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應對
陰傀宗內，「七煞」長老以「天地五方」排列序位。
東虞之「東」便是尊位，「虞」為其名。然則細說起來，其實「虞」也並非是他的名字，因為每一任「七煞長老」中都有「東虞」之名。因而，「虞」實際乃是那一具煞氣衝天的銀甲屍之名！
由是可見，能從「銀甲屍」與東虞長老手中支撐下來，法相、李洵四人，不愧是大派英傑傳人。只是此時雙方匯合，法相四人的狀態，竟比秦燁幾人差了不止一籌，他們幾乎被逼到山窮水盡，再無抵擋之力。
「阿彌陀佛！」
法相蒼白的臉上顯出悲天憫人之色，目光堅定，望著那魔教長老。身軀如熊一般強健的法善，此時面若金紙，匯合之後立時盤膝而坐，周身儘是鮮血，從始至終一言未發。
李洵同樣形容狼狽，一手握尺，一手用力按在胸腹傷處。唯有焚香谷燕虹狀態略好，想來是被其他三人竭力相護，才有此時模樣。
一人，一銀甲殭屍。
無盡煞氣之下，卻是把正道八個人包圍在內。
秦燁也不敢輕舉妄動，服下解毒丹藥之後，竭力化解方才被偷襲的震蕩與那邪異劇毒之力。可惜，不知活了多少年的陰傀宗老魔，從來沒有拖延的習慣，自語一般陰笑一陣，抬起頭來。目光猶如打量死物一般肆無忌憚地掃視一眼，桀桀一笑，那實力比一般的長老級魔頭還要可怕的銀甲屍便出手了！
「阿彌陀佛——」
法相一路與銀甲屍交手最多，第一個反應過來，御使「輪迴珠」迎上去，卻被銀甲屍嘶吼聲中一拳擊破護體金光，倒飛而去。李洵咬牙祭起「九陽尺」，化作一道噼里啪啦爆燃的火焰，席捲過去。
其餘之人自也不會坐視，齊齊出手，便是身上餘毒未消的秦燁與陸雪琪也一齊出手。但是，全無作用！雙方境界差距過大，銀甲屍身披滔天煞氣，渾身堅硬超越金鐵，眾人的術法神通只是遲滯了片刻，甚至連銀甲屍堅韌的外皮都未能擊破，便一個接一個的倒飛回去！
「嘿嘿嘿~」傷重的野狗嘴裡還吐著血沫，但此刻見了正道門人不堪一擊，落花流水的模樣，也禁不住心懷大暢，笑出聲來。一條頗長的舌頭伸出口來轉了一圈，形容略顯猥瑣，叫囂道，「你們這些正道門人，儘是欺軟怕硬的無恥之徒！不是要除魔衛道嗎？嘖嘖，道爺我就在這兒，有本事你們來把道爺除了去啊？」
林鋒陰沉著連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倒是那嫵媚美婦介面道：「野狗說的甚是！呵呵呵~，有東虞大人在此，哪裡能輪到這些口稱正道之人囂張？」
「諸位師兄，」法相又受了一擊，以他深厚佛法修為竟也身形踉蹌，「看來今日我等遭遇這魔頭，難以善了。小僧尚有一擊之力，乃是吾師普泓上人賜下當身護命之絕技，稍後便由小僧出手，阻他一阻，師兄們尋機撤離罷。」
眾人聽出法相言語中的死志，紛紛動容。盤坐竭力調息的法善驀地睜開眼，眼中滿是決絕：「師兄，讓我來吧！」
法相搖了搖頭，動作輕微，但意志堅定。
「提議今日查探，本就出自小僧之口，忽視青雲門蕭師兄傳信留言，也是小僧之過，焉能置身於外？」法相道，「只是小僧受傷不輕，恐怕還需要一位師兄留下，為小僧爭取些時間。」
正道眾人聞言，一時沉默。
李洵面色晦暗，忽地開口：「我方才阻攔銀甲殭屍，經脈被其煞氣所染，氣息運轉不靈，再對上這魔頭已然力有不逮。」
法相看了他一眼，點點頭沒有說話。
隨即轉向青雲門四人。
「法相師兄不必著急，」秦燁沒去看那話里話外儘是推脫之意的李洵，道，「此時還未山窮水盡，還請諸位為我爭取十息時間！」
曾書書不屑地看了一眼李洵，「六合鏡」祭起，毫不猶豫便道：「老秦，你放手去做，其他的交給我！」
古鏡升起，灑下一道淡黃光彩，將眾人籠罩在內。
銀甲屍裹覆煞氣的一拳擊中「六合鏡」光圈，只見那屏障「咔」地一聲，猶如薄冰一般瞬間裂開道道裂紋。曾書書「哇」地吐出一口鮮血，渾身經脈一陣疼痛，但他怒喝一聲，竟強自運轉真元，再度撐起一道屏障！
張小凡手裡的燒火棍，此刻也打了出去。
那銀甲屍對正道門人的仙家法寶並不畏懼，濃郁的煞氣足以抵擋仙寶的諸般威能。然而在面對燒火棍時，不知為何他那枯朽的直覺意識里生出一陣危機，下意識避了開去。
「咦？」
東虞長老驚疑一聲，身形一閃而至，伸手去抓那燒火棍。張小凡連忙將真元催動到極致，但仍不能避開東虞那枯瘦的手掌，不過他剛抓住燒火棍，頓時便有一股詭異的陰邪之力，引得其體內精血沸騰，腦海里甚至有了片刻暈眩！
「什麼東西，這般古怪？」
他放開手，平復體內異樣，對那醜陋的古怪棒子頓生興趣。
不過張小凡卻趁此時機，將法寶撤了回來。東虞冷哼一聲，正待再度追擊，面前卻忽地一陣光華閃爍，藍色的「天琊」，金色的「輪迴珠」，為烈焰包裹的「九陽尺」，乃至法善、燕虹的法寶，齊齊攻了過來！
東虞比他們所有人境界都高，但這並不意味著他肯正面接下眾人全力一擊。但見一陣灰煙爆散，東虞冷笑躲開，在旁側兩丈之外現身，再度撲了過來！曾書書「六合鏡」防護屏障立時破碎，他本人也經脈大損，再無餘力施展道法。
隨即便是先前合力一擊的眾人。
東虞所料不差，第二次眾人再度聯手，便不似前一次那般無懈可擊。他目如鷹隼，一眼窺出破綻，一掌擋下出手略快幾分的李洵，笑道：「『焚香玉冊』練得不夠火候，可惜你沒有機會回去重練了，哈哈哈！」
復又一掌，李洵頓時從半空落下。
錚！
鋒銳劍鳴，逼得東虞也不敢小覷，尤其是那神兵威能極大，又是與天音寺法相的「輪迴珠」一起襲擊而來，他不得不嚴陣以待。先是施展飄忽的身法，化作灰霧閃開陸雪琪一劍所指，而後一爪打飛其人，陰戾地道：「好俊的劍法，想來是能煉出幾塊好骨頭！」
而後法力充沛的一掌，將法相、法善打飛，到了張小凡一丈之外。
「小子，你那法寶吾甚為喜愛，且讓老夫看看，指不定能讓你死得痛快些！」
張小凡也不知道為何這可怖的老魔，沒看上其他人仙氣過人的法寶，反倒看上他這燒火棍。燒火棍是他唯一的法寶，雖然初時有些嫌棄，但用得習慣了，讓他拋棄也極為不舍。
只是老魔突進身前，張小凡雖擔憂法寶被搶，也不得不將其祭起，打了出去！
「桀桀桀——！」
東虞一陣怪笑，伸手便向那燒火棍抓過去。
不料，天地間陡然一陣逆轉，靈氣波動間眼前所見場景猛地一陣變換。已然到了手邊的法寶，驀地消失不見！東虞驚疑不定，連忙止住動作，往四下里看，卻發現不止是那法寶，連煉血堂巨大空間的地下岩窟都發生變化，周遭被一陣涌動的虛幻之景籠罩！
「這是——？」
咻！
燒火棍再現，卻是已然襲擊到東虞的身上，原來他以為的法寶消失，只是眼前出現了幻景。一時不察被張小凡的燒火棍重重打擊，巨力震在胸口，登時又顯出之前那種詭異之力，使得東虞如此修為，竟也精血沸騰，不禁吐出一口血來！
在東虞眼中是一種情況，在張小凡等人的眼中，方才發生的又是另一種景象。他們只看到原本沖向張小凡，伸手去抓那醜陋法寶的時候，忽然停下動作，驚疑不定地四下亂看，以至於被燒火棍生生擊中，與他們交手以來頭一回受了傷！
「怎麼回事？」李洵注意到周圍的變化。
法善望著四周，警惕地扶起身邊的法相。
「該死！」
東虞深厚的法力一轉，立刻壓制住體內的震動，他只道是中了正道小輩的障眼法，低喝一聲向前打出煞氣滔天的一掌！同時秘法施展，那避著燒火棍的銀甲屍身化銀光而來。
「吼~！」
半空里，忽地顯出一隻神威凜凜的白虎，虎吼咆哮震徹天地，無形的殺伐之力將其打出的一掌消弭。呼嘯不止，而後又有一聲龍吟，顯出百丈青龍之身，再接著，濃郁的靈氣波動，玄武之身凝形，最後是聲音清越，穿金裂石一般燃著熊熊烈焰的朱雀神鳥。
眾人心中頓時明悟——這是「四象」陣法！
「諸位師兄，還請相助在下！」陣法籠罩地窟之後，所有人身處位置不同，所見之景也有差異，除了主持陣法的秦燁，其他人除非精通陣法，不然難以尋到出路。
正自驚訝間，眾人忽然聽到秦燁的聲音，十分清晰，如響在耳旁。法相等並不知曉秦燁傳音之法，只道是借了陣法之威。只聽他道：「但憑『四象』陣法困不住如此魔頭，還請諸位師兄隨我指引行事，以便在下布置陣勢，加固陣法，或可求得一線生機！」
陣法之中，「一元、兩儀、三才、四象」之屬，乃是陣道基礎，其他繁複大陣多是在此基礎上衍生而成。「四象」陣法威能不凡，卻也並不罕見，那東虞雖不通陣道，但憑一己修為，也無懼「四象」之陣，便是以力破陣也不過多耗費些法力罷了。
不過，秦燁如何能放任他破壞陣勢？
與諸位師兄溝通之後，青雲門三人以及法相四人，知曉此時乃是生機所在，也都聽他指引，不時出現在關鍵之處，騷擾打斷東虞對陣法的破壞。尋常時候，正道八人沒有誰能與東虞直接交手，但有了陣法護持，他們無需關心己身，只聽從指引在何時何地，使出何等威力的術法便可，一時壓力大減。
只是眾人都帶傷在身，便是簡單的干擾打斷，也大為耗費心神。東虞與銀甲屍聯手，輔以陰邪秘術，所發揮出來的威力幾乎接近青雲門「首座級」實力，四道聖獸虛影竟有支撐不住的跡象！
好在，秦燁將「四象」之外，另一個基礎陣法也啟動成功。
東虞御使銀甲屍，正待擊破白虎虛影，忽地見到天地場景一變，心生不妙！連忙攻那白虎，卻見白虎一聲長嘯，化作點點星光散去，而後東方一陣青木靈氣化作通天光柱升起！
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
五行齊備，五色神光燦爛如若虹霞，向著東虞席捲而下！東虞臉色有些難看，但他也不畏懼，與銀甲屍聯手，不多時便將五色神彩打得暗淡無光。可惜，仍如先前白虎那般，五色神光在潰散之前，自行兵解，化作天地靈氣。
但讓東虞僵硬的臉龐也不由抽搐的是，伴隨一聲熟悉虎嘯，四靈再顯！
正道諸人經由秦燁指引，在洞窟內一處角落匯合。他們傷勢頗重，精神疲憊，但卻不能在此時歇息，因為誰也無法保證秦燁的陣法能否抵擋住長老級的魔頭。只坐在一塊，略作調息。
相較於他們，秦燁極為忙碌。
要護持大陣運轉，他並不能到處行走，不過好在御使巨神兵讓他早就習慣了分神多顧。一面操持陣法，他一面四處派遣傀儡法寶，測定方位之後，打下一根根陣基，埋入一塊塊陣盤。
「四象」之後，是「六合」，再是「七星」、「八卦」，最後補齊「三才」、「陰陽兩儀」，以自身為「一元」核心。秦燁竟在眾人矚目之下，憑藉兩個陣法的牽制，生生布置起一個由自身護持，變換相生的連環大陣！
不錯，基礎陣勢大都廣為人知，有跡可循。
但若將所有基礎陣勢一一布置，並且統籌連環，相互之間毫無阻礙，轉圜之間全無凝滯，甚至相生相助，連環不絕，卻絕非輕易能夠做到！
「阿彌陀佛！」
法相、法善面上，早已有著無法掩飾的震驚。
雖說都知道道家擅長陣法，但以秦燁年紀，別說年輕一輩沒有人能與其相比，便是放眼神州世界，也極少有人能有他這般紮實的陣道修為！
「秦師兄陣法修為如此高深，小僧欽服矣！如今看來，那魔頭只怕難以脫出重重障礙，我們暫時算是得救了！」法相合十說道。
秦燁獨自操持陣法，面對長老一級的強敵，個中壓力唯有自知，一身道袍早被汗水浸透。面對法相所言，他也只能簡單的回了一句：「法相師兄過獎了！」
法善瓮聲瓮氣地道：「雖是暫時無礙，可我等當如何脫身？」
曾書書見秦燁壓力頗大，為他說道：「諸位不必擔憂！蕭師兄傳信之前，便為門中遞出信息，我們只需堅持幾日，便有來援救助，可脫出困境！」
秦燁未曾拘束眾人觀感，是以他們能看到陣中情形。
諸般陣勢輪流一遍，那魔頭仍然威勢不減，甚至多次以力破法，若非秦燁陣勢轉換得及時，怕不得讓其脫出陣法里去？
李洵不小心便說出心中所想：「我們能堅持到援手來臨嗎？」
「諸位放心！」
主持法陣的秦燁並沒回頭，不過陣法運轉入了正軌之後，他的壓力的確輕了不少。那東虞魔頭即便破掉一兩個陣勢又如何？消耗些材料，再度布置便是，他修為雖深，法力雖強，卻也不至於一擊破除八大基礎陣勢！
從最起先，對方沒有不顧一切以力破法，毀掉秦燁陣法起，他便已經落入了算計。
秦燁甚至有了閑暇，自袖口裡摸索一陣，取出一個黃玉葫蘆，仰頭咕嚕咕嚕灌下一陣，自信地道：「十天半月在下不敢保證，至少三五日內，那魔頭別想脫出陣法困境里去！」
眾人面上一陣怪異。
不算寬敞的陣法空間里，一股醇香的氣息瀰漫開來。
【算是「中杯」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