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風雲生變(3)
葉沁渝在落霞峰住的這十天半月,每一天都是一夜好眠,連夢都沒有一個,她漸漸喜歡上這個地方。而且她與蘇羽茗的相處也越來越融洽,蘇羽茗就像一位溫柔知性的大姐姐,對她甚是體貼照顧,讓自小便缺少母愛的葉沁渝甚是依賴,心裡反倒希望小准叔再多消失幾天,好讓她可以在這裡多生活一段時間。
「嫂嫂,你能告訴我為什麼你的舊疾會複發嗎?聽杜鵑說你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犯病了。」
「舊疾只是氣喘不暢,不礙事的。那天下雨,我沒有及時回屋,著了涼,氣喘的毛病最忌便是風寒,染了風寒,病就起來了。」
「是不是大少爺故意讓你淋雨的?」葉沁渝睜眼看著她,問得直截了當。
蘇羽茗沒有答話,她本想掩飾,但那些掩飾之詞,她自己都覺得可笑。
「太過分了!不能找老爺說理去嗎?!」
「二少夫人,你就當可憐我們家小姐,千萬別把事情鬧大!」杜鵑急了,連忙說道。
羽茗安撫了一會杜鵑,才慢慢向葉沁渝解釋,「沁渝,你年紀還小,很多事你還不懂,尤其是這大宅子里的人情世故,最難摸透,也最難駕馭。匯槿……是薛家的長子,雖是庶出,但也有資本找條件更好的女子為妻。我不過是一個沒了母親的小女子,能嫁入薛家做長媳,在我父親看來,已經是天大的福分,所以……我不應該奢求太多。」
寥寥數語,蘇羽茗已經將自己的身世、薛家的環境以及自己的地位都說了個大概,葉沁渝大致也明白她為何要忍氣吞聲,如果不是她,那淳樾就是她的夫婿……想到這裡,葉沁渝覺得自己好像是虧欠了她似的。
「如果不是我,那淳樾便能和你在一起了,你也不用受這些罪。」
「傻瓜,你在想什麼?淳樾是薛家的嫡子,薛家家業的繼承人,即使沒有你,有的是官宦世家、閥閱名流想和薛家攀親。且不說我是沒有母親的孩子,就算我母親健在,我們蘇家的嫡出長女,也配不上薛家未來當家夫人的名號。」
「又是這些嫡庶之分……要說地位,我才更加沒有地位,父母雙亡,寄人籬下,有什麼地位可言……」
蘇羽茗笑了笑,「又說氣話了,你可是祖父親自定下的嫡孫媳啊,光這一點就已經足以服人,更何況,你還是敬王爺的養女。好啦,別胡思亂想了,陪我安靜地釣魚好嗎?」
蘇羽茗左腿受傷,唯一能做的娛樂活動便是看書和釣魚了,葉沁渝不想弗了她的興,便與她坐一起垂釣玩樂。
「沁渝,你心裡……是否還在意我和淳樾的過往?」蘇羽茗知道她與淳樾俱已放下,但是如果葉沁渝不懂,那他們的放下會少了很多意義。
葉沁渝故意不去看她,只看著眼前的這一泓清泉,說道,「感情之事,豈能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我理解的。」她和薛淳樾成婚的第一天便知道自己只是一枚棋子,利用完就會被丟棄,她與薛淳樾,不過露水姻緣,沒必要再去在乎他們倆之間的過往,和將來。
「你看你,一邊說不在意,一邊又不敢正視我的眼睛。」
「嫂嫂,如果哪天我離開了,你和淳樾,還有可能嗎……」
「怎麼又說傻話,我是他長嫂啊!」
她是我長嫂……這句話好熟悉,因為薛淳樾也講過,講過不止一次……
「你……當真放下他了嗎?」葉沁渝扭過頭去,認真地看著蘇羽茗。
「自然是。」蘇羽茗沒有迴避葉沁渝的眼神,反而是更加認真地回應了她。
脫口而出的坦率回答讓蘇羽茗自己都嚇了一跳,難道,是因為那個李顯之?
她的眼睛清澈得毫無雜質,葉沁渝知道她沒有騙她。
兩人相視一笑,無需更多的解釋……
學誠的呼喊聲劃破了山谷的寧靜,「大少夫人,少夫人,葉大人到了,少爺請少夫人回去。」
剛才念叨希望他多消失幾日,不想他這麼快便出現了,真讓葉沁渝不知是哭是笑。
蘇羽茗見她一臉苦笑的樣子,也笑了,「沁渝你快回去吧,再不回去淳樾怕是要來尋你了。」
「他哪裡會來尋我,巴不得我離他遠一點呢。」
葉沁渝一邊說著一邊卻已經站了起來,「嫂嫂,我回去見見小准叔,轉眼離開長興兩三個月了,還真有點想他。」
「小准叔?」
「就是大家說的葉賜准嘛,論輩分他是我叔父,但是論歲數,他就長我幾歲,所以就叫他小准叔啦。」
蘇羽茗恍然大悟,「真羨慕你,有這樣一位亦親亦友的族叔。」
「小准叔人很好的,我都不知道為什麼大家都這麼怕他,一聽說他要來,都忙前忙后地準備這準備那,其實小准叔根本就不在乎那些。呃……嫂嫂您什麼時候回去呢?我介紹你們認識,你們都是經商的行家,一定很有話聊!」
「是嗎?想不到葉大人不僅深諳為官之道,還懂經營之道。」
「考科舉那會,他說如果他三次不及第,就棄文從商,可惜,第二次就及第了……」
「及第怎麼就可惜了?」蘇羽茗被她的惋惜逗笑。
「我覺得小准叔如果經商,可能會成為僅次於薛老爺的大商人。所以,他去做官真的浪費人才了……」
「不管做哪行哪業,自己覺得身心舒坦就好。好比林大夫,他年輕時就已經是名動天下的杏林高手,但是卻為盛名所累,身心不得紓解。後來他來此營廬為舍,清凈度日,無人打擾反而能心平氣和,身心康泰。所以,好也罷,壞也罷,都不能由別人來定義,自己覺得好,那便是真的好。」
葉沁渝點點頭。心言很快便已收拾妥當,學誠又把東西安置好,就等她動身了。
葉沁渝正要上車,蘇羽茗忽然叫住了她,「心言,你看看是不是掉東西了,那裡的摺扇可是你家少夫人的?」她邊說邊叫杜鵑撿起,接了過來。
摺扇跌落打開了半邊,她正想把扇子重新合起,瞥了一眼扇面時,赫然發現扇面的書法落款印章,「顯之!」
蘇羽茗頓時驚呆了,盯著扇面一動不動,葉沁渝走到她眼前也沒有發覺。
「嫂嫂?」葉沁渝連叫了她幾聲,她才難以置信地回過神來。
「顯之……是誰……」
她的聲音,似乎是在顫抖?葉沁渝有些不解,「顯之,就是我小准叔啊,葉賜准,字顯之。這紙扇面是他的得意之作,在我成婚時特意送我的,所以我一直帶在身邊。」
聽完葉沁渝的話,蘇羽茗開始渾身戰慄,杜鵑見她情況不妥,連忙上前扶住她。
「嫂嫂,你怎麼了?可是吹了風又不舒服了?快回屋去吧!」
蘇羽茗彷彿沒聽到葉沁渝的話,惶然四顧……怎們會這麼巧……不過,那人自稱李顯之,不是葉顯之,天下之大,同名同姓尚且不少,更何況只是同名,巧合而已、巧合而已……蘇羽茗一邊安慰著自己,一邊卻已濕了眼眶,胸悶氣急之狀又出來了。
葉沁渝見勢不妙,以為她的舊疾又要發作,連忙示意杜鵑把她扶進屋。
杜鵑才扶她轉身,院子便有人把她們叫住,「我看你也無大礙了,隨我回府去吧。」
循聲望去,卻見薛匯槿站在院中,定睛看著蘇羽茗。
蘇羽茗一個驚嚇,差點站立不穩,幸好有杜鵑扶住。
薛匯槿且走了過來,取代杜鵑扶住了羽茗,「原來弟妹在這裡,施大人差點都派人去杭州拿人了。快些回去吧,淳樾一早就在院中等你了。」
葉沁渝見他到來,以為是兩人分開許久,薛匯槿應該也知錯了,特地來接她回去的,而且她也不便插手他們夫妻之事,便告辭上車離去。
「夫人,今晚薛府家宴,為長興來的親家接風洗塵,你是薛家長媳,不出席怕是不好。所以為夫特地來接你回去,如果一時三刻還撐得住,就隨我走吧。」
「匯槿,我……我腿受了傷……這副行動不便的樣子,恐怕有損薛家顏面,我……我就不去了吧……」
「都是自家人,有什麼關係?再說,你再行動不便也是四肢健全,葉沁渝還是殘指呢,比你差多了,擔心什麼!」
「我、我舊疾未愈,此時下山萬一再次發病,我——」
「病發了就再治!這麼重要的家宴難道你叫我一個人出席?我是有妻子還是沒妻子啊?別人會怎麼想?!如果你的夫君換成是淳樾,你是不是垂死也要出席?!」
「你簡直不可理喻……我有病在身,薛家上下都知道,誰還會因為我沒出席笑話你。」
「府里人知道,但是葉大人不知道,你怎知人家心裡不會另作他想?」
「葉大人的心胸怎會如此狹隘……」這句話才說出來,蘇羽茗意識到嘴快說漏了嘴,連忙住了口。
「馬車已經準備好了,杜鵑,趕緊收拾一下,馬上出發。」
「不……我不回去……」如果葉賜准真是他,那她該如何自處……
蘇羽茗邊說邊後退,薛匯槿一個箭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你回也得回,不回也得回!跟我走!」
蘇羽茗都快哭出來了,「匯槿,我求你了,我們有話好好說,不要這樣……」
「回府之後,你要說什麼都可以,但是現在必須跟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