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難以置信
「無論何時何地，我都會發自內心地珍視這一切。」
艾蘇炎摸了摸自己漸漸披散的銀髮，天藍色的眼眸中透射出一種在星光下顯得璀璨無比的色彩。
他回頭望了望，發現沙琳娜正自顧自地背對著自己，背影飄忽而又真實。
「沙琳娜，你不是說…」艾蘇炎輕輕地伸出手臂，似乎在呼喚著眼前的佳人。
沙琳娜並未回答，並且久而久之，一股淡淡的，但令人黯然神傷的氛圍卻還是傳了出來。
舒克從身後走來，然後用幽靈般低沉的腔調默默地念叨著：「這孩子，又想起了她的母親了嗎？」
也是啊，自從三年前她離去之後，沙琳娜就時常會突兀地愁眉不展起來。舒克鬱悶地想到。
注視著眼前的一切，艾蘇炎不自覺地移開目光，卻發現在實驗場的角落處，居然靜悄悄豎立著一些墓碑狀的凸起物。
於是頗感好奇的艾蘇炎信步走上前去，卻在接近的一剎那猝然停住了腳步。
這在夜色下顯得晶瑩剔透的奇怪材料，簡直像水晶般地夢幻，難道說，它承載著這裡時過境遷的一切美好記憶？
他微微地俯下身去，伸手觸摸這難得一見的物體，發現它的表面濕滑，但卻堅硬無比。
「來自於雲木學院的『強化晶體』，怎麼，意外嗎？」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舒克已經悄然無聲地站在了艾蘇炎的身後，然後語氣平穩地介紹著。
王子不語，只是細心地觀察著：在晶體的表面，似乎鐫刻著許多可以識別的人類文字。
比如說在最接近自己的正前方，一行文字就正井然有序地排列著。
「卡莎朵拉·韋斯萊的紀念。」它們真實而又醒目，有如歲月流轉后的沉澱體一般。
隨即艾蘇炎又從容地站起，卻發現沙琳娜已經輕盈地邁動腳步走了過來。
「呃…」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的腦袋：「一時間被吸引了，所以才會關注起這些無聊的事情。」
然而，在他發完話的下一秒，卻發現沙琳娜與舒克的表情，一下子全部都變得嚴肅了起來。
「你說什麼？這種事情才不無聊。」艾蘇炎似乎被嚇了一跳，與此同時沙琳娜則源源不斷地發出著話語。
此時此刻夜色迷濛，周圍的一切，都像是被皎潔的月光化為了透明之物一般。
沙琳娜睜大眼睛，伸手指了指艾蘇炎的後方：「那是我母親的墓碑，請你不要如此的輕慢。」
王子的身軀吃驚地停頓了一下：果然，早該想到，『韋斯萊』這一姓氏，是只有他們家才會具備的啊…」
他的神情中似乎包含著一絲歉意：「對不起，我還以為，這只是一些比較特別的裝飾物呢…」
他話音未落，舒克的聲音便又再一次破除了心靈的束縛，然後悠然地傳了過來。
「怎麼說呢，院士們的生活雖然安定，可性命安全卻可以說是朝不保夕。」
他似乎在包容著王子的隨意與冒失：「當世界上的第一名訪客造訪科學之山的殿堂，並成功取回聖物時起，所有的一切，就註定由先驅們用智慧與信念鋪就。」
「但是…」隨即他又輕輕嘆了口氣：「當與幸運失之交臂的時刻終於來到，科學家的犧牲，也經常會突如其來地降臨。」
「蒸汽那足以撕扯一切的巨大動力，還有電流瞬間致命的恐怖特性，這些都有可能一著不慎而導致整個生命的消亡。」
「就連相對而言比較安全的『能量派系』，也需交由礦工自險峻山頂取回萬噸石材，才會終有所獲。」
「而我的妻子：卡莎朵拉，就犧牲在六年前的一場事故中，那一年，沙琳娜剛好是十一歲。」
他悵然若失地抬頭仰望星空，卻沒注意到王子傷感的表情：「一共是十二座…十年來，我們一共失去了十二名優秀的科學研究者。」
他捂起自己的腦袋，似乎埋首進了某種悲哀的過去之中。
艾蘇炎數了數：確實，眼前的紀念碑一共是十二座…然而沙琳娜卻緩緩地走近碑體的邊緣，然後滿含深情地輕輕觸碰起了它的邊緣。
「母親，你知道嗎？昔日你所期盼已久的天空機械，如今已經遍布了科學世界的方方面面。」
「父親說，如若你於另一個世界中窺知此事，那可一定不要忘了出現在他的夢境之中…」她喃喃自語地說道，眼角的淚光一如那波光粼粼的湖水。
又過了一段時間，沉澱於她美好心靈中的晶瑩淚滴，終於還是不可抑制地潸然而下了。
像是循著一種指引一般，艾蘇炎的靈魂彷彿受到了某種觸動，他輕輕走上前去，伸出手輕輕拍了拍沙琳娜的後背。
「你們還擁有『英雄隼』和與之相關的一切…你父親的傑作，已經足以告慰她逝去的的亡魂了…」
沙琳娜點點頭，又恢復了往日的神色。
與此同時，在龐貝城皇宮的中央位置，金碧輝煌的大殿之中，皇帝亞瑟，正面容嚴肅地望著眼前的灰衣男子。
仔細看上去，他那灰褐色的眼眸像極了雄鷹的翼羽，與亞瑟不同的是，他的氣質平穩有力，而又絕無冒犯之意。
「你知道嗎？每當黃昏之後你親自前來之時，我都覺得，距離那個真實的世界又更近了一步。」他摸了摸自己金黃色的鬍鬚，然後目光炯炯地說道。
「我絕不會違背昔日的誓言，陛下…」男子頓了頓說道：「多事之秋已然來臨，據占星台所述，帝國的異變，將有可能牽連到王位的更迭。」
亞瑟青碧色的眼眸之中，突然乍現出一種極其奇異的色彩。
「哦…里德爾，真是謝謝你的提醒。」他斜倚在王座的扶手之上：「灰谷家族，不愧是所有家族中最出人意料的一支。」
「說吧，前線的情報如何？」亞瑟支起身體，面容嚴肅地問道。
里德爾沉默不語，氣氛有如結冰般地凝聚了起來。
良久，他還是決定開口說話了。
「怎麼說呢…陛下。」他沉重地說道：「據前線公開回報，圖亞拉夫元帥已經於昨日遭人刺殺，為了維持前線戰局的穩定，副官不得以宣稱元帥抱病，並自發封鎖了這一消息。」
亞瑟輕輕地抬起頭來：「你的情報工作一向得力，里德爾·灰谷。」
「但是，是誰呢…」他有些憂鬱地抬頭望向金光閃閃的天花板，正是那裡，阻隔了自己與星光近距離接觸的美好願望。
「這個，我倒是並不全然了解。」灰谷說道：「值得一提的是，副官聲稱出事之時圖亞拉夫早已血灑床頭，但是一圈又一圈邪惡古怪的紫色魔法波紋，卻不偏不倚地出現在了附近。」
亞瑟猝然抬起頭來，碧綠的眼眸之中映射出一種期待的含義。
「這不是與九年前的事情一模一樣嗎？嗯？一度失去愛女的陸軍大臣？」他調侃著說道，一邊自得其樂地玩弄起一旁的裝飾物。
「確實，當時的若雅，失蹤之際也是一模一樣的情況。」灰谷沉吟著說道。
「據你所說，前不久她又幸運地歸來了，她提到了這一切的源頭所在嗎？」亞瑟平靜地問道。
「海耶斯曾經說起過：那是一片幽暗的密林，卻無確切蹤跡可尋，惡魔與異獸出沒其間，黑暗魔法的力量則遍及其中的每一個角落。」
灰谷的神情還是堅定如初：「那個惡魔似乎可以控制人心，並且與一個名叫『黑手』的傢伙保持著密切的聯繫。」
亞瑟抬起頭來：「黑手？」
灰谷點了點頭。
「不管怎麼說，圖亞拉夫的去世都使我帝國蒙羞。」亞瑟說道：「簡直難以置信，一股神秘黑暗的勢力，居然膽敢對聖翼亮出屠刀與獠牙。」
話音未落，灰谷便又進一步地詢問了起來：「誰都知道太陽神祭壇前的誓言牢不可破，但是，陛下今天接見的那名銀髮藍眸的年輕人，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亞瑟微微一笑：「沒想到，你知道的還挺多的。」
隨即，他又充滿自信地說道：「當然是為了『時光預言石』，並且出宮後有人瞥見他去了『院士聚落』，那裡是一個令人放心的地方。」
「並且。」他的語氣停頓了一會兒：「你知道嗎？只有他的血液，才可以打開施放千年的無解魔咒。」
灰谷面帶疑惑之色地看著皇帝。
「他的樣貌包含著鮮明的洛克丹貴族氣息，所以我想，十一年前星宇城的變亂，必然是一個極其邪惡的陰謀。」
聽完這話，灰谷似乎有些難以接受地說道：「那麼，陛下打算幫助他收復失地？」
隨即他的面容又冷了下去，似乎並未說道當前的要點之上。
「暫時倒沒有這個意思。」亞瑟無奈地搖了搖頭：「據可靠情報通知，伊利爾王國的『魔法議會』，如今也在四處尋找著『預言石』的下落。」
「並且我擔心，如今的他們，距離落星湖，已經只剩下了一步之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