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試后
隨著齊昊一句話落音,台下修為不夠、未曾得見方才長空上那兩道神通碰撞之後結果的青雲弟子,一時驚呼,響起嗡地低聲交談之語。
「齊師兄說什麼?他、他輸了?」
「怎麼可能呢,齊師兄修為那麼高!」
「不會有什麼隱情吧?」
「別胡說!」聽得越說越離譜,頓時有人斥道,「大竹峰秦師兄那一招『五雷咒法』,難道便不厲害?你們沒見九天雲氣之間,那白痕現在都沒曾消散嗎?」
也有面相老成的弟子說道:「『五雷咒法』我也見人使過,怎的便沒有這般巨大威能?」
乾字台監管長老現身出來,憑虛立於半空,目光從齊昊與秦燁兩個身上看去,而後回到齊昊身上:「齊師侄,你方才所言,可是要認負?」齊昊方才的話,他自也聽在了耳中。
齊昊心中本有百般思緒,然而當他做出了決定之後,那些思緒便如雲霧一般,撥弄開來,顯出日月那般澄澈心靈。
「不錯,師叔,這場比試齊昊認負!」
「齊師兄!」他對面的秦燁穩定氣息之後,吐出一口濁氣,真元耗盡,方才一場全無保留的鬥法,對他負擔極重,面上蒼白之色分毫不減,卻十分鄭重地道,「師兄此時尚有餘力,而秦燁真元耗盡,便是法寶也無法御使,如何算得上獲勝?」
齊昊嘆道:「可你的『五雷咒法』,畢竟勝過我方才那一劍,不是嗎?」
秦燁張了張嘴,沒能說出否定之言。
他也未曾想到,經過「融靈」秘術加料之後的「五雷咒」,居然有如此可怕的質變。簡而言之,方才的神通對決,若說齊昊以「量」勝,那麼秦燁便是以「質」而勝,最終「量」敗給了「質」。
在雷法出手的瞬間,秦燁自然而然地,便在心裡生出一種明悟——他的雷法,能夠擊穿齊昊的劍氣!
是以那一道蜿蜒雷霆,被秦燁有意錯開了齊昊要害,與他擦身而過。
齊昊內心裡對獲取勝利的意願,分毫不必秦燁弱,可他的原則與驕傲又無法讓他對這其間細節視若無睹。
「秦師弟,祝賀你。」齊昊釋然那般一笑,「你當之無愧。」
而後身形一躍,下了台去,自行往師尊蒼松道人處請罪去了。
監管長老隨即宣布了比試優勝者,擂台下青雲弟子也回過神來,為秦燁奉上熱烈呼聲。大竹峰吳大義、杜必書兩個上台,扶著秦燁下去,他倒不至於這般虛弱,真元耗盡也只會讓他稍感無力罷了。
不過吳大義、杜必書兩個滿臉興奮,非要如此,鬧得秦燁無可奈何。
且不說大竹峰這邊勝了比試,熱鬧不已。在這之後,所有觀戰的青雲門人,連同諸脈首座長老,盡都挪移位置,往西南邊坤字台而去。緣由無他,乾字台已被兩人鬥法拆了,後面兩場自是無法再於此進行,便都轉到坤字台。
坤字台今日尚且還有兩場要比。
先是曾書書對陣一位頗有名氣的長門師兄,曾書書勝。秦燁也是頭一次見曾書書施法,他所修的乃是一柄紫氣縈繞的仙劍,名曰「軒轅」,乃是實打實的「仙品」法寶,極為珍貴。再加上曾書書本人根基紮實,修為精深,贏下這一場倒也不足為奇。
只不過有先前一場激烈無比的神通鬥法在前,一應觀戰弟子似有些「難為水」的意味,讓整場比試氣氛略顯尷尬。好在隨後一場小竹峰陸雪琪對陣大竹峰田靈兒,再度引來熱議與矚目——都是絕美的容貌,不同尋常的修為,讓許多年輕弟子欽佩且心中傾慕之餘,也不禁好奇兩人到底誰更強一些。
雖然真元耗盡十分難受,但秦燁還是看完了整場比試。
其實自交手一刻鐘后,秦燁就知道小師妹田靈兒,應當不是陸雪琪的對手。她「御物」法修得極為不錯,但終究根底淺了,修為不如陸雪琪深厚,乃是硬實力不夠,激斗一場之後,便敗下陣來。
這一日的大試,到此就結束了。
不過通天峰上所有參與盛會的諸脈弟子,談興卻絲毫不減,或是三五成群,或是聚做一處,都在談論今日大試的見聞。有說晉級明日大試那四人的,也有聊起擂台鬥法之獲益,其中談論最多,自是秦燁與齊昊那一場比試,再就是陸雪琪與田靈兒兩個絕美之人鬥法的英姿,便是張小凡那場不戰而勝之試也有人提及。
簡言之,熱度不減。
秦燁這曾經除了本脈同門之外,便少有人知者,也一日成名,在青雲門中獲得了巨大聲望。
一處庭院靜室。
蒼松道人神情莫名,目光看著眼前弟子,道:「今日,你本可取勝。」
齊昊「撲通」跪下,滿臉慚愧:「師父,弟子無能,過於自負以至有愧師父厚望,請師父責罰!」
蒼松道人沒有說話。
他那一雙誰也無法窺透的眼睛,已然望向幽靜地窗外院落。
上一次「七脈會武」,齊昊敗在了通天峰長門大師兄蕭逸才手中。蒼松道人心有不服,厚顏讓齊昊在此參與大試,不想居然遇見秦燁這麼個異數,有一次敗了!
「是天意嗎?」蒼松道人在心底默默地自語。
他收齊昊為徒,教授他一身本領,便是為人處世也傾囊相授。他看著齊昊一天天長成,讓他穿一身白衣,漸漸成為門下弟子領袖,那種意氣風發之態有了曾經熟悉那般幾分意蘊。
本以為能夠讓那白衣身影重現於門中,卻連番在「七脈會武」遭遇失意,一向表現得猶如鐵石般堅強的蒼松,竟無聲地嘆了口氣。
「你,且起身罷。」
「師父,弟子——」
「回龍首峰去吧。」蒼松道人說道,「等你修為突破『上清境』,為師便放心把更多的擔子,交付到你身上。」
「師父?」齊昊又驚又喜,卻也有些疑惑。
蒼松道人卻不願多言,擺擺手,讓他自行離去。
通天峰下,一處幽靜山谷深潭邊上。
秦燁盤膝坐在那處。
不錯,他並未回到長門安排的弟子居處,實是那小小一個房間,如今有了鄭大禮、宋大仁兩個傷病之人,擠在一處有些艱難。雖說田不易提及讓鄭大禮、宋大仁兩個回山休養,但他們都不願錯過這一甲子方有一次的盛會。雖說兩人今天也沒能到雲海廣場去親眼觀戰,但身處通天峰,總比回去大竹峰消息來得靈通吧?而且留在此處,參與感也會多上幾分。
恢復真元,秦燁並不需要耗費太多精力,一整夜綽綽有餘。
比起耗盡的真元,與齊昊一戰之後渾身受到震蕩的經脈,將其調養恢復才是正事。為此,他可憐巴巴地求到田不易頭上,果真討來一小壇大約半斤的靈酒,既能蘊養經脈,又能過足酒癮,只覺世間之事,再美不過如此了!
「汪汪!」
不遠之處,大黃狗朝著水潭吠叫兩聲,卻又在水麒麟扭頭看過來時,立即從心那般偃旗息鼓,夾著尾巴躲在一邊兒。遠處樹林一個灰毛猴子,攀著樹枝看那水潭中的巨獸,手上抓著個新鮮野果吃得正歡。見到大黃狗吃癟,猴子吱吱地叫了兩聲,沒能引來巨獸的注意,抓了抓腦袋,一溜煙從樹上下來,跳到大黃狗後背,吱吱地叫著似是安慰。
比起往日,今天水潭邊上,多了一個拿著描金扇子的曾書書。他頗為驚訝地望一眼深潭之中的水麒麟,有環顧四周那幾隻靈獸,身形一掠,落到秦燁身邊,也在那巨石上坐下,壓低了聲音地道:「喂,我說——你是怎麼做到把咱們青雲門的鎮山靈獸,都給拐走的?」
秦燁沒好氣地雙眼一翻,仰倒躺在巨石上,看那湛藍長空,悠悠白雲,反駁道:「瞎說什麼呢!此處還是靈尊帶我來的,我哪有那本事把上古靈獸都給拐走?」
曾書書一指遠處的猴子,道:「不是你?哼,你把小凡師弟的靈猴都拐到了此處,莫要狡辯啦。」
秦燁偏頭看一眼遠處打鬧一團的小灰、大黃,道:「死狗是自己要跟著來的,至於小灰,卻是跟著大黃一塊來的,與我何干?」一面說著,眼睛斜睨地道:「倒是你,跟著我做什麼?」
曾書書啪地打開扇子,嘿嘿笑道:「我見你一個人鬼鬼祟祟往通天峰僻靜之處跑,一時好奇便跟過來看看唄。說起來,今天你可真是出盡風頭,當時我在擂台下看得真切,不知有多少小竹峰的師姐、師妹,被你給震驚吸引,滿面通紅,異彩連連呢!唉,真讓人羨慕。」
秦燁失笑搖頭,隨即正色道:「齊昊師兄道法神通,其實是勝過我的。今日取勝,機緣巧合罷了!」
曾書書眉頭一挑,想起今日那一場讓他大為震撼,懶散心性都為之收斂的大試,感慨萬千:「雖說是有所緣故,不過齊師兄也輸得不冤——我當時也在台下,齊師兄以為十分力道使出十分,便能勝你,我也是這般認為,誰想你這傢伙居然出人意表,十分力氣使出十二分來,偏又故意留手,惹得齊昊師兄想繼續比試也怕落了臉面,不得不認輸了事!秦老弟,好算計啊!」
「滾!」秦燁雙目一瞪,抬腳便要踹他,哪有這般唯恐不亂、胡亂生事的說法?
曾書書輕巧躲開,微笑著道:「與其執著如何取勝之由,徒生煩惱,不如放眼往前看。別以為贏了齊昊師兄便安然無事,後面還有我,還有哪位同樣深不可測的陸師妹呢!」
原來曾書書是拐著彎勸慰他呢。
秦燁心中一暖,道了聲:「多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