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天翻地覆(1)
薛家一事暫且不提,但蘇家一事以迫在眉睫,不得不管。大業律法,僭越使用皇家御用貢品,其罪當誅,蘇琦、蘇源父子現已被收押,蘇家上下均被禁足在家,動彈不得。蘇羽茗不得不再去找一次葉賜准,這次,是因為自己的父親,以及蘇家上下數百口性命。
薛匯槿與馬姨娘自身難保,自然不會有空管她,馬姨娘還試圖對她禁足,以免她為救蘇家急病亂投醫,做出什麼傷害薛家的事。她幾番苦求,才換得馬姨娘首肯,去見葉賜准一次。
在海州官驛的後院,蘇羽茗終於再次見到葉賜准。自那次花園相會,她便下定決心不再見他,強迫自己忘記,可惜事與願違,她終究逃不開他的圈子。
葉賜准才跨進門,蘇羽茗便「撲通」一聲跪下。他知道她先前是有意避開他,他也知道二人有違人倫,因此也苦苦壓制自己的感情,強迫自己不逾越底線。如今見到悲慟哀戚的蘇羽茗,心中一直強裝的堅決瞬時倒塌,說不出一個字。
「葉大人,小女子蘇羽茗,求您高抬貴手,放我父親一條生路。」
蘇琦一案本來不在葉賜準的布線範圍,是在查處貢稅截留時被施昀和洪唐供出而被帶出的,大理寺截取相關信息后不敢延誤,直接八百里快馬回稟朝廷,泓遠帝震怒之下特事特辦,嚴查海州商人罔顧律法,私自倒賣專供皇室御用貢品一事,葉賜准事先並不知情,也無法控制。
「羽茗,你知不知道僭越是死罪?蘇琦的罪過遠比那些為截留和倒賣貢稅提供便利的不法之徒來得重!蘇琦為海州府衙提供存放截留貢稅的倉庫,甚至為截留下來的布帛再次漂染,洗去貢稅特徵,堂而皇之地流入各州郡布帛市場!這些,在我知道他是你父親后,我都可以一筆抹去,證據都幫你毀個乾乾淨淨。但是,僭越這條罪,是大理寺辦案官員發現的,而且已經到了陛下的桌案上,你叫我怎麼幫你?」
「大人不是曦王的人嗎?你做不到,那曦王也做不到嗎?」
「你當曦王是什麼人?他如何會為一個區區行商觸怒龍顏!」
蘇羽茗一時哽咽,蘇琦的罪過,她不是不懂,可是除了他,她還能找誰?
「大人……如您能保家父一條性命,羽茗……羽茗願意奉獻所有,予取予求……」
葉賜准頓時怒由心生,將她一把拉起,盯著她說,「在你眼裡我是怎樣一個人?我葉賜准要什麼女人沒有,還真以為我只是看上你這副皮囊么?!」
「那你看上羽茗什麼?但凡我有,但凡你要,我都給……」
葉賜准似乎要把她捏碎一般,蘇羽茗但覺手臂一陣陣難耐的疼痛,不得已皺緊了眉頭。
葉賜准意識到自己失控,終於把她放開,冷靜了一會後才說道,「你回去吧,我明天就回長興,能不能救下蘇琦,我不敢給你保證,但是,我會拼盡全力。畢竟,他是你父親。」
說完,葉賜准便轉身離開,蘇羽茗看著他逐漸離去的背影,不知哪來的勇氣,居然跑了過去,在背後一把抱住了他!
回了長興,他便是堂堂太府寺少卿,皇帝的左膀右臂,高官厚祿、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而她,不過是海州的一葉浮萍……
他們,可能再也不會相見了……
葉賜准頓了許久,忽然回身,把她緊緊抱進懷裡!
海州的秋雨,淅淅瀝瀝,氤氳著一陣透人心肺的涼意。
在官驛略顯逼仄的房間中,葉賜准緊緊抱著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寒冷而瑟瑟發抖的蘇羽茗……他越抱越緊,迫切地想度給她一點溫暖,讓她的身心都暖和起來。
他的熱情,在落霞峰的那個夜晚便已被她點燃,再加上這段時間求而不得的苦悶壓抑,現在他的理智已經被完全吞沒。
不管她是誰,蘇雨,還是蘇羽茗;蘇家小姐,還是薛家少夫人,他都不在乎,他只想要她!
兩人的吻,不知何時已經糾纏得密不可分。葉賜准緊緊地抱著蘇羽茗,雙手撫上她的背脊,漸漸地,移到她的腰間,開始胡亂地解著她的腰帶。
一番急切的動作后,蘇羽茗已鬢髮微亂、釵松髻搖,她氣息紊亂,微微推開他,雙眼迷濛地看著他熱情似火的眸子,似乎在做最後的心理掙扎。
葉賜准害怕她退縮,於是再次急切地吻上她的唇,她的頸窩,流連繾綣。
蘇羽茗漸漸閉上了雙眼,徹底放開,再次抱緊了他……
葉賜准一向沉穩持重,他覺得自己從未似現在這樣慌亂,幾次解對方的腰帶都不得其法,額頭都微微冒了汗。
情急之下,他一把扯開她的衣襟,埋首其中,縱情享受她身上特有的馨香和溫暖……
蘇羽茗忽然明白,他似乎未涉人事……
於是她握住他掌心冒汗的雙手,輕輕安撫,等他冷靜下來后才緩緩鬆開,然後慢慢伸手到自己腰間,解開腰帶,再解開衣帶結,剝開衣襟,漸漸除下外衫……
外衫離開她的肩膀后,借著衣料軟滑如絲的質感,無需再動便已驟然墜地,露出了潔白的中衣。
蘇羽茗滿臉嬌羞,終於承受不住他熱烈的目光,偎進了他寬敞的懷抱里……
蘇羽茗第一次從男女之事中體會到一種愉悅的感受。自從她嫁給薛匯槿,這件事無一不是在她被藥物迷失本性或者被強迫接受的狀態中進行的,對她而言,這件事只有無窮無盡的痛苦和羞辱,毫無尊嚴可言,更遑論愉悅。
一陣疾風勁雨過後,萬物都歸於寧靜……
葉賜准已沉沉睡去,蘇羽茗撫摸著他的睡顏,心中萬分不舍,這個男人,給她重新定義了男女情愛,她不知道自己是該喜還是該悲。
不過,也不重要了,他回長興之後,自會有他的坦蕩仕途,海州經歷的一切,不過是一段露水姻緣,給他午夜夢回時平添一段夢境罷了。
可是,再怎麼安慰自己都沒用,不爭氣的眼淚還是點點滴落在他眉心。葉賜准睡夢中似乎感覺有異,眉心微蹙,眉翼微顫,但依然安睡,沒有醒來。
蘇羽茗不舍地在他眉心印上一吻,順道吻去那滴多餘的淚珠,然後披衣下床,穿戴整齊后悄然離去。
回到薛府已將近戌時,蘇羽茗無心再應酬薛家眾人,便叫杜鵑替自己在晚膳上告了假,徑自回房去了。
蘇羽茗前腳剛走,葉沁渝後腳就到了官驛。她在葉賜準的卧房前敲了好一陣門都沒聽到回應,正想找驛員問時,大門忽然開了,葉沁渝正想抬腳進去,葉賜准卻將她一把攔下,「走,到院子里談。」
葉賜准二話不說,轉身關上房門,把她拉到院中的涼亭里坐下。
「來找我何事?」
葉沁渝看他一臉嚴肅,神情卻帶有幾分飄忽,心下疑慮,便問道,「小准叔你怎麼了?怎麼一副不想見到我的樣子。」
葉賜準定了定心神說道,「薛家或多或少都有牽扯進來,你我現在私下見面恐會惹人話柄。」
他說的也有道理,葉沁渝點點頭,長話短說,「小准叔,我來找你有兩件事。一是請你務必搭救蘇老爺,羽茗嫂嫂年幼喪母,又沒有其他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只有蘇老爺這一個至親,你怎麼忍心看她孤苦無依?第二件事,也是為了羽茗嫂嫂,我寫了封信,請你務必帶給翊哥哥,蘇家的案子,我信中三言兩語也說不清,還煩請你詳細與翊哥哥說說,不管如何,請他幫我最後這一次。」
想不到葉沁渝和蘇羽茗關係這麼好,葉賜准倒有些疑惑了,「你和蘇羽茗,才認識幾個月,對她的事怎麼如此上心?」
「說是認識幾個月,但是我一早就知道她的存在了。」
「呃?」葉賜准再次疑惑了。
「唉……告訴你也無妨,她之前,是淳樾的戀人……」
「什麼?!」葉賜准一聽,「騰」得一聲站了起來,不可置信地盯著葉沁渝。
「別緊張、別緊張」,葉沁渝看了看四周,連忙把他拉下,「都過去了!都過去了!現在她只是淳樾的長嫂,他們沒有私情!」
私情……聽到這個字眼,葉賜準的眼神,有些閃爍不定。
「總之,我不管你和敬王府哪裡不合,反正這封信一定要幫我交給敬王世子劉翊。」
葉賜准接過那封信,揣進了懷裡,點了點頭。
葉沁渝本來還想問薛府家宴那晚他為何失儀,但此時薛家和蘇家都風雨飄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於是話到嘴邊,她還是咽了回去。
「你快回去吧,這種時候,薛家的人最好不要與任何朝廷官員有接觸。這封信,我一定幫你帶到。」
葉賜准帶著海州的成果回朝廷復命,臨行前囑託大理寺的特使先凍結蘇家一案,待他向曦王稟明后再做處置。葉賜准現在是曦王身邊的紅人,大理寺同屬曦王陣營,自然要賣他這個面子,所以蘇琦雖然下獄,但並未吃苦。
海州城漸漸恢復了寧靜,薛家在這場變故中穩立潮頭,不僅毫髮無傷,還順利完成了首批航線調整,在海州的勢力愈發壯大。
鑒於薛匯槿在鼎泰豐錢莊的胡作非為,薛成貴決定將鼎泰豐從十九家商行中剝離,劃歸薛淳樾管轄。在馬姨娘的連番進言下,薛匯槿保住了其他十八家商行的管轄權,但是自由度大不如前,幾乎所有的經營變動,都需要經薛成貴首肯。
薛匯槿想不到海州這麼大的風波都殃及不到薛家,頓時有些自大起來,自己躲過一劫后非但不知感恩,還愈發驕縱,對薛成貴對他的管束不勝煩悶,時不時在房中借酒撒氣。蘇羽茗擔心觸怒他,少不得更加忍氣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