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 偶遇

  九天之上，一道白芒劃破雲霄，以勻速向著既定的目的地飛馳而去。

  秦燁盤膝而坐，真元護體將烈烈罡風擋在外面，透過護體到他身上時，已然變成了和煦微風，吹動他頭髮與衣襟向後輕盈飄飛。

  此時正值午後。

  驕陽朗照，懸挂在秦燁左側，讓他渾身好似鍍上一層金輝。

  他的左手握著「乾坤葫」，一面思索著什麼，一面偶爾飲上一大口甘醇酒釀。而他右手指掌之間，有一團淺藍的水流若有靈性一般穿梭，不時會變換成一個個極為靈動的荒古靈獸。

  是否是心理作用，秦燁也說不上來——每當他飲酒陷入微醺之後，對水系靈力的掌控便會提高一個檔次。好似熏熏然中，他自己也化作流水一般，全然融入了進去。便如眼下，他竟可以思索消息的同時，分神進行水法演練。

  「喵嗚~」

  一顆雪白毛髮的貓頭，從他身側探出。

  秦燁低下頭，發現原來它是被自己手上靈動的水流造物吸引，而恰好此時，他無意識地將那水流變作了一隻靈活的貓咪。

  「呵呵，你認出來了么？」秦燁輕笑問道。

  「喵！」雪白毛髮的吹雪，表情生動地叫了一聲，分明有些小驕傲，它還那前爪指了指秦燁手掌上的水系造物。

  「對啊，」秦燁真元一引，那淺藍色的貓便極為靈活地翻滾、跳躍，「它就是我比照著你捏出來的！」

  「喵~」吹雪偏著頭又看了兩眼，隨即縮回身去。

  緊接著，秦燁肩頭一沉，原來它跳到了自己肩膀上。

  隨著時間流逝，吹雪身上漸漸有了一股淡淡妖靈氣息，靈智也逐漸增長成熟。原先極為恐懼高空的它，現在已然如履平地，提縱、跳躍也不再懼怕。相比活躍的吹雪，秦燁不禁看了眼飛劍前端，那趴著不動的一團橘貓，無奈嘆息。

  之前在通天峰山谷中將這兩個傢伙接回，卻因沒有回大竹峰，只好隨身帶著。一路之上鬥法不斷，秦燁無法顧及它們，自是用「袖裡乾坤」把它們收了起來。活潑的吹雪早就按捺不住，誰想橘貓孤城卻袖裡袖外都一個模樣，趴著根本不願動彈。

  一個時辰之後，秦燁在一座山峰落下。

  此地是青雲門在雲州的一處據點，用以聯絡四方散布的青雲門偵查弟子，必要之時也會提供援助。秦燁回到此處，迎面便遇上幾個行色匆匆的別脈同門，雙方曾見過幾面，不太熟悉，是以只是相互稽首招呼，隨即便錯身而過。

  不多時，秦燁找到了陸雪琪。

  「喵嗚！」肩膀上的吹雪見到陸雪琪極為高興，一個縱躍跳下，幾步便跑到了她身前，圍著她腳下打轉。

  「呵呵，你好啊，吹雪！」陸雪琪笑意盎然，俯身將它抱起來，極為喜愛地撫摸著它柔順的毛髮。

  見此秦燁頗有些無奈，既是為吹雪這傢伙，也有些被忽視的吃味。

  「嗯哼，」他發出聲音，把陸雪琪的注意力吸引過來，「原來我們追蹤的那個魔教宗門『陰傀宗』，其主要出現禍亂的地方果真是中州以南。我見到了焚香谷的門人，與他們交換消息之後，得知南方比此處更加混亂，那些『陰傀宗』弟子不知來歷，又與魔門『長生堂』狼狽為奸，來勢洶洶！」

  「師妹，」秦燁正色道，「或許我們應當向師門提請援手！」

  陸雪琪聞言，沒有立刻回答，玉手微揚，一手環抱吹雪之餘，捋過一縷秀髮。而後嘆道：「師兄，恐怕南面『陰傀宗』之事，我們得交予『焚香谷』的同道處置。因為方才我便接到了掌門諭令，所有下山的青雲門弟子將陸續向東，魔門妖邪聚集大批人馬，意圖不明，恐怕此次正邪兩道的大戰，將會由此開啟！」

  「往東？」秦燁皺眉，「沒能查清他們的意圖嗎？」

  陸雪琪肅然道：「這正是需要我們去做的！」頓了一下，她又道：「對了師兄，你應該還不知道吧——此次魔教糾集諸多門派，聲勢極大，傳聞許多積年老魔也顯露行蹤。為應對魔教復出，斬除妖邪，匡扶正道，掌門師伯已傳令諸脈派遣門下長老與精銳弟子下山除魔，以龍首峰蒼松師伯為首。這其中，也包括你們大竹峰。」

  秦燁驚訝道：「師妹，你是說——我師父與師兄他們也下山來了？」

  陸雪琪點點頭：「不錯。田師伯的確已經下山，至於你們大竹峰到底來了那些人，我卻是不知了。」

  秦燁沉吟片刻，抬起頭來：「門中做出如此處置，定有它自身道理。更何況師尊親自下山，我也自當唯命是從！」

  「既如此，那我們便出發吧。」陸雪琪道，「畢竟我們先下山一步，是為前驅，需儘快查明魔教妖人聚集的數量與目的才是！」

  「嗯。」

  秦燁答應一聲，心中想著此次魔教高調復出之事，也有些心情沉重。他伸手過去，想要把吹雪接過來。畢竟追查魔教蹤跡危險重重，隨時可能遭遇意外，不能讓她帶著累贅。

  「師兄，我與吹雪極為投緣。」陸雪琪忽地開口，「就讓我幫你照看它吧！」

  「可是——」秦燁正自猶豫，只見陸雪琪神秘地揮一揮手，那被她環抱在前的吹雪頓時消失無蹤。

  秦燁怔了一下，隨即恍然地道：「師妹，你已經學會『袖裡乾坤』之術了？」

  陸雪琪嫣然一笑，又將吹雪放出。

  此時不必多言，他也知道答案了。

  兩人一前一後，從那處據點而起，往東搜索而去。路上秦燁回想了一下，從下山之時傳授法訣起，到目前時間不過短短兩個月。師尊田不易修鍊至今未曾攻克的秘術，她竟在如此短的時間裡便已經掌握？

  幾日之後。

  野地某處荒廢古廟。

  燃燒的篝火旁，坐著秦燁與陸雪琪，她的身旁有隻活潑的白貓嬉戲打鬧。秦燁則在料理兩隻之前順手打來的野雉。也不知為什麼，他們離開據點之後，除了最初的一日，後面竟全然失去了魔教蹤跡，接連走了很遠都風平浪靜。

  此前下山在城鎮補充的乾糧已經吃光，兩人又身處野外，一時不好補充食物。御使秦燁留心打來這兩隻野雉，打算在陸雪琪面前露一手，也算回報之前無情海孤島上對方為他做的烤魚。

  在大竹峰上，秦燁就時常到廚房幫工，練就了一手絕妙的刀工。後來師弟張小凡接掌大竹峰廚房，成為一位手藝精湛的廚師，他借著張小凡親近的關係，也沒少從他手上學到烹飪技巧。由是對於烹飪一道，他頗有信心。

  至少眼下陸雪琪見他熟練地料理兩隻野雉，一柄飛劍刷刷紛飛，竟給人一種精湛的讚歎之感。配料對於食物而言極為重要，秦燁一邊往野雉身上塗抹調料，一面認真地解說，仿若在從事某種極為嚴肅的重任。

  而後，火焰炙烤，野雉滴落下的油脂在篝火里發出「嗤」的聲響，濃郁的肉香傳開，就像在為秦燁的解說佐證一般。

  「師妹，來，嘗嘗我的手藝吧。」

  陸雪琪微笑接過，道：「多謝師兄！」

  而後拿起烤熟的雉雞，輕嗅一口香味撲鼻。她不由食指大動，輕輕吹了一口，讓雞肉變得不那麼滾燙，紅唇微啟，貝齒輕咬——「唔。」

  「怎麼樣、怎麼樣？」秦燁期待著食客給予的反饋。

  然而陸雪琪眉頭微皺，面部表情奇怪而微妙。

  「師兄，要不你自己也嘗嘗吧？」

  「好吧，哈哈！」秦燁不以為意，笑著把那野雉拿過來，學著她的模樣深深地嗅了一口，微焦的香味撲鼻，忍不住咬下一大口——「呃，呸~！」剛嚼上一口，秦燁臉上的表情便被那古怪的味道弄得凝滯，懷疑地看著那野雉，道，「這是什麼品種的雉雞，味道居然這麼難吃？」

  陸雪琪沉默片刻，幽幽地道：「我覺得不是它的問題。」

  「嘩啦~轟！」

  寂靜的古廟後堂，忽地傳來一陣重物落地的響動。

  「什麼人？」陸雪琪豁地起身，拔劍而走！

  秦燁嘴角一抽，他分明看到陸雪琪起身之際，順手便將那味道古怪難以下咽的雉雞丟到了黑暗裡去！不過他自己低頭看了眼烤熟的雞肉，回想方才那驚心動魄般的味道，竟也嚇得打了個哆嗦。

  嗖~

  啪嗒。

  某個黑暗的角落又迎來第二份被遺棄的食物。

  「啊~，大姐姐，不要傷害我爺爺！」

  古廟後堂突然傳來一個女孩驚慌的清脆聲音，秦燁一震，連忙開口喊道：「師妹，手下留情！」同時身形一閃，直往古廟後堂轉入進去。

  後堂半朽的桌案上，突兀地多出兩個人來。

  這兩人一個是皓首矍鑠的老人，一個是年紀十歲左右的小姑娘，如此一老一少，其實無需秦燁多言，陸雪琪看清其人的時候就已然停手。而秦燁閃身過來，見到兩人更是驚訝不已。

  「小環？」

  「周前輩？」

  「你們、怎麼在這裡？」

  入住古廟前，秦燁兩個早就把周遭仔細探查了一遍，哪裡有過人跡？何況這廟中早就荒廢，也沒有能藏人之處。秦燁仔細看了下，疑惑愈盛，只因這一老一少像是突然出現在此地，然後撞上那朽壞的桌案弄出了一堆聲響。

  秦燁對這歷練途中有過交集的爺孫兩個記憶深刻，是以一見面，他就將兩人給認了出來。小環也是如此，她年紀不大，卻十分聰明。秦燁認出她的同時，她也認出了秦燁，本就驚惶的她遇見熟識之人，終是忍不住嘴巴一扁，帶著哭腔道：「大哥哥，你快救救爺爺吧！」

  「怎麼回事？」秦燁連忙往周一仙看去，只見他從頭到尾一言不發，雙目緊閉，面色發青，頗有苦痛之色，頓時大為驚訝，「周前輩他，這是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