是勉強我。」季聽一本正經,「只要你願意,我們完全可以談一個純純的戀愛。」

  申屠邇臉上的笑容淡了些:「多純的?跑去學校旁邊小旅館開房那種?」

  季聽一驚,蹭的一下坐了起來。這事他怎麼知道的,申屠衫告訴他了?

  申屠邇無所謂的坐起來,勾著的唇角看不出半點不愉快,整個人也如之前一樣懶洋洋的:「你說巧不巧,今天早上起來難得刷了會兒社交網站,然後就看到一條社會新聞,說什麼痴情男怒斥出軌女。」

  「……」

  季聽心裡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急忙拿出手機查關鍵字,果然看到了一條這樣的新聞,當看到她只有一個背影,而面前這人只有一個模糊的影子時,她心裡才算鬆了口氣。

  「這女人的身型確實跟我挺像的,但你怎麼知道就是我?」季聽心下安定了,第一件事就是否認。

  申屠邇盯著她看了半晌,嘴角的笑意逐漸消失:「我如果想查,現在就可以去調監控,是不是你能看得一清二楚,你確定要繼續否認?」

  季聽張了張嘴,瞬間不敢說話了。

  「季老師,解釋一下吧。」申屠邇的目光終於冰冷。

  季聽咽了下口水,半晌硬著頭皮道:「那、那是我前男友,都是過去的事了……」

  「為什麼會跟他情侶裝出現在那裡?」申屠邇定定的看著她。

  季聽訕訕:「只是湊巧而已。」

  「湊巧穿了一樣的衣服,湊巧出現在同一個地方,湊巧被罵出軌,最後又湊巧一起去了旅館是嗎?」

  季聽咬唇:「我、我跟他去旅館是因為……因為潲水弄身上了,所以去洗一下,並不是你想的那種。」

  「好,旅館的事我們先不提,那麼季老師出軌的對象,是我嗎?」申屠邇眼神暗了下來。

  季聽艱難的跟他對視,突然覺得這是一個逼他說分手的好機會,於是沉默的點了點頭,垂著腦袋淡淡道:「對不起,讓你失望了,我就是這種人,你比他有錢比他家世好,我就不想要他了,對你隱瞞這件事我很抱歉,如果你想分手的話,我也……」

  話沒說完,下巴就被挑了起來,下一秒申屠邇覆了過來,以溫柔且不容拒絕的姿態給了她一個長長的吻。一吻結束,他目光沉沉的看著她:「比他有錢比他家世好,之前怎麼沒看出季老師是在乎這些的人呢?」

  「那是因為你還不夠了解我。」季聽心虛的別開眼。

  申屠邇盯著她看了片刻,半晌勾起唇角,彷彿已經信了她的話:「季老師為了我都甩了以前的男人了,我又怎麼捨得跟你分手?」

  「?」這個對話……不太對吧,他這個時候難道不應該一臉厭惡,然後把她甩了嗎?

  「這男人看著還挺高,雖然模糊得厲害,可也隱隱能感覺到長得不錯,季老師的眼光還真好。」申屠邇努力淡定,可還是忍不住泛酸。

  季聽聽著他評價一個糊到差點成為馬賽克的影子,心臟都忍不住砰砰砰的亂跳,生怕他看出點什麼。

  「我好看還是他好看?」申屠邇卻不肯輕易放過她。

  季聽訕訕:「……當然是你好看,你最好看了。」

  「那為什麼要跟他一起去小旅館,跟我卻連親密點都不行?」申屠邇表情未變。

  季聽嗓子發乾:「那什麼,我這就是……」

  「算了,不想聽你跟前任的故事,下不為例季老師,你可以為了我甩掉其他男人,但不準為了其他男人甩了我,知道嗎?」申屠邇打斷她的話,等她點頭之後才起身,「走吧,一起吃早餐。」

  季聽怔怔的看著他,等起床之後忍不住問:「你就一點都不介意?」

  「介意啊,可是又能怎麼辦,誰讓我喜歡季老師呢。」申屠邇輕撫她的臉,「只是如果再有下次,我可能會有一點生氣,而我生氣的樣子,季老師或許會怕。」

  「……」

  氣氛莫名壓抑起來,申屠邇輕笑一聲:「我開玩笑的,我那麼喜歡季老師,怎麼捨得傷害你呢。」

  季聽乾笑一聲,心事重重的跟在他身後往外走。兩個人難得沒有出門,乖乖在家吃了一頓早餐,由於餐桌上的氣氛不算太好,兩個人誰都沒有約會的想法,便對視一眼各回各屋了。

  申屠邇回到房間后,眼神瞬間冷了下來,獨坐片刻后打了個電話:「給我找兩個經驗老道的去查一下,季聽這幾天都跟什麼人接觸了,具體做了什麼……還有,調小旅館的監控,把那個男人的長相發到我手機上。」

  等到把詳細的事情交代清楚,他這才掛了電話靜靜坐著,許久之後冷漠的垂下眼眸。只有四分之一的時間就是這點不好,怎麼都比正常人缺乏安全感,所以對方只要有一點不對勁的地方,他就會揪著不肯放。

  季聽啊季聽,你最好是沒有撒謊,否則……

  季聽打了個噴嚏,心裡愈發不安起來,任她怎麼想也沒想到,自己有上社會新聞的這一天,更讓她不安的是,她隨便解釋一下申屠邇竟然就相信了。

  不行,還是得找申屠翌,叫他把這條新聞想辦法壓下來,不能讓申屠邇查到什麼了。這麼想著,她覺得自己就這麼回房間太不理智了,應該在申屠翌出來之前讓申屠邇沒功夫細想才對。

  於是她剛回房間不久,又去纏著申屠邇了,兩個人雖然沒有出門,但家裡那些娛樂設施也足夠他們耗上一天了。

  健身房裡,季聽一臉疲累的看著申屠邇舉鐵,心想這人在這裡快兩個小時了,難道就一點都不累嗎?

  不等她去問,申屠邇的目光就漸漸變了,季聽急忙過去幫他把杠鈴放下,一抬頭就看到一雙梨花帶雨的眼睛。

  「……」

  「聽聽,」申屠衫含淚看著她,「昨天后面發生的事,大哥已經跟我說了,是我不好,我害你陷入了危險,以後再也不亂惹事了。」

  「沒事沒事,大少爺把那人解決了,我沒受傷。」季聽急忙安慰道。

  申屠衫吸了一下鼻子,看著她眼睛越來越紅,半晌突然把她抱在了懷裡。

  季聽:「?」

  剛才還在健身的人身上冒著熱騰騰的汗,味道卻淺淺淡淡的不討人厭,只是滿滿的荷爾蒙將人包裹其中,很容易就受到了壓制。季聽面紅耳赤的推他:「你、你別這麼激動,先放開好不好?」

  「聽聽,我、我以前覺得自己永遠不會喜歡人類,可昨天差點死掉時突然發現,其實我也是個凡人,也會有凡人的情緒。」

  「……」多新鮮,都活這麼多年了,才發現自己是個人類嗎?

  申屠衫放開了她,眼睛紅紅的看著她,看著看著就不止眼睛紅了,整張臉都好像喝醉了一般紅彤彤的。

  季聽心裡咯噔一下,有點不敢聽他下面的話了。

  「聽聽,我好喜歡你,就、就不是對好姐妹的那種喜歡,我就、就……就是……」「你給我打住!還嫌我不夠亂是不是?」季聽頭疼的看著他。

  申屠衫愣了一下,眼眶裡瞬間蓄滿淚水:「我很噁心對吧,我也覺得好噁心啊,我竟然喜歡上了自己的好姐妹,我怎麼這麼噁心……」

  他說著話,哭著朝門外跑去,季聽急忙追過去,追了幾步后發現他慢了下來,心裡稍微預料到了什麼。

  果然,上一秒還在哭的人,下一秒就頂著一張哭包臉回過頭來,冷著臉看著季聽:「又怎麼了?」

  「……沒事。」如果告訴他申屠衫也跟自己告白了,他這個做大哥的估計會崩潰吧。

  季聽咳了一聲,想到了最要緊的事,急忙跑到他身邊拉著他坐下,開始講他們兩個上社會新聞的事。

  起初申屠翌的目光始終放在她的手上,直到聽到她說被拍了后,才微微蹙起眉頭:「這件事我會找人壓下來,申屠邇不會查到什麼的。」

  「那就好。」季聽鬆了口氣。

  申屠翌審視的看著她:「但我了解的申屠邇,不是輕易放下懷疑的人,你最好是在他發現之前逼他們跟你分手。」

  「……您這麼厲害,不如告訴我怎麼才能讓他們跟我分手,嚴格來說我跟他們交往還不到一個星期。」季聽無語的看著他。

  申屠翌沉默一瞬,不悅的蹙起眉頭:「那是你的事,總之儘快逼他們分手。」

  「……」

  兩個人沉默的對視,片刻之後季聽突然開口:「大少爺,您不覺得這是強人所難嗎?」她如果能有左右人心的能力,早就用意念讓這個世界成功了。

  申屠翌看她一眼,冷著臉轉身離開。季聽肩膀松垮下來,靜了片刻后垂頭喪氣的回自己房間了。

  柿子挑軟的捏,申屠邇現在隨時能查到她的事,她不敢逼迫他,只能先逼申屠寺分手。接下來的幾天,她生動演繹了什麼叫『作』,好幾次看著申屠寺的表情都心軟了,但還是咬牙堅持了下來。

  又一次嫌棄申屠寺沒錢以後,申屠寺眼眶都紅了:「聽聽,我有錢的,只是我還沒成年,所以不能動那個錢,等我一成年,我就把錢給你好不好?」

  「算了吧,之前給我送禮物的王哥,人家可不會說這種不切實際的承諾,想送什麼都是直接就送了。」季聽不去看他的眼睛,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申屠寺難堪的低下頭:「你別跟我提別的男人行嗎?」

  「我又沒跟他在一起,提一下怎麼了?你就是沒錢才這麼玻璃心,如果自己手裡有現金的話,肯定不會這樣。」季聽努力讓表情看起來很嫌棄。

  申屠寺眼底閃過一絲固執:「我雖然沒錢,可是我有很多東西可以賣,賣了之後就有錢了,足夠撐到我成年拿到自己的財產。」

  「我可等不了……哎呀你別說了,我想吃城東那家燒仙草,你去給我買吧。」季聽淡淡道。

  申屠寺點頭:「好,我叫司機送我。」

  「你有沒有點誠心啊,別人家男朋友都是親自去的。」季聽皺眉。

  申屠寺愕然:「可是我不會開車……」

  「那是你自己的事。」季聽說完,就不耐煩的轉身回房間了,門關上的瞬間,表情立刻苦澀下來。這都是什麼事,她這幾天真是幹了一輩子都不會幹的惡事。

  這裡距離城東燒仙草店差不多開車半小時的路程,他手裡沒有多少錢,肯定捨不得打車,也就只有騎自行車去這一個方法了……他不會真的去吧?

  一直聽不到門外的動靜,季聽心裡咯噔一下,立刻轉身要出去看看,但手握住把手的瞬間,生生忍住了去找他的想法。

  必須得狠下心來才行了。季聽咬牙轉身到床上躺下,假裝這件事從來沒有發生過。

  可惜這種事不是她想裝就能裝的,哪怕人已經躺下了,滿腦子還都是申屠寺騎著自行車飛奔的樣子,最終她還是不安的坐了起來,綳著臉出去找人了。

  然而剛到客廳,就看到申屠寺坐在沙發上發獃,似乎沒有要出去的意思,看到她后愣了一下。季聽見他沒傻到跑幾個小時去給她買燒仙草,不由得鬆了口氣,但面上還要裝出一副不想理的樣子,轉身回了房間。

  申屠寺察覺到她來了,立刻拘謹的站了起來,還沒說話她轉身就走了,他愣了一下眼眶瞬間紅了,綳著臉坐了會兒后,轉身朝門外走去。

  季聽見他沒傻到跑去給自己買勞什子的燒仙草,頓時心就放下了大半,回到房間后未免愧疚將整顆心臟都霸佔,她坐下開始備課,努力讓自己不再想剛才申屠寺的眼神。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等到大腦超負荷工作后近乎麻木、太陽穴陣陣疼痛時,她才放下手裡的東西,輕輕鬆一口氣。

  看外面的天色已經不早了,她猶豫一下還是站了起來,轉身朝餐廳走去。餐廳里沒有人,她看著桌子上的吃的,抿了抿唇還是叫人去給申屠寺送些吃的了,自己則是坐在桌前等人回信。

  送飯的人去了很快又回來,看到他手裡還端著吃的,季聽面露擔憂:「他不肯吃嗎?」

  「四個房間里都沒見先生,我剛才問了一下,下午的時候他就出去了。」那人認真道。

  季聽愣了一下,意識到什麼后臉色一變,忙跑去找人,結果整個別墅找下來都沒見人,她的心越來越慌,彷彿身後有什麼在追趕一般不安。她顧不上休息,直接去了別墅后的後山,沒找到人後轉身去了車庫,開著車沖了出去。

  她心急如焚,可又不敢開得太快,生怕錯過了他,只能沿著路緩慢而認真的搜索。

  不知開了多久,她整個人都快要放棄時,一輛山地車慢慢的從遠方騎了過來,她的車燈落在他身上,好像他整個人都發光了一般,而在他的左邊車把上,則晃晃悠悠的掛著一杯燒仙草。

  他身上的衣衫已經被汗浸濕,頭髮濕漉漉的貼在額頭上,愈發襯得膚色羸白,他似乎累到了極致,一雙腿顫巍巍的,車速慢得出奇,可目光卻十分堅定,一眨不眨的盯著前方的道路。

  季聽猛地停了下來,見他目不斜視的要從車旁邊錯過時,冷著臉按下車窗:「上來。」

  申屠寺聽到她的聲音愣了一下,整個人猶如衰老的機器一般扭過頭看她,怔愣半天后有些驚訝:「聽聽?」

  「上車。」季聽說著下了車,扶著他從山地車上下來,動作間車子摔在了地上。

  申屠寺驚慌的去拿燒仙草,卻被季聽一把抓住,眼睜睜看著燒仙草摔在地上,如公路流的血一般在地上蔓延。

  他怔怔的看著地上的燒仙草,半晌喃喃一句:「這是我費了好大的功夫買來的……」

  「別管了,先上車。」季聽看著他顫巍巍的雙腿,一顆心像是被攥住了一般難受。

  申屠寺獃滯的看向她,半晌艱難道:「對不起,我把燒仙草弄灑了。」

  「這個不重要,回去休息吧。」什麼狗屁燒仙草,她這輩子都不想再喝了!

  申屠寺聞言愣了一下:「你覺得不重要?」

  「……」

  「你是覺得燒仙草不重要,還是我不重要?」夜晚空曠的環城公路上,申屠寺終於問出了自己想問的那個問題。

  季聽抿唇看著他,半晌低聲道:「先回去好嗎?」

  申屠寺木然坐到車上,等她也上車后突然開口:「聽聽,我喜歡你,可這不是你糟踐我的理由。」

  「……」

  兩人一路無話回到家裡,申屠寺呆愣的回了房間,季聽跟在他身後走了幾步,也轉身去了自己的卧房。

  十分鐘后,她推開了申屠寺的房門,看到坐在沙發上木偶一樣的男人後閉了一下眼睛,掩飾好情緒后才過去:「大腿應該磨破了吧,這個藥水你塗一下,這幾天不要沾水了,小心發炎。」

  申屠寺垂眸安靜的坐著,原本的小少爺像是一夜被磨平了稜角,什麼反應都沒有了。

  季聽看了他半晌,輕輕把藥水放在了桌子上,沉默許久后開口:「申屠寺,我就是這樣一個自私、無聊又惡毒的女人,這樣的我根本配不上你的喜歡,你不要喜歡我了好不好?」

  申屠寺這時才彷彿有了反應一樣,一臉平靜的看向她:「終於要提分手了嗎?」

  季聽沉默的和他對視。

  片刻之後,申屠寺目光依然坦誠:「你幾天前就想分手了吧,跟我這樣一個小孩談戀愛是不是很沒面子,所以你後悔了?」

  「小寺……」

  「我知道的,又沒經歷什麼大事故,人哪能說變就變,你這段時間一直欺負我,就是為了讓我受不了,然後主動提分手對吧?」申屠寺越說越平靜,「你這人確實挺惡毒的,想提分手卻沒勇氣,於是變著法兒的逼我主動提。」

  「……既然你也知道了,那就分手吧,我這種惡毒的人,真的配不上你。」季聽努力鎮定。

  申屠寺盯著她看了許久,最終微微搖了搖頭:「我不要分手。」

  「申屠寺。」季聽皺眉。

  「好不容易遇到這麼喜歡的人,我是不會分手的,隨便你怎麼樣吧,羞辱我也好,辱罵我也罷,我不會分手,」申屠寺的目光越來越堅定,「你喜歡錢對嗎?那我提前把股權變現,給你一輩子花不完的錢,你還喜歡什麼,我都可以給你,但是我不分手。」

  「申屠寺,你不要這樣。」季聽覺得事情有點超乎想象。

  申屠寺的平靜被她這一句話打破,眼眶終於控制不住的紅了:「我不分手,死都不分,你別想擺脫我。」

  「那如果我劈腿了呢?」季聽突然問。

  申屠寺一愣:「什麼?」

  「在跟你戀愛的同時,我也答應了你的二哥,他和你一樣都不知道我腳踏兩隻船的事,這種事你也能接受嗎?」季聽越說目光越冷,只想穿越回跟申屠翌簽合約的時候,把當時的自己跟申屠翌都暴打一頓。

  去他媽的分手,去他媽的合約,她就不該相信申屠翌的判斷,從而忽略了自己這幾世的經歷。申屠川如果能因為她作就提出分手,他們又怎麼會糾纏這麼久?

  這一刻她突然無比相信,這麼久以來的男配都是一個人。小說世界人設不斷在變,可不管怎麼變,都無法徹底改變申屠川,她早就該知道的。

  申屠寺怔怔的看著她:「你怎麼可以……」

  「你只是四分之一的人格,而我卻是完整的,憑什麼你一個不完整的人,要求我做到只喜歡四分之一的你,」季聽的指甲死死掐住手心,面上沒有顯露半分,「我知道你接受不了,而我也受夠了這種提心弔膽的日子,所以我們分手吧。」

  「那是我哥,你怎麼可以……」申屠寺說著,眼神突然顫動起來。

  季聽轉過身背對著他,不再去看他的表情:「總之腳踏兩隻船是我不對,你二哥是完全不知情的,你放心,這件事我會告訴他,同時也會跟他分手,不會再在你們之間糾纏。」

  她話音剛落,身後傳來一聲手機簡訊提示音,然後就是久久的沉默,季聽沒忍住回頭看去,只見他低著頭看不到表情,而他手中的手機上,則是一張她和申屠翌從小旅館出來時的照片。

  雖然模糊,但一看就知道是誰。

  「所以,你在跟我戀愛的同時,也做了小寺的女朋友?」他抬起頭,濃墨一般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緒。

  作者有話要說:季聽:我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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