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眼熟
【您好，恭喜您已經通過《狙擊薔薇》的面試，請您於今天下午五點準時到達霧江大廈頂樓，屆時我們會為您介紹節目規則以及後期錄製，謝謝合作。】
這條簡訊發來時溫薔還在地鐵上，看到通知，她心裡止不住溢出一股欣喜。
前不久戀愛綜藝《狙擊薔薇》上線，在官微上徵選素人女嘉賓，要求和男明星搭檔成為合約情侶，最後人氣最高的情侶會被命名為「薔薇戀人」，並且會獲得一份神秘大禮。
據說這個綜藝的後台很硬，資金充足，資源良好，所以它的大禮可想而知，可以是千萬獎金，也可以是一夜成名的機會。
而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吸引人的是此次受邀的男嘉賓之一有景揚——
一個還未出道就已經被大家封為新晉頂流的人。
父母親都是娛樂圈大腕，所以景揚從出生起就備受關注。
據說他不僅各種技能點全滿，還長了一張就連路人見了都要忍不住驚嘆的臉。
但這些年狗仔也只捉風捕影的拍過他的背影，沒人真正見過他，沒想到他第一次熒屏亮相會是在一個戀綜里。
溫薔這幾個月以來不停輾轉，通過層層篩選，做了許多努力，其實也正是為他而來。 -
出了地鐵，眼看離五點還早，溫薔思忖片刻，還是選擇提前就去，畢竟像她這種一沒背景二沒資本的人被選上真是堪比中彩票，走了極大的運，她態度應該要好一點。
打車到了霧江大樓之後，溫薔徑直走向前台，輕聲詢問：「您好，請問《狙擊薔薇》節目組是在頂樓嗎？」
問一遍，是想再確認一下。
前台小姐看了她一眼，轉而把目光轉移到電腦上，上下翻閱著記錄，接著點了點頭：「是的，如果您是來面試的可以直接上樓，電梯在您右手邊。」
「好的，謝謝。」
「不客氣。」
溫薔提著包走到那邊按電梯，不一會兒電梯門開了，她側身站著，等裡面的人全都走出來她才抬腳走了進去。
霧江大廈是一個商業性的大樓，十五層以下是商業店鋪，十五層以上是辦公樓，所以來來往往人很多。
就在電梯關門的那一瞬間，她突然瞥見一個黑色的身影從這邊跑來。
溫薔一驚，連忙去按開門鍵，由於太過緊張，她不小心按成了關門鍵，手忙腳亂之下，她又重新按了一遍開門鍵。
那人腿長，三五兩下跑了過來，骨節分明的手撐在了即將閉合的電梯門上，電梯徐徐打開，他微喘著氣進來，連帶著說了聲，「謝謝啊。」
聲線懶洋洋的，像驟起的霓虹燈，帶著絲蠱惑。
這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溫薔一僵。
她背對著他，低著頭小聲「嗯」了一句。
電梯反應緩慢，溫薔剛才按下的關門鍵還遲鈍地亮著燈，沒有熄滅，那個人自然而然也瞧見了。
盯著那個瘦小的背影，他戲謔地笑了下：「幹什麼這麼著急？差點就把我關在門外了。」
似乎是天生的自來熟，使得他這句話說得極為自然。
溫薔聽后微愣，把臉埋得更低了，感覺自己解釋也是不解釋也是。
那人似乎也沒打算要得到她的回答，他傾身向前去按樓層，待看見上面的亮起的黃燈，他手頓住，問：「你也是去頂樓？」
他和溫薔挨得很近，影子相疊，溫薔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烏木沉香以及他匆忙進來時混著的冬日冷氣。
此時霧江市已是深冬，即使在寒冷的天氣里封閉的電梯也透著絲絲涼意，溫薔卻覺得自己有些發熱。
要不是背對著他，他一定能瞧見她裹著咖色圍巾下泛紅的臉。
「不是。」
溫薔渾身不自在，只想快點離開，「我按錯了。」
而後她又隨便按了一個樓層，許是樓層比較低，轉眼電梯門就開了，溫薔逃也似地快步走了出去。
她離去的方向掛著一條長長的橫幅，是她出去那層樓的廣告。
「貴婦汗蒸中心」。
「來這裡，撫慰您一天的疲勞，給您最滿意的服務。」
那裡還貼著一些圖片，上面全是清一色的小鮮肉。
留在電梯里的那個人站在原地，好看的眼睛里閃過幾分玩味。
所以——她是急著去那種地方？
……
溫薔一出去，整個人都鬆了一口氣。
怎麼就在這裡碰到他了呢？
她拿出手機對著屏幕照了照，她沒怎麼打扮就來了，也不知道剛剛的頭髮亂不亂，她的妝花沒花。
看著屏幕里自己眉頭緊蹙，表情生硬，她剛升起的信心在頃刻間煙消雲散。
「這位美女，要不要來我們店裡做汗蒸啊，我們剛開業，有不少活動呢。」
一道男聲響起，溫薔收回手機，便看見一個穿著黑色工作服的男人正對著她笑。
「不、不用了。」
溫薔面露窘色，也朝他笑了笑，自己走得慌忙，還不知道這裡是哪裡。
「沒事，我給您介紹一下我們店的服務和優惠，您了解一下也行啊。」男人依依不饒。
溫薔剛想開口再拒絕，但又轉念一想，她還能去哪裡呢，自己暫時還不想上樓去，不如就在這待著等到五點鐘。
於是她道：「那個…請問我能借用一下你們的廁所么？」
「……」
男人愣了片刻，想說公共洗手間往左直走不謝，但又礙於怕影響店面招牌，只得好聲好氣地說：「當然可以，您跟我來。」
進了廁所，溫薔第一件事就是找鏡子然後補妝，可補完后時間仍然過分充裕，溫薔一下又一下地划著手機，漫無目的地看著上面的短視頻。
她忽然刷到一句文案：暗戀大概就是比起他的面孔更熟悉他的聲音吧。
不過簡單的幾個字，就直接照應了她方才的處境。
所以當那人開口的時候，一聽他的聲音自己就便知道是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臨近五點了，溫薔腳都快站麻了，她活動了下四肢，最後慢吞吞的打開了女廁的門。
而在這不經意之間，她剛好對上門口那個男人的視線。
兩眼相望，滿是尷尬。
他一副「這人便秘吧在廁所待這麼久」的表情。
溫薔乾咳兩聲，「打擾了，我這就走。」
「哎，美女——」男人反應過來后還想說什麼，可下一秒溫薔就消失在他眼前了。
他在廁所門口等了這麼久就是為了推銷啊，其實他剛剛又想起.……
他們貴婦汗蒸中心，也是可以治便秘的。 -
再次進入電梯，溫薔猶豫再三，還是按下了樓鍵。
明明來之前她給自己打了好久的氣，明明她想早點去做準備的，可一見到那個人，她的計劃就全被打亂了。
她承認，自己還是太怯弱，害怕見到喜歡的人，逃避遲早要面對的事。
所以才躲到把時間延遲了這麼久，直到現在才上去。
頂樓的長廊上站了許多穿工作服的保鏢，看得出來節目的保密性做得很好。
一一核實完身份之後時間已經所剩無幾了，溫薔迅速整理了下著裝，隨後緩緩推門進去。
意料之中的，裡面已經烏壓壓的站了一堆人了，一時間悶熱感席捲而來。
「你就是溫薔？」一個導演打扮的人眼尖地看見了她，他拿著人員名單，語氣有些古怪，「可算是來了。」
繼而他又轉身對著那些人大聲說道：「大家都起來吧！最後一個女嘉賓到了。」
導演嗓門大，中氣十足，他這一喊，把站在窗戶邊上的、趴在沙發上的、正和別人交談的人的目光全都匯聚到了這邊。
這麼晚來的女嘉賓？一定是個大牌吧。
而當他們轉頭，看見的卻是一個長相看起來毫無攻擊性的女孩。
她留著及腰的棕色捲髮，戴著貝雷帽和長長的圍巾，大衣裡面是羊毛長裙，一雙剪水杏眼，皮膚白裡透紅。
怎麼看都讓人覺得她乖巧又單純。
也很，目生。
雖然這個綜藝打著招素人的名號，可實話說來參加的嘉賓全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大家幾乎都是一個圈子裡的，差不多都認識。
直到看見溫薔，眾人面面相覷。
難道節目組還真招了個素人嘉賓？
見沒人跟溫薔打招呼，導演心下瞭然，便對著她說：「要不你先做個自我介紹？讓大家熟悉熟悉。」
溫薔點點頭，接著轉過身，深吸了一口氣，正欲開口，便被其中一人搶先了一步。
「這女孩兒看起來有點眼熟啊。」
說話的是個年輕的男人，聲音帶著磁性，緊勁得很。
「好像在哪裡見過。」
是他！
溫薔下意識絞緊衣角。
「不是吧景揚？你這搭訕手法未免也太low了吧。」
那人話一出，身旁的人迅速揶揄著他，「你以為你是賈寶玉，想說『這位妹妹我見過』？」
叫景揚的人被他這樣打趣，不急也不惱，整個人像是陷進軟質椅子里一樣，雙腿大喇喇地敞著，一隻手搭在扶手上，面上帶笑，沒再答話。
他穿著深灰色的套頭衛衣，外套被隨意放在一邊，精緻的鎖骨清晰可見，過長的黑髮堪堪遮住好看的眼。
從溫薔角度只能望見他高挺的鼻樑，以及流暢的下頜線。
姿態輕鬆，神色也一如既往地慵懶。
同樣地，令溫薔的心再度一顫。
又想起了很久以前的那次團建。
溫薔人很內向，到了大學還是如此，一天班長召集大傢伙在Bar組織了一次活動，訂的包間很大，籠籠統統擠了二三十號人。
女生雖然只有幾個，但她們不同於溫薔，都很外向活潑，一直跳著唱著，把氣氛炒得很熱。
「溫薔，快過來！我們女生來蹦迪吧！」
一個女同學手拿著話筒，向溫薔招著手。
她的話一出，許多男生也附和著，說讓女士先happy，他們喝酒。
音樂被換成了DJ舞曲，彩燈搖曳多姿，把房間烘托成金醉紙迷的銷金窟。
溫薔原本坐在底下的座位上，突然被人這樣一喊，想拒絕卻怕壞了氣氛，於是只好硬著頭皮站了出來。
音樂放到了最高點，女生們笑顏如花，蹦得盡情盡興。
溫薔完全融入不進去，局促地站在一旁，低著頭，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內心盼望著音樂快點結束。
窘迫，又無措。
就在這時，有人在人群中懶洋洋地喊了一句：「你們小心點兒啊，別把人姑娘給擠著了。」
聲音很好聽，是穿透混亂、刺耳的重金屬音樂里的唯一絕色。
溫薔尋著聲源處看了他一眼。
景揚那時坐在沙發一角，他是被朋友叫過來捧場的，昏昧的光打在他身上，覆上層旖旎。
骨節分明的手舉著高奢酒杯，紅酒晃動，他也同時看向溫薔。
眸光沉沉。
像睥睨眾生的君王。
恣意、漫不經心的。
溫薔猛然收回視線，心怦怦直跳。
他們不過草草見了幾面，或許他連她的名字都沒記清。
現在看來。
也的確沒記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