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根本就是一本佛經!
正惶恐間,這熊熊的無名怒火,不知怎麼的,就燒到了鍾懿身上。
段墨腆著張催債般的臉,走到鍾懿跟前,一拱手,陰陽怪氣地道:「鍾掌門,凌若淵可是九劍門門下。您可有說辭?」
「說辭?」鍾懿冷冷一笑:「我的說辭,剛才你們都說過了。」
段墨雖然火氣大,但大概是個腦子不太好使的。他聽到鍾懿回答,顯然一愣,呆立在原地,不知該如何將談判進行下去。
一個圓滾滾,油膩膩的小老頭及時地走過來,化解了段墨的尷尬。小老頭雖油膩,但彷彿抵抗了時光的沖刷一般,頗有鶴髮童顏的神韻。他胖乎乎的臉上,甚少皺紋,活像一個紅彤彤的蘋果。他笑嘻嘻地湊過來,對著鍾懿道:「鍾掌門,我們都是行將就木之人,你又何必為難晚輩呢?」
鍾懿看到這個嬉皮笑臉的小老頭,卻露出少有的和顏悅色。她竟然站起身來,對著小老頭微微一頷首:「月華谷詹淇谷主,別來無恙吧。」
詹淇笑得更賣力了。他像狗皮膏藥一般黏上來,黏糊糊地道:「無恙,無恙。老夫閑散半生,如今才體會到,好吃,好睡,好心情,才是了不得的大事。」詹淇頓了頓,彷彿突然想起來,自己不是來敘舊的。他努力做出一副嚴肅的表情道:「鍾掌門,不管怎麼說,這凌若淵,也曾是九劍門的弟子。如今出了這樣的事,九劍門也很應該給天下一個交代的。」
鍾懿微微一沉吟,點點頭,朗聲道:「凌若淵雖曾經是九劍門弟子,但正如你們所說,凌若淵殺師滅祖,早被九劍門逐出門去了。」
鍾懿音量雖不大,整個演武場卻突然謎之安靜下來。
幾個掌門,也紛紛向著鍾懿圍攏過來。
不但圍攏過來,還個個掛著喜不自勝的表情。
公孫玄喜滋滋地道:「鍾掌門言下之意,是願意和在場各位同仇敵愾,共同對敵了!」
但鍾懿沒有讓這種喜滋滋的氣氛,繼續歡騰下去。她冷冷地道:「自然也不是。」
公孫玄喜滋滋的表情,立即凝固在臉上。他的臉,彷彿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由紅變青,由青變白,再由白變黑。這絢爛的色彩,最終歸結成,可以和段墨相媲美的濃濃墨色。他厲聲道:「那你是要護著那個妖女,與天下武林為敵了?」
圍攏來的掌門,也從喜不自勝,變成了怒目而視,簡直恨不能將眼珠子瞪出來。
但這些喜怒無常的表情,彷彿並沒有被鍾懿放在心上。她仍然一副雲淡風情的模樣:「你們劍閣山莊、凌霄閣、寧遠派、月華谷、千綏門、追雲庄、長貞島、夜晴宮,雖然自稱八大門派,但也未可就是天下武林了。」
「你!」公孫玄氣得言語都不利索了:「我,我八大門派,縱橫江湖數,數十年。如今已經譽滿天下,名動江湖。誰人不敬重?誰人敢小覷?」
「確實。」鍾懿的表情還是淡淡的:「你們八大門派,縱橫江湖數十年。但代價是什麼,你我心知肚明。」
「鍾懿!」公孫玄全然不顧自己努力維持的人人敬重的形象,尖聲尖氣地大叫起來:「數十年前,我們不過是在替天行道,今日也是一樣!」
「道?」鍾懿毫不示弱:「既是替天,為何手刃無辜?既是行道,八大門派為何瓜分真言宗?」
「不要再提真言宗。」公孫玄幾乎是吼了起來:「還說是天下至尊的武學,其實根本就是一本佛經!不但全是梵文,還晦澀難懂!如今八大門派,哪一個討到了半點好處?」
話音一落,公孫玄立即就發現自己犯了個禍從口出的錯誤。
鍾懿果然一聲冷笑:「你們費盡心思,手染鮮血,結果沒有討到半點好處。真是可笑至極!」
而演武場上上百人,大眼瞪小眼,津津有味地聽著這出陳年八卦。
「咳咳……」油膩膩的詹淇覺得不妥,顛顛地跑過來打圓場:「我說,你們兩位,加起來都幾百歲了,還在這裡讓小輩們看笑話。」
詹淇頓了頓,露出難得的嚴肅表情道:「八大門派中,陸連山、肖成、祁崢、方錦宜已過世多年。如今段雲已死,晉南重傷。當年的八人之中,只剩下老夫和公孫玄了。如果我們再不當機立斷,就只能坐以待斃了。」
「你們是否坐以待斃,與我何干?」鍾懿一聲冷哼。
被人這麼一懟,詹淇紅蘋果般的胖臉白了白。但他很快又堆起了燦爛的笑容,諂媚地道:「鍾掌門,當年您師叔的事情,老夫深感遺憾……」
「住口!」鍾懿臉色鐵青,打斷了詹淇:「你們也配提我的師叔。」
詹淇有點尷尬,但還是賤兮兮地繼續道:「是是是,我們本不該再冒犯您師叔。但是,相信鍾掌門的師父和師叔,也必定不想看到今日的情形吧。」
鍾懿一愣,眉頭微皺,彷彿陷入沉思。
詹淇一看鐘懿態度鬆動,顯得備受鼓舞。他又黏糊糊地湊到鍾懿跟前,眨巴著小眼睛道:「鍾掌門,我們也不是要讓您與那凌若淵為敵,只是想讓您在其中,說和說和。」
鍾懿神色一緩,頗有些為難地道:「只怕凌若淵,未必能被我說和……」
「不錯。」鍾懿話音未落,突然被一陣陰冷的聲音打斷。
演武場上雖有上百人,但都鴉雀無聲地聽著幾位掌門的八卦。此時這陰冷之聲雖然不大,卻異常清楚。
不但清楚,簡直就像一陣冷風,吹進了眾人的骨頭裡,讓人產生一種,寒意。
這種寒意,如同附骨之蛆,讓人恐懼,又無法掙脫。
恐懼,不但在骨頭裡,更在公孫玄和詹淇的臉上,清清楚楚地顯現出來。
這二人,一個眼睛極小,一個目光渾濁,此刻卻都努力瞪大了雙眼,連眨眼,都忘記了。
不但瞪大眼睛,還張大了嘴,彷彿想要發出一聲驚叫,又被生生地噎在喉中。
這一雙雙驚恐的眼睛,彷彿看到了地府惡鬼。
而這地府惡鬼,正踏著施施然的步伐,輕快地從大門走進演武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