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海浪進行時

  “我能行，我能行，我能行……”


  迪卡不停給自己進行著精神催眠，但可惜的是，即便是他本人，也無法在狂躁的暴雨中聽見自己的聲音。


  當然，物理的聲音聽不見，但他多年的航行經驗，卻內化為了一道道精準的指令，在他的腦海中清晰地響起。


  “船頭要筆直地殺進去。”


  轟——


  船首的斜桅破開了海浪，就像一把熱刀捅進了黃油，鋒利、堅固、銳不可當。


  “穩定舵向，時刻注意船底的亂流，無論如何也不能讓船頭有任何一絲動搖。”


  隨著船頭不斷抬高，船底的水流也愈發快速，愈發紊亂起來。


  其結果，就是一股雜亂無章的力量順著船舵爬了上來，讓整個船體都開始了高頻的抖動。


  “浪太高了！浪太高了！船頭也同樣抬得太高了！”


  “不行！必須轉舵！必須轉舵！否則船會失去浮心的！”


  迪卡猛打方向舵，船頭立馬在浪尖的位置垮了下來，而“深海恐懼號”，也隨即發生了致命的側傾。


  轟——


  浪牆無情地拍上了右舷，在巨震之餘，也把成噸重的水花砸在了甲板上，讓整個甲板都為之一空。


  “你在幹什麽？為什麽不穩住船頭！船要翻了！！”


  泰格一聲怒吼，要不是“深海恐懼號”此刻正以六十度的仰角趴在海浪上方，他一定會立馬衝上舵台，把這個該死的舵手活活撕碎。


  但泰格終究是沒機會出手了。


  因為此刻，船頭已經衝進了浪尖，巨量的海水正在鋪天蓋地地向甲板襲來。


  轟——


  嗚——


  眾人耳邊的轟鳴才響到一半，就立即轉為了水下的嗚咽。


  “深海恐懼號”就這麽捅進了海浪，旋即，破浪而出。


  咚——


  在經曆了長達三、四秒的失重之後，“深海恐懼號”狠狠地砸進了海麵。


  許久，船身停止了搖晃，甲板也終於平穩了下來。


  這時，所有的水手都橫七豎八地癱倒在地上，甚至，還有幾個倒黴蛋靠著腰上的安全繩，就這麽掛在兩舷的外側。


  距離“深海恐懼號”進入台風，已經過去了十個小時。經過十個小時的鏖戰，所有人都已是精疲力竭，再也沒有了站起來的力氣。


  “所有人整理好狀態，立馬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馬上就要穿過第一條雨帶了，最後一點時間，堅決不能放鬆！”諾頓從甲板上艱難起身，向海賊們下達了命令。


  而與此同時，泰格卻是衝上了舵台，將迪卡一把提起。


  “蠢貨，你為什麽要故意轉舵？要不是正好衝上了浪尖，過不了半分鍾，船就會翻的。”


  泰格的質問無疑是合理的，在大浪中行船，最忌諱的就是船頭的方向不正。一旦讓海浪從側方拍擊，很容易就會使船身側傾，甚至是直接翻船。


  而如果麵對的是六米以上的巨浪，那就更容不得一絲馬虎了。


  這樣的巨浪，船頭隻要略有一點點偏斜，都會在破浪的過程中被無限擴大，最終導致船毀人亡的下場。


  “我……”迪卡支支吾吾，半晌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作為一名經驗豐富的舵手，這些道理他自然都懂。但至於自己為什麽會轉舵？他本人也說不太清楚。


  當時，他隻是本能地覺得“深海恐懼號”的仰角過高，需要立馬降低船頭，否則整艘船都會倒栽下來。


  “你應該學著相信自己的手下，特別是在你不懂的領域。”


  “他剛才的操作是正確的。”


  說話之際，諾頓已經來到了舵台正前方，直到泰格把人放下了，才繼續道，“攀登海浪的時候，的確是要保持船頭筆直。但這隻是針對普通的海浪而言。”


  “浪高一旦達到十米，巨大的起伏就會使船隻的仰角超過安全限度。而一旦過限，不僅船體會失去浮心，就連龍骨也有折斷的風險。”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舵手就需要在仰角過限之前，提前打偏方向，以確保船隻安全地挺過浪尖。”


  “話說到這裏，你應該也明白了。作為一名水手長，你完全是不合格的。而且不僅不合格，還喜歡到處指手畫腳，給人增加麻煩。”


  “所以，至少在衝出這片風暴之前，我的命令，你好好聽，好好做。除此之外，就不要再說廢話了。”


  諾頓的話語絲毫沒給泰格麵子，說完之後，兩個人灼灼的目光就對在了一起。


  但這時，迪卡顫抖的聲音卻在二人耳邊響起來了。


  “諾頓大人，您剛剛說，我需要在仰角過大的時候打偏方向，讓船能安全地挺過浪尖。”


  “可如果仰角已經超過了極限，船還是爬不上浪尖，我應該怎麽辦？”


  聞言，二人都覺察到了迪卡話語中的不對勁，於是都把目光轉到了船頭的方向。


  哐當——


  一道閃電撕裂了雲層，同時，也撕裂了眾人眼前的黑暗。


  那是一麵牆，或者說一麵絕壁，高聳地就好像奧林匹斯的主峰，讓人一眼望不到盡頭。


  當然，海上是不會有山的。


  所以，這應該是一麵浪，一麵高達三十米的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