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回生起死
醒來，蕪芩淺笑著的小臉瞬間換了副悲苦的表情。
幾乎是下意識的皺緊眉頭，她隻希望再把自己丟到夢境裏。繼續被這麽折磨下去，她真怕自己到底撐不住瘋了。
糾結中睜開眼，她惡狠狠盯著近在咫尺的俊臉，恨不得咬上一口！
時間倒退至起點，那個清涼的夜，她在對弈中漸漸忘卻不安，燈影搖曳，她終於沉沉睡去。虛無卻溫暖的夢境，她睡到饜足，睜開眼落到另一個夢裏。
那時看著身邊沉睡的蕪苡，她真的以為便是白日夢，不想噩夢卻由此開始。所謂的默認或是慣性，總之為了人類的這一重天性，蕪芩終被困住。
如飛蛾撲火般，她病態享受著，無法阻止自己的沉淪，更無法阻止自己的清醒。
幸福與苦痛，奢望亦絕望，光明或黑暗。
日日的甜蜜折磨中她被一分為二，一個甘願餡在蕪苡給的曖mei裏，另一個默不作聲隻是冷眼旁觀。而兩個她都很有耐心，她們靜靜等著。待他終於撤離所有溫暖，看她是如何在他麵前，徹底死去……
再重複一遍每日醒時的必做功課，打完預防針，蕪芩閉了閉眼揚起唇角，慢慢恢複平靜。
已經習慣把世界定義成黑色，蕪芩想，事情也許並沒有自己想的那麽糟，或許，世間真的有或許存在呢……
蕪苡仍睡得深沉，唇邊的弧度溫暖，微蹙的眉頭冰涼，很矛盾的表情，卻讓他的臉變得愈加魅惑。蕪芩細細看著，眼神肆無忌憚掃過他每一寸肌膚，良久輕輕歎息一聲，素手鬼使神差撫上他眉間。
反應過來自己先愣了一下，她看著顫抖的指尖，心似被什麽狠狠捏住，一下一下，不重不急，隻是難受得緊。
再之後的事不是鬼使神差，做的時候她很是清醒。
看見蕪苡緩緩睜開眼，也看見他冷漠的眼神，她卻沒有太大的反應，隻靜靜望了回去，美麗的紫眸裏滿是倔強。
這個時候，她的手還輕輕撫在他眉間，她的唇也依然貼著他冰涼的唇。
時間呼嘯著從他們中間穿過，蕪苡沒有反應，依然沒有反應，也似乎永遠不會再有反應，蕪芩便笑，自己是不是真的該死心了……
想不透，她即不去想。
打手下滑遮住那雙寶石般冰涼的眸子，她笑得芳華絕代，而後真真正正吻上他涼薄的唇。
明明知道如何結束一切，卻寧願裝作什麽都不知，因為她是如此舍不得。若她與他終於兩清，之後那麽長久的歲月，她若想見一見他，該如何是好？
所以寧願困住自己，隻要能在他身邊，她便什麽都不做。她也以為自己能抵住誘惑，繼續陪他玩下去，卻終究高估了自己，從來都高估了自己！
到現在，一日日的相處中，她開始慢慢記起一些過往，更多的卻仍是空白，但所有與蕪苡的糾纏，卻在很早之前便都知曉了。因為在離開前，她很有先見之明的留了個東西在青娘那，見著蕪苡開始好奇之後，她又很有膽量的與自己的性格賭了一把。
最後她賭贏了，青娘毫無懷疑把東西還給她，且神色滿是好奇，她便在緊張之餘也有了些驚異，直到見著那東西。
上邊的文字，亦打消她所有可能的懷疑，因為那是全英文的一封長信！
自嘲又自豪的笑過，她看著紙上熟悉的筆跡，再次經曆所有，也知道了，為何忘掉所有，她還是選擇回來。
再往後，她決定見蕪苡，卻還是多了個心眼設了個局。
簡而言之，她相信無論林佳怎麽幫她，也絕不會繞過蕪苡行事，所以她給了她一顆小藥丸，說她怕死，希望見麵的時候蕪苡能安靜些，結果是她們沒有拒接，她便自動等同於蕪苡沒有拒絕。
後來，蕪苡果真安安靜靜未稍動分毫，便讓她知道自食其果的無奈。
她怎麽可能真的向他下藥，不然何苦求問兒要了這養神丸？他卻把戲演足十分，讓她即使安排了一切，仍會猶豫著要相信，他便是真的不能動的！
傻得出奇，麵對真相，她竟寧願選擇自我催眠！
吻得纏mian而絕望，蕪芩手心冰涼，良久終於主動退離蕪苡身邊。
蕪苡一直沒有反應，此時蕪芩把手拿開，他便繼續那麽淡淡望著她，深邃的眼依然是平靜的海天一色，她找不著想要的，亦找不到害怕的。
沒了他的謙讓，她知道自己從不是對手，所以她別開眼，笑笑搖了搖頭。
蕪苡，你想要的我已經給你了，那麽現在，你也該把我推到地獄裏去了吧。
這麽想著，蕪芩翻了個身預備坐起來，卻被蕪苡一把扯了回去。麵對她藏了恐懼的眼，他把眉頭皺得更緊幾分，而後甩手扔了個什麽東西到她手裏。
低頭，苦笑，她狠狠捏了捏躺在手心的戒指，把那消失了太久的東西掛到脖子上。它們是她的寶貝，不論他要不要，她卻還是要的。
相顧無言吃了早飯，她跟著一言不發的蕪苡出了門，太熟悉的道路，所以即使他不說，她還是知道他們的目的地是什麽地方。
果真要結束了吧，竟然這樣就結束了，他甚至一句話都不願給她！
腦子越來越亂，她隨著蕪苡走向曾經的住處，臉白得嚇人，走在前邊的蕪苡渾然不覺，迎麵走來的鑰木晉卻被成功嚇到。
也可能嚇得恨了些，讓他竟失了君臣之禮，在蕪苡麵前先招呼了她。
“白姑娘，你怎麽了？”
這聲關切蕪芩沒有太在意，這倒也難怪，此刻她已是亂得無法，自己都顧不過來，怎會理喻其他，隻是她不在意，總有人在意的。
蕪苡腦子雖也很亂，卻終歸好過某人，見鑰木晉的反應便知道有問題，即停了下來。隻是停下來卻也未知會一聲，於是仍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某人一頭撞到他懷中，也終於撞回清醒。
疑惑中抬頭，她看到他近乎憤怒的神情，額頭也多了隻溫熱的手掌。
“有事嗎？”
因手心冰涼的觸感眉頭皺得更深，蕪苡從懷裏掏出個瓷瓶倒了兩顆藥丸給她，卻回頭先向鑰木晉開了口，也著實沒有高估自己的判斷。
說來這些日子蕪芩痛並快樂著，問兒卻隻有痛苦，期待了這麽久，到現在他終於覺悟，想要繼續壓榨蕪芩是再沒可能的，於是準備走人。
知道始末，蕪芩有些愕然，因為未想到，堂堂晉王爺特意避開蕪苡講的大事會是這些。感慨一番，她又覺得這事著實有些機緣，這邊剛好她被人拋棄，那邊問兒也想著離開。
笑得甚是苦澀，看鑰木晉這般臉色，隻怕這些日子也沒少遭罪，她於是很同情且真誠的道了聲謝，而後走回蕪苡身邊。
他雖也是要她走，最後這聲招呼卻還是要的。
“你回去吧，這之後我知道該怎麽做。”
蕪苡沒有回答，隻皺眉靜靜看著她，她便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真知道了嗎？不要再讓我失望了……”
那聲低淺的歎謂，她聽到了，隻是聽到又怎樣，終歸她無法回答更無力回答。
很久之後蕪芩還會夢到這個場景，這個揭開一切的場景，然後她就苦笑：自己怎麽那麽傻，怎麽能那麽傻！
甚至那麽多人好心提醒過，她卻還是傻傻的，從不知道回頭！
隻是這次，她雖還是傻的，雖已忍耐著隨鑰木晉走到長廊盡頭，卻因為可能的訣別，她終於沒忍住，在無數次的轉身離開後，終究回了頭。
不長不短的距離，他們對視著，一眼萬年。
蕪苡的眸子仍是淡淡，見她回頭更深折了劍眉，而後有宮人快步到他身邊低聲言語了一番，蕪苡便漠然掃了她一眼，帶了那人離開，第一次留給她遠去的背影，隻是蕪芩不難過，更不生氣。
撥開迷霧，她終於明了這些日子的虛虛實實，那些太過明媚的笑容，便隨著心底的花海肆虐，再次盛開在她臉龐。
仰頭，她對鑰木晉點點頭，隨他離開。
這條路走過去，目的確是收拾東西走人，可惜她卻錯解了那個走字。
再想起蕪苡的話，她感慨他真是很了解自己的傻氣與自以為是，隻是不要緊，她還有一輩子的時間，重新次認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