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嘔止
在病人丈夫的樸素認知里,除了首都來的大專家,其他專家根本不足以跟高源相提並論。
這幾個省里來支援的專家,頓時氣都不順了。
李潤玉看的有些想笑,原先他也是對省級專家高山仰止的,但自從高源救活了好幾個省醫院病危出院的病人之後,他對省醫院的濾鏡就破碎了。
省醫院也不過如此嘛。
病人丈夫又催上了高源:「高大夫,你趕緊給開個方子吧,快救救我老伴。」
「好。」情況緊急,也容不得高源猶豫了,他拿過來處方單,就在上面寫起了方子,思路自然是緊急固脫,還是他最習慣用的張錫純的來複湯。
他把原方中的党參改為紅參,增加復脈固脫的功效,同時生龍牡粉各自用了一兩,山萸肉則是增加到了三兩,增加固脫之效。同時,彷開噤散之意,用了4兩的山藥,還有石蓮子等葯,用其甘平益氣滋液。
終究病人得的是痢疾,雖然需要大補固脫,但也不能一味純補,仍需祛邪,但祛邪必須要放在次要位置。所以高源僅用了黃連、三七和山楂三味葯,同時用民間治痢驗方,加了紅白糖各一兩。
高源寫完整張方子,問幾位中醫:「幾位大夫,你們看看我這個方子有沒有需要增改的地方。」
幾個人湊過來看。
吳溫泉看的微微咋舌,高源大夫果然很喜歡用山萸肉,動不動就是好幾兩往上使。自從上次市醫院一別,他回去也仔細琢磨了山萸肉之效,但還沒到這般大量使用的地步。
鄭正輝看完之後,想說也沒的說了,他道:「高大夫,小心祛邪不盡,你如此補法,可能會導致留邪在內,遺患無窮,所以是不是可以適當增加一些祛邪之力呢?」
高源則說:「治痢之法,自然是以祛邪為治,但治病總歸以人為本,以病為標。正氣足,邪從熱化實化,也就是疫痢,用我的驗方治療,速攻其邪,正氣自復。」
「但若是病人的正氣不足,則邪從寒化,虛化,正氣無力與邪對抗,初病便正氣先潰,生命垂危。此時,絕不可拘泥於『痢無補法』的先訓,須得立刻用大補之法,挽救其性命。」
說完,高源看向了范教授,他問:「不知道我這番說法,能否解答您之前的疑惑。」
「這……」范教授也愣了一愣,他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好吧。」鄭正輝也終是點頭了。
高源正準備讓人下方子,卻發現李潤玉還在盯著看,他問:「怎麼了,李大夫,你有別的想法嗎?」
李潤玉說:「病人正氣已經虧損如此,我怕黃連一味苦寒葯,再度傷到病人脾胃。在此生命垂危之際,保得任何一分胃氣,都是關鍵之極的。」
吳溫泉和鄭正輝都看向了他。
見兩位省級專家都盯住了自己,李潤玉又趕緊補充道:「須知中氣如軸,四維如輪,軸運輪行,輪運軸靈。軸則旋轉於內,輪則升降於外,所以怎麼顧護胃氣都是不為過的。」
吳溫泉和鄭正輝都呆了一呆,吳溫泉道:「李大夫這個理論倒是引人深思啊。」
李潤玉只是客氣地笑了笑。
「彭子益……」高源輕輕念出這幾個字,前世李潤玉在出事之前曾送給他幾本彭子益的講學著作,他也有幸拜讀一夜,但次日,他就二度進宮了。
但就那一個晚上,就讓他獲益良多。他原先的學術觀點多是承自鄭欽安坎中命門一點真火的先天學說,而彭子益的學說卻極重後天。
那一夜之後,高源悟透了治病就急無非先天后天之理,一手先天一手後天,一氣周流。那一刻,高源才終於感覺自己跨入了仲景的學術大門。
對鄭氏學說,高源研究頗多,但對於彭子益的學說,高源卻只閱讀了一夜。所以此刻,高源心裡有些癢了,看向李潤玉的目光也帶上了熱烈。
「我說的不對嗎?」李潤玉都被高源看的不自信了。
高源搖頭:「不是,我是覺得李大夫說的很有道理,是應當再制約一下。」
高源稍一琢磨,便加入與黃連等量的肉桂。
而後,開了兩劑,囑以第一劑二煎混合煎濃汁,頻頻喂服。
范教授的學生見女病人不停嘔吐,他問:「真的能用中藥嗎?她不是已經水米不入了嗎?照她這樣吐,不管吃什麼葯進去,都會吐出來吧?」
「是啊。」一聽這話,病人丈夫也緊張起來了。
吳溫泉等人都看向了高源,而後都露出了笑容。
這些人笑的小夥子心裡突然一咯噔,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裡說錯話了。
高源並沒有多解釋,只是從隨身帶著的針灸盒裡面取出來三棱針,用酒精消毒。
吳溫泉已經主動上前扶住了病人的腦袋。
李潤玉讓小周給病人嘴唇做一個簡單的清理。
而後,高源上前讓病人嘴巴張開,他以三棱針直刺病人舌下金津、玉液,血滋啦一下就冒出來了。高源讓病人側過身子吐血,而後他又刺雙手尺澤穴放血。
「又是放血。」范教授也忍不住滴咕一聲。
然後兩人就親眼看見女病人隨著穴位的血止,嘔吐也漸漸停了下來。
范教授頓時一噎。
病人丈夫見狀也大鬆了一口氣,看了看他們,說:「還省級專家呢……」
這一下,三個省級專家都感覺被冒犯了。
高源也是苦笑。
而後,一劑少量多次服完,眾人細細觀察,生怕病人再度嘔吐出來,她畢竟是非常嚴重的噤口痢,已經到水米不進的程度了。
幸好,湯藥入胃,安然無恙。
眾人總算鬆了一口氣。
這也證明了高源的大補思路是正確的,不然此刻已有變故。
效不更方,續服一劑。
二劑湯藥,二煎混合,分三次服,2小時一次。
至夜半子時,兩劑大補之葯,全部服用完。
女病人脈斂,痢止,安然入睡。
次日,病癒。
高源長舒胸中之氣。
而鄭正輝卻冷汗淋漓,后怕連連,若他堅持昨日多加攻邪之葯,怕是病人已然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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