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赫拉克勒斯
麵對眼前的巨浪，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了莫大的絕望。
剛才十四米的浪高，都已經是險之又險了，現在倒好，高度直接翻了一倍，浪麵更是幾近垂直。這樣的一麵海浪，哪還是他們這些凡人能夠反抗的？
“出海混的，總該是有這麽一天。看來，我的日子就是今天了。”水手們自說自話，心態已經從絕望轉變為了豁達。
然而，在這片苦中作樂的歡笑聲中，還有最後一個人沒有妥協。
諾頓大步登上舵台，身上一往無前的氣勢，令台上的兩人下意識為他讓開了位置。
在沒有完成風暴之子的成就之前，諾頓入門級的航海術，還不足以讓他有信心接過船舵。
但現在，有著精通級的駕駛術傍身，諾頓無疑已經是這艘船上最懂駕駛的人了。
所以這一次，他決定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這樣，無論最後的結果是好是壞，他都能坦然接受。
於是，感受著舵輪在手中輕微的震動，諾頓抬起頭，堅定的目光鎖定了前方的巨浪。
隨著船頭一點一點地抬高，船首的斜桅再一次撞進了海浪。
於是，同樣的水花四濺，同樣的摧枯拉朽，但所有人都知道，情況有所不同了。
因為此刻，斜桅正在瘋狂地抖動。連帶著其後的船頭，也一同搖擺了起來。
“諾頓，需要我去把斜桅斬斷嗎？”泰格大聲問道。
“不用。”
諾頓的話音剛落，船頭就停止了搖晃，而與此同時，一根折斷的巨木正從浪花中猛然飛出。
呼——
在眾人都來不及反應的瞬間，桅杆便掃過了甲板，將一名右舷的水手當場爆頭。
而後，一具無頭的屍體就這麽被安全繩放飛在了空中，就像一隻風箏一樣。
然而，如此血腥的場景，諾頓卻視若無睹，此刻，他的眼中就隻剩下了海浪，以及海浪中的“深海恐懼號”。
三十度。
船底的水流驟然加速，讓船舵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於此，諾頓放鬆了手上的力氣，讓船舵隨著紛亂的水流一同搖擺起舞。
但令人詫異的是，船舵在不停的抖動，船頭卻依舊穩如磐石，就像一柄巨人的戰斧，正勢如破竹地向海浪劈去。
六十度。
船體來到了失浮的邊緣，可這時，“深海恐懼號”才堪堪爬上了巨浪的腰部。
六十五度。
船體已經失浮，這也意味著“深海恐懼號”喪失了平衡能力。這時，隻要有任何一絲擾動，船隻都會發生不可逆的傾倒。
而諾頓的任務，就是確保行船不受任何幹擾。
於是，在所有水手大氣都不敢喘的緊張氛圍中，諾頓閉上了雙眼。
下一刻，風聲、雨聲皆盡消失，世界驟然安靜了下來。
在這片平靜祥和之中，諾頓的觸覺和聽覺逐漸延伸向了遠方。
於是，他“看”見了！
他透過“深海恐懼號”，看見了船底湧動的水流，看見了船尾沉浮的船舵，還看見了前方，仿佛在嘲笑他的，不可一世的浪湧……
八十度
“深海恐懼號”已經近乎垂直地貼在了海浪頂端，隻差最後的四米，船就能成功越過浪尖了。
哢哢哢——
龍骨已然達到了極限，在自重和水流的雙重壓力下，發出了令人牙酸的悶響。
至此，諾頓知道，必須轉舵了。
隨著船舵一偏，巨大的偏向力打破了諾頓精心維持的平衡。旋即，船頭騰空躍起，迫不及待地就要向側方倒去。
諾頓當然不能讓它如願以償，於是又趕忙回舵，試圖減緩船頭下落的勢頭。
“就是現在！”
諾頓咆哮而出的命令並沒有傳出多遠，但好在，最近的一名水手聽到了指令。
於是，在他的帶頭下，所有守在右舷的水手，立馬將套著腳蹼的勾爪刺入了垂直的海麵。
相比於船頭的重量，這些勾爪提供的力道顯然是微不足道的。但有的總比沒的強，畢竟他們要爭奪的，本就是這毫厘的差別。
轟——
船頭猛地砸進了浪壁，但下一刻，又在巨大的水花中彈了起來……
五十九度。
經過幾次反彈，船頭終於回歸了海麵。但角度，卻比諾頓預想中的低了一度。
少了這關鍵的一度，“深海恐懼號”還能不能在船身打橫之前，攀上這最後的四米呢？
但無論如何，諾頓也隻能拚了。
三米。
仰角還剩39度。
兩米。
仰角剩餘19度。
一米。
仰角隻剩9度，船身眼看著就要打橫了。
半米。
仰角已經微乎其微了，但船頭終於是成功紮進了浪尖。
下一刻，萬噸的海水湧入甲板，船頭更是從海浪的另一麵鑽了出來。
成功了！破浪成功了！
“深海恐懼號”貫穿了三十米的巨浪，馬上就要以飛翔的姿態，迎接嶄新的未來了。
諾頓緊握著舵輪，等待著終極時刻的降臨。可就在這時，艉樓卻是傳來了一陣異常的震動。
艉樓？
後桅杆！！
“泰格！後桅！快去！”
諾頓歇斯底裏的呐喊消散在了暴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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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桅，是此刻唯一還掛著風帆的桅杆。
不同於迎風的大橫帆，後桅的三角帆可以減小船隻的升力，讓船隻在風浪中更加穩定。
但此刻，由於船已經來到浪尖，上方強大的風力好巧不巧，竟是和後桅發生了共振。
這是一場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意外，而且一來，就是在如此要命的關頭。
哢哢哢——
後桅驟然崩裂，從根部齊齊斷開。
而桅杆一斷，風帆產生的下壓力也立即停止，旋即船尾一震，拖著“深海恐懼號”從浪尖的位置垮塌了下來。
已經衝到一半的戰艦，就這樣退轉了回去。
這時，守在船中央的泰格瞬間消失，眾人連他轉身的動作都沒有看清，下一刻，他便突兀地出現在了後桅下方。
“啊”
泰格一腳支地，一腳鎖住斷樁，全身爆發出了撕裂風暴的力量，用雙臂將傾倒的桅杆扶了起來。
“保持後桅直立，讓風帆張緊。”諾頓的聲音隱隱傳來。
於是，泰格就這麽半跪在艉樓上方，扛著肩上的桅杆，紋絲不動地立在了風暴之中。
哐當——
萬鈞雷電齊發，讓這片本該墮入深淵的大海，變成了光之所在。
這一刻，泰格英勇壯闊的身姿，就如同神話中的赫拉克勒斯，永恒矗立在奧林匹斯的山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