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 相助
「別慌，且讓我先看看！」
興許是秦燁的鎮定讓小環也受到感染，雖然面上惶急，但也好歹不再失措。他先自翻開周一仙眼皮，隨即摸脈查探，然後秦燁又把他扶著坐了起來。片刻之後，秦燁臉上不變，但心中卻是一沉。
劇毒攻心，幾乎侵入血髓，已然成了危急之勢！
秦燁不敢耽擱，翻手取出一枚滾圓玉潤的丹藥，抬頭便見到小環憂心忡忡的小臉。他不禁出言安慰，道：「放心，我會把周老先生的毒解除掉的！」
「嗯！」小環用力地點頭，儼然十分相信他。
為了不辜負這份信任，秦燁立即著手，將解毒培元的丹藥喂周一仙服下。緊接著又用真元之力注入，為他迅速將藥力化開。片刻之後，周一仙臉上的青氣似有好轉，但明顯毒素並未解除。
「唔~」
周一仙忽地皺眉，緊閉雙眼的臉上再度浮現苦痛之色。
秦燁心中一驚，方才的丹藥雖然化解部分毒素，竟也由此引動毒性，倒讓他愈發受到毒害痛楚。雖然秦燁的師尊田不易頗為擅長煉丹、醫藥之理，但秦燁卻對此見識淺薄，還停留在受傷中毒各自服丹的水平。
丹藥一時不濟，他也便抓瞎，好在秦燁與尋常修士不同，所學甚雜。一身術法修為里也有專門應對眼下情景的，畢竟木系、水系道法皆有生生治癒之能，他不懂病理，施法還是會的。
「不要緊張，」
「一切仍在我掌控之中！」
秦燁像是安慰小環，也像是對自己說的。不管木系還是水系的治癒道法等級都非常高，施展起來繁複而艱難，他需要讓自己心境規復平靜。隨後雙手法訣跌出，手掌翻飛，如同兩隻靈活的飛燕，看得人眼花繚亂。
就是小環心憂周一仙，見此也怔然出神，大為驚訝，心中不由想道——這麼多複雜的手訣，他一開始是怎麼把它記下來的？
更何況道法不僅需要反覆的手訣，還需要默念咒文，同時運轉體內真元，以分毫不差的脈絡穩定輸送遊走，絕非尋常之人能夠御使！半晌之後，似有「嗡」地一聲顫鳴憑空響起，黑暗古廟後堂驟然亮起一道從天而降的澄凈綠光！
那綠光之中，充沛的木系靈氣猶若實質，逸散在外，落到陸雪琪、小環兩人身上，讓她們好像面對雨後山林一般，清新的林木之氣撲面而來，一時精神也為之振奮。
正是「緣木回春」！
青翠光芒落在周一仙身上，並且如水一般沁潤進入了他的身軀。那木靈之氣充沛無比，雖不見源頭，但懸在半空一直未絕。隨著木靈之氣沁入，周一仙眉頭大皺，不禁又發出一聲低哼，但與此同時，一股股腥臭而陰鷙的煙氣從他身軀之中絲絲縷縷地冒出，「嗤」地一下湮滅在木靈道法之中。
「爺爺——」小環大為緊張，但也看出神異道法起作用，滿懷期待。
「小環，別靠太近！」
「這些毒氣你是萬萬不能沾染的！」
片刻之後，被木靈之氣驅散而出的毒氣散盡，周一仙臉色好轉，但也變成了虛弱的蒼白。陸雪琪一直未有言語，然而親見了那一縷縷逸散的毒氣之後，眼中閃過驚異：「師兄——」
她輕聲喚了一句，秦燁回頭，兩人目光交匯，連日以來養成的默契讓他很快理解了陸雪琪的疑慮。誠然，她在醫理之上一竅不通，但那毒氣逸散時熟悉的氣息，仍讓她瞬間便捕捉到了。
秦燁點了點頭，往小環看了眼，又微微搖頭。
他確認了陸雪琪的猜測，眼前這位周老先生中這等毒素恐怕另有內情，不過眼下卻不是分說這些的時候。
「咳咳~」
「唔——」周一仙咳嗽幾聲，眼皮一陣跳動，竟是慢慢從昏迷中蘇醒過來。
「爺爺！」小環喜極而泣，拉著猶自神智含糊的周一仙道，「你可算醒過來了啊，差點把小環著急死了！」
秦燁微笑道：「我就說能起效吧？且讓我再施法一次。」
熟悉的律動方起，那原本還有些頭腦模糊的周一仙，驀地掙紮起來：「咳咳~！等、等一等！小友，先聽老夫一言！」言語間，好似有莫大情急之事，讓秦燁全然摸不著頭腦。
「怎麼了老先生？」
周一仙似費了大力，勉強擺了擺手，又重新閉上雙眼，很是休憩一陣，這才長長地舒了口氣，睜開眼來。只是那複雜的目光落到秦燁身上，讓他不適之餘又心中覺得怪異。
「小友，你方才可是還要再度施展木系道法為我治療？」
秦燁點點頭，道：「不錯，眼下也唯有此法能解除你身上的毒素了。」
周一仙嘆息一聲，神情愈發複雜：「小友，你可知老夫中的何毒？」
秦燁搖頭。
周一仙眼神深邃，幽幽地道：「既如此，你也敢隨意施展道法祛毒，就不怕老夫撐不住一命嗚呼了嗎？」
「呃——」秦燁心中一突，面上大赧，「您的意思是——」
「唉，」周一仙搖了搖頭，道，「這『腐屍毒』最是陰狠毒辣，短暫時間便能侵入軀體五臟六腑，深入血髓。若老夫感受不錯，小友先前施展的木系道法正好與之生克，用來祛毒倒也對症。只不過，小友忽略了一點，那便是老夫年歲已高，比不得年輕時那般氣血旺盛，此等強行從臟腑、血髓中祛毒雖然管用，卻也會大耗老夫氣血。一次也就罷了，再來一回的話，等到老夫身上餘毒祛除，人恐怕也到了精氣枯竭的地步！」
「啊！」
秦燁大吃一驚，殘酷愈盛，連忙為自己學藝不精緻歉。旁邊小環鼓著臉，看他的眼神分明也變得奇怪。
「不不，咳咳！」
周一仙止住他，勉力笑道：「小友勿要自責，其實若非你那一式道法，恐怕老夫已然醒轉不過來了。要說謝，也當是老夫謝你才是。」說到此處，周一仙似是感慨萬千，道：「老夫自不量力，招惹麻煩，中毒之後大感不妙，急切間卜了一卦，道是『利在東方』，沒想到竟能遇見小友，也是老夫的運道啊！」
旁邊小環聽了這話，忍不住道：「爺爺，分明是你中毒后慌了手腳，讓我幫你卜卦求得生路，怎麼就——」
也不知虛弱的周一仙是從哪兒來的力氣，在這拆台時機還能憤而坐起，伸手拍了小環一下，怒道：「若不是我提醒，你能想起此遭？再說了，當時是誰把你帶著逃脫的？居然不思回報，老是與我作對，哪裡有一點孝順之心？咳咳咳，唉，當真人心不古，世風日下啊！」
小環嘴高高撅起，偏又讓周一仙堵得說不出話來。
對在兩爺孫，秦燁非常熟悉倒也不會見怪。只是聽得周一仙話里提及，也想起先前的事兒，忍不住問道：「老先生是怎麼突然出現在這古廟後堂的？」
「這是座廟？」周一仙居然都沒注意自己所在，往四處看了一下，頓時有恍然之色，好似與某事正好對上。不過他隨即又注意到秦燁灼灼目光，尷尬一笑，解釋道：「老夫也是用了些祖上傳下的遁術秘法，這才從危難之中脫逃。至於出現在此處嘛，老夫卻是不能控制了。」
「遁術秘法？」秦燁眼中閃動光亮。
「咳咳，不過是操縱符咒的土遁戲法，行走江湖安身立命的小道罷了。可比不上你們青雲名門大派的道法精深。」
「能從危難中帶人逃脫的遁法符咒，可不是『區區小道』能形容。」陸雪琪忽然插了一句，讓周一仙一時摸不著頭腦。他對陸雪琪不熟，還以為符咒遁法讓人惦記上，蒼白面上的額角都溢出冷汗。
幸好秦燁聽明白陸雪琪的意思，當初自己與她從黑水玄蛇攻擊下逃得生路，不正是靠的自己並不熟練的木靈遁法替換了位置嗎？陸雪琪此言，正是辯駁而已。於是他主動岔開話題，問道：「老先生，那你是如何中毒的呢？若我所見不差，你身軀里的毒素非比尋常啊。」
聽得此問，周一仙搖頭晃腦，意態悲壯，道：「你猜的不錯，『腐屍毒』的確是出自魔教之手。唉，也是老夫不自量力，可誰讓老夫心懷正義，憐憫蒼生，最是見不得那些殘戮無辜百姓的惡行呢？老夫雖然沒有道行修為，但這一腔正義，卻是不比你們青雲門弟子弱.……」
隨著周一仙抑揚頓挫地講訴，前因後果倒也並不複雜，不過是遭遇魔教妖人為禍人世，從而挺身而出，以手無縛雞之力之軀救下無辜者，自身卻遭受到魔教妖人的戕害！
當然，這是周一仙的說法。
反正在他講訴的過程中，旁邊小環眼睛直往上翻，口中嘀嘀咕咕，也不知在說些什麼。
「咳咳，咳咳咳！」
「老先生，」秦燁見周一仙餘毒未消，仍自虛弱，問道，「你說以道法祛毒過於猛烈，那又該如何治療你的傷勢呢？」
「選條溫和的手段便可以了。」周一仙撫了撫胸口，道，「不知小友可有固本培元的丹藥？」
秦燁感念此前周一仙指點的恩德，沒有計較這些微末得失，當即又取出一顆丹藥，與他服下。周一仙舒緩了一口氣，贊道：「『小黃丹』固本培元，效應正好，若是再有幾株『原陽草』，便能緩緩拔除毒素而不傷己身了。」
說完，周一仙拿眼來看秦燁。
秦燁笑著道：「我並不介意為先生尋幾株藥草，只不知這『原陽草』生長在何處，是否易得？想來老先生也應當聽過消息，近來魔教復出，為禍世間，我尚且有師門諭令在身，恐怕不能耽誤太久。」
周一仙沉默片刻，搖頭道：「魔教死灰復燃，天下又要遭難了！」頓了一下，他道：「小友不必擔心，『原陽草』生長在地心炎火之處。若其他人恐怕急切間難以尋獲，不過老夫恰好知道一處所在，有地心炎火！」
周一仙意味莫名，很有種高深莫測的看著他，道：「那處地方雖有妖物盤踞，但你若是機緣足夠，興許還會大有收穫呢。」
秦燁沒在意他所說的收穫，直道：「老先生所言何處？」
周一仙幽幽地道：「那是一座名為『小池鎮』之地，正是那鎮北十幾裡外的『黑石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