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 古法(1/2)
「九淵籙」中記載的法訣,名為「神相觀想法」。其修行有諸般過程,秦燁觀來頗為繁瑣,卻莫名感覺有趣。譬如,選擇觀想神相之前,需要先行沐浴更衣、焚香禱告,而後開壇焚表以啟「請神」。
而「請神」這一步,絕非可以胡亂妄為,選擇「請神」對象極為關鍵。「九淵籙」中記載了滿天仙神,自三清、四御之天尊部、天帝部,到星神三官、地仙天師,再到護法神將、地府冥神等等,一應仙神數不勝數。
若「請神」者無謹守本分,妄自尊大,不顧自身實力做那擅請「三清、四御」之糊塗事,那毫無疑問自絕於經籙修行也。再者說了,秦燁初次授籙,也不過是最低級的《太上三五都功經籙》,簡稱為「都功籙」,放在仙神天庭,不過是領的六七品職銜。
芝麻綠豆大的職銜,也想請到「三清四御」級別的道門領袖,那跟七品芝麻縣官直接想與帝皇交接有何區別?不會得到回應不說,反而會被認作不懂規矩。秦燁也是思慮之後,慎重地在最基礎的「護法神將」一系中,選擇了一位雷部神將天君,仙名諱「秦士昭」,領神職「五雷使者、神霄雷公將軍、典雷大神」。
秦燁老實交代,他並未聽說過這位雷部神將天君。
不過這倒也不奇怪,畢竟諸天世界這些仙神化身千萬,誰能算得過來?指不定其在前世道家的稱謂又截然不同。之所以選擇雷部,秦燁心中有所計較,而具體到這位天君,卻沒有太多複雜的考量了。
咳咳,至於秦燁選擇這位神將天君,是否存了秦仙君能看在本家的香火情分份上多多照顧一二,便不足為外人道也。
授籙需讀經。
秦燁花了幾日的時間,將「都功籙」職銜要求通曉的經文《早晚功課經》、《老子道德經》、《度人經》熟讀背誦。而後選定一日天高雲淡、明日朗照的好天氣,為雷部天君做好神位,沐浴更衣,焚香禱告,然後便準備開壇祭表,以啟請下天君神念,助他修鍊「神相觀想之法」。
起壇。
焚香祭表,需在開闊之處。守靜堂下,那寬敞的太極廣場無疑便是個好去處。唯一讓秦燁頗為頭疼的是,一應無良師兄早早得了消息,知道他要準備修行青雲門千年以來唯有開山祖師青雲子修鍊成功過的「九淵籙」記載法訣,紛紛好奇聚攏,在一旁觀看。
這也便罷了,師父田不易一家竟也如此無聊,齊聚於此。
也不知道是那個溜須拍馬的傢伙,為師父師娘把那守靜堂檀木大椅都搬了出來。身穿盛裝,手持拂塵,正待按照古老形制舉辦儀式的秦燁,感覺自己此時像極了河陽城裡耍把式賣藝的。或許比那還慘,因為觀了他賣力「表演」的,根本不會給他哪怕一個銅板!
「老七,」杜必書興緻勃勃地喊道,「還磨蹭什麼呢,趕緊開始吧!不然誤了吉時如何是好?」
秦燁白眼一翻,若非時機不對,他真想過去與六師兄「討教討教」修行!不過當師父田不易也如是催促一句,秦燁連忙老實地答了一句,而後盤膝坐在祭壇之上。
閉目凝神,開始念「開經玄蘊咒」。據說念誦此咒,能與諸般仙神結緣,而隨著他輕聲的念誦,心境果然清靜祥和,將周遭之外的影響排除——「雲篆太虛,浩劫之初。乍遐乍邇,或沉或浮……昭昭其有,冥冥其無。沉痾能自痊,塵勞溺可扶,幽冥將有賴。由是升仙都。」
念完「玄蘊咒」,秦燁起身而動,腳下踩著罡步,口中念誦著書寫的「請神祭表」,曰:「仰起雷霆都司將,符圖法籙眾官軍。神霄雷公秦將軍,五雷大使奉天君……若有下邪截大道。攝赴雷岳便施行。掃蕩罡風迎帝駕。扶持道法救良民。我今安奉座壇庭,大賜雷威加護擁!」
祭表誦讀已畢,秦燁自己都未曾注意,似乎進入了某種奇異的狀態。他伸手將那壇上供奉的祭表拿起,於火燭之上點燃,真元一催,使那火焰瞬間將整個祭表焚燼,化作一縷青煙幽幽而上。
秦燁放下拂塵,持香點燃,拜后插在壇上香爐,便再度坐在壇前蒲團,而後開始首次的「神相觀想之法」修鍊。如此,「請神」就算完畢,於外人眼中並沒有任何異樣發生,當然,秦燁自己也沒覺得焚燼祭表後有什麼不同。
有此「請神」之後,秦燁今後修行法訣,不需要這般麻煩,只在修行之前點三炷香拜后,便可自行修鍊。通常而言,若是兩三月毫無進展,便說明修鍊失敗,要麼祭表並未抵達天聽,要麼對方並不想理你,簡而言之「無緣」,此時就可以放棄轉修他法了。
秦燁自是不知道這一點。
青雲門上下也沒有人知道這一點,畢竟此法除了開山祖師,誰也沒真箇修鍊成功過。
「娘~,修鍊道法,直接做這最後一步不就行了,幹嘛還之前還要做那麼多麻煩的事兒?」田靈兒不太懂,只覺修行道法,直接練便是了,又是焚香又是念誦祭表,有什麼用呢?那些不是凡俗的道士,用來騙吃騙喝的把戲嗎?
別說,此前修鍊「九淵籙」記載法訣的青雲弟子,還真有如田靈兒口中所言那般,直接進行「神相觀想」修鍊。結果不言而喻了嘛。
蘇茹解釋道:「你師兄修行的乃是與現今截然不同的古典道法,規矩多,講究也多,他不得不慎重對待。其實,我也是頭一回見到如此修行之法,算是大開了眼界。不易,」說到最後,蘇茹轉身對旁邊田不易道,「你覺得小燁能修成此法嗎?」
田不易怪眼一翻,道:「我怎麼知道?再說了,修不成便修不成,大不了傳他『五雷咒法』,難道還能比這什麼『神相觀想』要差?」
蘇茹嗔怪地看他一眼。
沉吟片刻,蘇茹輕嘆一聲,有些感慨地道:「不易,或許像你我這般修士,大都只信自己,不信仙神,想來是萬萬無法修成這般法訣的了。」田不易道:「依你所說,老七也是修士,豈非白費力氣?」
蘇茹搖了搖頭,道:「小燁或許會有不同,你難道沒發現嗎,他的身上其實少有那種高人一等的桀驁之氣。無論接人待物,都是一視同仁。」田不易不服,怪道:「難不成我們便有桀驁之氣?」
蘇茹似笑非笑地看他:「你說呢?」
田不易啞然,一時無言。
不止是他們,大竹峰一眾弟子,也在觀摩了秦燁稀罕的修行方式之後,紛紛竊竊私語,熱烈討論起來。那道法究竟如何,他們不敢妄作定論,不過卻可以對秦燁的修鍊加以品評。
匯總而言,這修行之法甚為古怪,也有幾分滑稽,他們旁觀了半晌卻一點異象也無,只怕老七的「請神祭表」要失敗了。不過這是「理智派」何大智之屬的觀點,像老三鄭大禮無條件信任秦燁天賦的,則持反對態度。
雙方爭執不下,頓時有人站出來,不出意外正是杜必書,開口一句「莫如打個賭」,這回卻沒引起眾人反對,倒是積極響應。杜必書為了贏一回,搶先便道:「老七天分高,資質好,咱們都知道。不過我是不信他能比兩千餘年青雲門所有前輩更厲害,因此這『神相觀想』法訣,我賭老七修不成!嘿嘿,剛剛師父都這般說,老七大體是免不了轉修『五雷咒法』了。怎麼樣,你們賭不賭?」
鄭大禮哪裡聽他理由,梗著脖子道:「賭便賭,我賭老七能修成!」
吳大義皺著眉,思索良久,覺得應該聽從「理智」判斷,所以跟杜必書站一邊兒。然後是呂大信,也賭修不成。宋大仁見此情形,嘆了口氣,只覺一個個的同門友愛都拋到腦後去了?如此一邊倒賭老七修不成,等他知曉,豈不得黯然神傷?遂開口道:「我便與老六一邊吧。」
張小凡面對三師兄逼迫性的目光,咽了咽口水,又想起七師兄平日里的好來,說道:「我、我賭七師兄能修成!」
杜必書搖了搖頭,拍了拍他肩膀,毫無誠意地為張小凡的選擇嘆了口氣,但隨即又高興起來。畢竟若只有老三一個人賭輸,他贏也贏不了多少不是嗎?
現在剩下最後一個何大智,分明看得最清楚,卻遲遲做不出選擇。
杜必書不耐,追問:「老四,你幹嘛還不選?」
何大智遲疑地道:「按道理計,我自是應該賭老七修不成。」杜必書高興道:「這便對了嘛!」何大智又道:「可是,你小子由來便是『逢賭必輸』,考慮這一點的話,我又似乎該站老三他們一邊。」
杜必書一滯,失笑道:「哪有把這當做理由的?」
「唉,」何大智目光一定,「這世間本來就是沒什麼道理可言的,我站老三他們那邊吧。」
杜必書氣得不行,道:「好好,咱們就以兩年為限,等你們輸了就知道了,哼!」何大智淡淡一笑,並不在意:「那麼,賭注是什麼呢?」
杜必書眼珠一轉,憤憤地道:「賭輸了的,那就用老七送給二師兄的笛子為大家吹奏一曲,用送老四的玉硯為每人作畫一副,還有把小師弟那大海螺放在自家房間一個月,怎麼樣?」
眾人驚得相互對視一眼,齊聲斥道:「老六,你也太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