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緣分殊途(4)
「沁渝!」薛淳樾眼明手快,迅速將葉沁渝扶住,繼而繼續向葉賜准怒道,「羽茗失蹤我們每一個人都很擔心,也很憂慮,但是現在我們已經調動了所有可以調動的人力物力去搜尋,如果羽茗尚在人世,我們遲早會把她找到,同樣的,如果她已經不在人世,那你再怎麼不顧性命去找,也是徒勞無功!」
兩行淚水終於還是忍不住流了下來,葉賜准有些手足無措,他從沒想過如果沒有了蘇羽茗他的世界會變成什麼樣,但是他唯一能肯定的是,如果蘇羽茗真的死了,他必不苟活!他轉身,發瘋般沖了出去。
「小准叔!你去哪——」葉沁渝凄厲的大喊,可是葉賜准卻置若罔聞,一刻不停繼續跑。
薛淳樾神色凝重,抱住葉沁渝說道,「怕是攔不住了……讓他去也好,只要他一天不死,就一天放不下羽茗,再留在長興也是無窮無盡的煎熬……而且現在韋應時步步緊逼,他再不離開,恐怕會被韋應時綁著和韋知雨拜堂,走了或可逃過一劫。」
「可是他的舊傷……」
「療養了一個多月,短期內應該不會頻繁複發了,只是以後能不能斷根……唉……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凈源道長也說過,她治得了病,治不了命,就由他去吧。」
葉沁渝兩眼含淚,心中悲痛,只得緊緊抱住薛淳樾,埋在他懷裡輕聲哭泣。
只是當前的局勢已經由不得葉賜准自由選擇了,果不出薛淳樾所料,曦王已經在長興城內外布下了天羅地網,葉賜准才出城門便被二三十個殺手圍住,一番纏鬥之後,葉賜准寡不敵眾,被悄然押進了曦王府。
如果沒有薛匯槿對蘇羽茗的戕害,葉賜准或可還有心思與曦王虛與委蛇、假意迎合,可如今他心急如焚,兼之又痛恨薛匯槿,遷怒曦王,便拒不合作,任曦王如何軟硬兼施,都不肯配合曦王的所謂大計,重新奪回太府寺。
逼問了兩三天都無結果,曦王便起了殺心,畢竟薛淳樾已經有了李璟風和庄康,如果再加上一個葉賜准,更是如虎添翼,這些人將來即使不為韋應時所用,也會自立成派,斷然不會為他曦王所用。更重要的是,當下不能讓葉賜准壞了自己的利用葉、韋兩人風化醜聞彈劾韋應時的計策,重重原因交疊,葉賜准必須死!
薛淳樾很快便獲知葉賜准被困的消息,但沒有證據便不能公然帶著人馬殺入曦王府,更沒法向皇帝告御狀,無奈之下只得求助韋應時。韋應時自然不想讓葉賜准落入曦王陣營為曦王所用,但是如果曦王是想要葉賜準的性命,那對他來說就沒什麼所謂了,葉賜准又不是他韋應時什麼人,憑什麼要為了他公然與曦王撕破臉?
薛淳樾苦求無效,還是被韋應時下了逐客令,離開之際經過韋府庭院,忽然想起韋家還有一人在乎葉賜準的生死,於是馬上回家修書一封,趁著夜色借石子投進了韋知雨的房裡。
韋知雨因不願答應韋應時與葉賜准成婚,已被韋應時禁足在房,夜深人靜正想睡覺,忽然聽聞動靜,連忙起身居燭查看,發現了那封書信后打開一看,頓時大驚,連夜鬧騰要見韋應時,直言如果葉賜准死,她也不獨活!
韋應時沒有進房,而是在房門之外與她談條件,要他救葉賜准未為不可,但條件是她必須與葉賜准成婚!
韋應時態度堅決,韋知雨知道現在葉賜准於他而言已不僅僅是一個東床快婿,更是他開始建立朝中勢力的重要棋子,他與曦王所想一樣,如果葉賜准不能為己所用,那便不惜扼殺。
從韋應時奉詔回京時起,他便不再是一個單純的父親了……韋知雨無奈,只得含淚點頭應允……
次日朝會後,韋應時便到御書房向泓遠帝求一道賜婚諭旨,成全了葉賜准和韋知雨兩個多情之人。
泓遠帝雖有些意外,不過轉念一想,韋應時也該明白自己的相位不穩,才最終勸服了葉賜准和韋知雨成婚,如此也好,朝廷的顏面算是保住了,因此樂觀其成,很快便下了一道諭旨,為葉賜准與韋知雨賜婚。
可這諭旨下得有些尷尬,本應是葉賜准與韋知雨同時迎接的聖旨,如今卻只有韋知雨一人出現,葉賜准卻不見了人影!
皇帝下的諭旨竟然找不到接旨的人!泓遠帝能不動怒?很快便下令京兆尹即使把整個長興城翻了個底朝天也要把葉賜准找出來!
有了泓遠帝這道諭旨就好辦了,韋應時帶著中書令府邸親兵,烏壓壓地前往曦王府要人。曦王本來還想推搪否認,奈何韋應時最後竟抬出了錢余的名號!看來韋應時是有備而來,曦王雖然痛恨錢余這等貪財之輩為了蠅頭微利將他出賣,但是現在韋應時人證物證俱在,自己再不放人怕是不好向泓遠帝交代,無奈之下只得尋了個借口,說葉賜准並不在他府上,但是知道他在何地躲藏云云。
既然曦王願意交人,那韋應時也不想跟他糾纏,他說如何便如何,於是給曦王倒了個不痛不癢的歉,便尋那地方拿人去了。
曦王雖然懊悔沒有早些對葉賜准下手,但誰能料到韋應時這隻老狐狸竟然犧牲自己的女兒也要和他纏鬥到底?說到底還是自己不夠狠不夠果斷,與人無尤。賜婚聖旨一下,不管葉賜准再不情願,也不得不三書六禮將韋知雨娶回家。
在洋洋洒洒的賜婚聖旨里,泓遠帝把葉賜准褒揚了一通,又讚許他大浪淘沙堅貞不屈,再加上朝廷從未承認襄王府有做過謀逆之事,一切不過是坊間流言,因此三言兩語便把那些參與襄王府謀逆的莫須有罪名說成是忍辱負重。
有了葉賜准這樣的人才,泓遠帝自是不願再聽宋惠妃的枕邊語,在一次家宴中暗示宋遐志應退位讓賢,皇帝的旨意自然無法違背,宋遐志只能不情不願地「告老還鄉」。泓遠帝轉身便在賜婚聖旨里以葉賜准功名在身為由,特准其官復原職,接替宋遐志出任太府寺卿。
葉賜准和韋知雨一起在韋家接了泓遠帝的聖旨后,獨自一人回到了一片蕭條的太府寺卿府。這座宅邸本就不豪華大氣,如今空了些年,愈發不成樣子了。當初宋遐志根本看不上這座宅子,在京期間一直都住在宋家位於長興的別苑,如今葉賜准看著這座空空如也的宅子,心中湧起一股酸澀。
這裡,本該是他與羽茗的家,可是羽茗卻一步都未曾踏入過……
葉沁渝懷著哀戚的心情,強忍悲痛幫葉賜准準備聘禮,畢竟這是皇帝的賜婚,對方又是當朝中書令的千金,這聘禮是含糊不得的。
泰祥興不缺錢,因此這聘禮準備得很是充分,其中有一套是泰祥興掌事文叔特地從安西都護府尋來的一組十二件玉佩,有女性使用的玉簪、玉篦、玉梳,也有男性使用的腰帶佩、懸挂佩、玉扳指等,用的都是上好的于闐美玉,潤如羊脂、晶瑩剔透,握在手中溫潤盛澤,很是精美。
葉賜准拿起那枚腰帶佩,用指腹撫摸著上面的浮雕,戀戀不捨。
大業朝律例,從三品以上官員方可使用玉帶,葉賜准升任從三品海東道節度使時,第一次系玉帶,那玉帶上的正中配飾,便是那枚葉家家塾恩師紹德公贈予他的獬豸玉佩。如果不是那枚玉佩,羽茗也不用受這麼苦,但如果不是那枚玉佩,羽茗可能時至如今還是薛匯槿的妻子,仍舊在薛家受辱。
葉賜准也想不通那枚玉佩究竟是他的吉還是他的劫……
葉沁渝見他拿著腰帶佩不放,便走過來輕輕握住他的手,在順手拿過那枚玉佩,放回在匣子里,淡然說道,「這件是聘禮,給知雨的,你無需留戀……」
一語雙關,究竟是不要留戀玉佩,還是不要留戀知雨……
葉賜准背起雙手,看著屋外這蕭索的庭院嘆道,「院子該修一修了,在這樣破敗的院子里迎親,怕是會讓賜婚的天子面上無光……」
沁渝拿起那套御賜的大紅喜服,走到葉賜准身後邊讓他試穿邊說道,「濱州的事,你無需憂心,等這裡的事一完,我親自過去。淳樾說海州城長大的孩子都是天生的水上好手,內陸江河怕是難不倒羽茗姐。再者,曹英澤能讓她跳江,自然就有底氣能救回她。反而是你,你既懂得天子的顏面丟不得,就該知道不僅僅是這庭院,以後這裡裡外外都得做得光鮮亮麗才好。」
葉賜准苦笑,「我知道了。濱州……就仰仗你了……」
泓遠二十年孟夏,太府寺卿府修葺一新,葉賜准被萬人簇擁著迎娶了中書令韋應時的掌上明珠韋知雨。可是當晚葉賜准卻喝得酩酊大醉,伏在新房之外的亭子上睡了一晚,無人敢動。
葉賜准重回朝堂,很快便給整個大業朝投下一顆震撼彈。
戶部聯手太府寺,再一次整飭均輸平準吏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