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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浮波連翠菡萏豐

  我望著她,又笑了一陣。

  看到她緊張的臉色蒼白,方道:「難道寧遠王未曾告訴你,要想成事,須得學會——喜怒不形於色?」

  「姑娘,這是何意?」

  「我才剛進府沒多久,你就知道我喜歡素雅顏色,前幾日,你知道我怕黑,特地將房內燈火點燃方才離開……」我徐徐說道。

  「姑、姑娘……」翠菡額上細細地沁出。

  「更重要的是,方才,你說的是『灤王』,而非『王爺』,想必昨夜,你是見過寧遠王的人了吧?」我閑閑靠在堆滿胭脂水粉的桌前,抬眼笑看她,

  「日前你在我面前不住為『王爺』說辭,之前,我以為你說的是灤王,現在想來,應該不是了。」

  她的眼中,滿是驚異。

  「難怪,清河告訴我,姑娘心思玲瓏,讓我小心應對。我最初還未放在心裡,」翠菡笑容微苦,「我在灤王府五年,都未有人發覺端倪,今日灤王假借更換府里侍婢,實是調用人手來這玉清苑,我便藉機跟了來。」

  「這也是清河交代你的?」

  我發覺,提到清河時,翠菡臉頰似是有些微微發紅。心中不禁暗笑。

  「清河原是怕姑娘知道我是寧遠王的人,而不願用我,因此才讓我隱瞞了身份,一來是在姑娘需要時可以有個照應,二來、二來……」

  「二來,可以隨時向寧遠王彙報我的動向?」見翠菡吞吞吐吐,我便替她補充道。

  翠菡緊閉了嘴唇,望著我,輕輕點了點頭。

  著實,若在昨夜之前,我必是不會用她,只是現在,成灝和夜幽王到底是不是同一人,在我心裡,已經不那麼重要了。

  「那晚紅玉向我發難時,你就在門外,對嗎?」我起身,笑望向她。

  翠菡低垂了腦袋,似是有些沮喪。固然她以為自己隱藏的很好了。

  是了,這就可以解釋為何夜幽王昨夜會出現在扶蘭苑門口了。我心裡對那個呼之欲出的答案,又肯定一重。

  「聽聞灤王妃刁蠻霸道,從不許女子侍奉灤王,你模樣清秀,卻能在他府上五年卻仍安然無事,想也是有些手段。」我朝她笑道。

  翠菡凝目道:「姑娘有所不知,那灤王妃雖刁蠻,但心思簡單,最喜歡聽奉承話,我正是每日好言好語將她供著,循著她的心思惹她開心,她也便對我無戒心了。」

  「更重要的是」,翠菡悄聲道,「我曾治好了她的暗疾!」

  「你會醫術?」我卻是有些驚異了。

  「我不僅會醫術,」她附耳悄聲道,「還專治疑難雜症!」

  「看來,這寧遠王成灝身邊,都是些奇人!」我不由得喃喃道。

  「姑娘,這可就錯啦,我的醫術是從小跟師父學的!」

  我瞪著她:「你師父,腿也折了么?」

  「姑娘,你……」本來還一臉驕傲的女子,突然漲紅了臉,不知該說什麼好。

  我不禁大笑起來。

  「我小時候跟著師父四處行醫,他喜制毒,也喜解毒,我也跟著他學了許多。只是五年前他為了解一個人身上的毒,自己親身試藥,結果中毒了很久。自那次后,他一直悶悶不樂,說是自己醫術不精不配當我師父,就把我扔在一個花谷,自己走了……」

  我越聽,越是驚異。

  不由得打斷她的話:「你師父,可是雲鶴!那花谷,可是叫清幽花谷?」

  「姑娘你如何知道!」翠菡亦是驚詫不已,末了一拍前額又道,「是了,我應該想到,王爺應是帶你去過清幽花谷了,他自是什麼都不會瞞你!」

  是么?我唇角微翹。也許他有一件事瞞了也未可知。

  「那姑娘你可是見到我師父了?」

  我搖搖頭。

  「也是,五年了,我都找不到他。只有老頭子知道如何找到他。我從小跟著他十幾年,竟比不過一個糟老頭子,真是奇了!」翠菡憤憤道。

  見我笑望她,她也自知說話過分了些,忙緘了口。

  「那,灤王其人,你可了解?」我岔開了話題。

  翠菡聰慧,立刻便明白我話中含義:「不甚了解,我一直在灤王妃跟前侍候,只知很多次灤王從宮裡回來,都要喝的大醉,胡言亂語與灤王妃大吵一架,甚至會出府去,徹夜不歸。」

  我凝眉深思,此時,任我怎麼想,也猜不透灤王和國主之間到底是何種狀態。

  不過,聽翠菡如此說,也算是知己知彼。

  見我不語,翠菡俯下身來,悄聲道:「姑娘,寧遠王關心你的緊,每隔幾日就讓清河探聽你的消息。」

  我心中微微一顫,不禁抿唇而笑。

  「王爺讓清河傳與我,姑娘怕黑,口味清淡,喜歡穿淡雅衣料,還有……」翠菡突然頓了一頓,方道,「還有,有時會做夢魘住,讓我在姑娘睡著時,多留意些……」

  後面的話,我似是再也聽不見。

  難怪那次我睡著時,她一直守在門外。估摸著是看我臉色不好。

  我只當是翠菡周到細緻。

  原來,這一切都是成灝安排。

  ……

  腦袋裡似乎有什麼東西膨脹開來,心裡也脹脹的。

  就像,就像要起身旋轉一圈,再盡情起舞。

  這種感覺,是平生第一次有!

  「姑娘,姑娘!」

  翠菡的笑臉在眼前漸漸清晰。

  「姑娘,灤王催您用飯了。」翠菡輕聲提醒我。

  我這才驚醒,反應過來,我是在玉清苑。

  是灤王的玉清苑。

  忙斂了神情,起身拉了拉衣裙,往門口走去。

  卻仍是掩不住眼角笑意。

  「姑娘,喜怒不形於色。」翠菡在身後輕聲道。

  儲香閣,成灤已在招呼著傳飯了。

  我行了禮,在他對面落了座。

  許是今日心情極好,我看成灤都覺得順眼了些。

  「王爺說,過幾日國主家宴,要帶錦瑟去么?」

  成灤笑道:「本王答應過錦瑟,自是會做到。」

  「王爺不怕王妃生氣,錦瑟可怕著呢!」我一邊夾著菜一邊閑閑說道,「到時王妃見錦瑟隨行,必然不肯放過錦瑟,我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可不敢擔當媚惑王爺之名。」

  我笑的嬌俏,似是在開玩笑。

  成灤卻是愣愣地瞧了一陣,方道:「錦瑟不必憂心,本王自會幫你打點妥當。」

  我只笑而不語,慢慢地抿著一勺湯。

  成灤在一旁竟是看得痴了……

  家宴前的幾日,成灤自去忙亂,他告知我,每年家宴,都是他替國主籌備打點。

  國主愛鬧熱,所以他便盡想了些新奇點子。

  我見他似有憂色,便問他為何事憂心。

  他也不隱瞞,將憂心之事托盤而出。

  原是上元節這家宴雖名為家宴,其實是國主宴請群臣的借口,宴會上多是國家重臣及其賓客,偶爾還會有他國使者。所以,這家宴上,須得有出彩之處,以顯黎國國泰民安之態。

  前年,成灤特地從南地島國請來幾名雜耍師父,博得滿堂彩。

  去年則是一副濃墨重彩的鳳舞九天鋪滿整個宴會宮殿,讓在座之人無不驚嘆,成灤也因此獲得國主賞賜。

  只是今年,他是再無計量。

  我故意笑他:「誰不知灤王才高八斗,財大氣粗,怎會被這等小事難住?」

  成灤長長嘆出一口氣,道:「錦瑟,你有所不知,這承辦家宴本是我從父王那裡想盡了法子爭取來的,誰不知這裡面油水極大,只是,唉……」

  成灤皺眉,似是煩躁異常。

  「王爺但說無妨,或許錦瑟可助王爺,也未可知。」

  「本王不欲在你面前丟醜,」成灝頓了一會,「也罷,錦瑟胸有丘壑,或許你能解我當下之憂。」

  聽成灤說,這承辦家宴之事,原是峪王與國師都曾虎視眈眈,若是有任何差池,這份差事不保不說,還會失去國主信任,那無異於又讓國主抓住了他的錯處……

  「王爺手底那麼多賓客,禮部官員中也人才濟濟,難不成都沒有讓王爺滿意的法子么?」

  成灤皺眉搖頭:「都是老生常談,毫無新意。」

  我凝眉思索一陣,屋外夏日陽光熱烈,園子里的花,卻兀自開的艷麗,那些蜜蜂蝴蝶,似是不懂人間憂愁,只顧紛飛取樂。

  我揚眉對成灤明媚一笑。

  「王爺,錦瑟有一計,不知當行不當行?」

  「但說無妨!」成灤,估計也是死馬當成活馬醫了。

  我巧笑嫣然,不疾不徐地向著成灤說出我的想法。

  成灤的眉漸漸向外舒展開來,嘴角止不住上揚。

  待我話音剛落,他便不禁撫掌大笑:「好,好!錦瑟,真是未看出來,你竟有如此氣量,本王真是有福了。」

  我心裡冷笑,卻也謙道:「錦瑟是想著,國主王爺們富貴場面見得慣了,偶爾換換口味,賞賞這下里巴人的把戲,想是也有新鮮感的。」

  「錦瑟啊錦瑟,切莫妄自菲薄,你這哪裡是下里巴人,你想出來的點子自是高雅至極……哈哈!」

  那天下午成灤心情極好,苑裡的下人每人賞了半兩月錢。

  之後便自去籌備不提。

  期間,駱瀾天傳信來,說是支祁國一個商客定了大批同款的玉器,此次所得不菲。

  時日過的很快,上元節前夕,翠菡捧來一套衣裙,說是灤王特地派人送到玉清苑,讓我參加家宴時穿上。

  我望過去,那是一件淡紫色輕紗衣裙。

  我平日里裝束簡單,為了拉弓方便,多用束袖,從未穿過這樣輕飄飄的衣服。

  不過,這身衣衫,從用料、顏色和做工,著實是討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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