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吳氏臉上露出的夢幻喜悅之情,讓林葉氏驚恐萬分,要是嫡母真的祖母被殺了,那祖母估計是活不成了,父親再孝順,怕是也不會原諒祖母的,何況,父親早不滿祖母多年了。而且大嫂樓氏的手段,還有宮裡的陛下,安國公府將徹底變天。

  林葉氏深呼吸了好幾下,將心裡頭的恐懼給壓了壓,抿了抿唇,聲音中透出恐懼來,低低的吼道,「姨娘,弟弟說的沒錯,你是瘋了,讓祖母殺了嫡母,你是想讓西府步上安遠侯府的後路嗎?你要真敢對嫡母下手,父親,父親一定會殺了你的。」

  「不會,」吳氏臉上帶著甜蜜,「表哥會很開心,他會把我扶正,我就是國公夫人了,你弟弟就是世子了,你也是嫡女了,表哥這輩子最討厭、最恨的人就是舒氏那個賤人了,她拆散了我跟表哥,讓我受了這麼多苦,表哥早就容不下她了,這一次,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失手的。」

  林葉氏很想對吳氏說,父親愛的並不是你,父親心裡的人是嫡母,這些年,吳氏能在安國公府後院作威作福,不過是嫡母厚道,或者說,生母並不在嫡母眼中,所以吳氏的所作所為,嫡母根本就不在乎罷了。

  瘋了,姨娘是瘋了,林葉氏喃喃低語,她雖然看不慣東院的嫡出兄弟們,但她很清楚,她將來在鎮國公府耀武揚威的依靠是嫡出兄弟們,她的親弟弟不拉她後腿就好了,成不了她的依仗。突然她覺得很害怕,不敢再待下去,然後就匆匆回鎮國公府了。

  在走之前,林葉氏突然被什麼點醒了一番,又返回,到東西院連著的小門前,看著守門婆子沉靜的面容,低語了兩句之後就離開了。

  安國公夫人聽得守門的婆子彙報后,便點了點頭讓她退了下去。

  徐嬤嬤走了出來,低聲道,「沒想到大姑奶奶還有幾分聰明。」

  安國公夫人雖然不管西府之事,但是西府的動靜逃不過她的耳目,在林葉氏通信之前,早有人將吳氏所說的話傳給了安國公夫人。

  「吳氏,是真的瘋了!」徐嬤嬤搖搖頭,「真的是執念成魔啊。」

  「她從來就沒清醒過,不過是被富貴榮華眯了眼,以為的情深,不過是一樁笑話罷了。」安國公夫人倒是面無波瀾,「也好,也算是給了我機會,我還正愁著呢。」

  徐嬤嬤細細的品了品安國公夫人的話,忽而大驚,「夫人,您這是要做什麼?」

  安國公夫人粲然一笑,「我不做什麼啊,不過是想要順幾個人的心意罷了。」

  「您……」徐嬤嬤被安國公夫人悠悠的眼神將嘴裡的話給咽了下去,「還是再想想其他的法子吧。」

  「我等不了了,」安國公夫人嘴角依舊掛著笑,眼確如寒冰一般,「我沒有那麼多的時間等西北戰事平定,慎之(安國公世子葉承宗的字)他離開的太久了,他該回來了,他該帶著芾之(葉承源的字)和平之(葉承英的字)一起回來。定國公府不會再是他們的依靠,我得在走之前給他們把後路準備好,起碼,讓他們走的順一點。」

  「夫人。」徐嬤嬤臉上掛滿了淚水,跪伏在地,「奴婢,知道怎麼做了。」

  「你去準備吧,越快越好。」

  葉承源死了,聽完兵部尚書陸熙籍的彙報后,昭帝半晌都沒回過神來。

  葉承宗失蹤至今依然沒找到,葉承源和明氏夫婦戰死,葉承英受了重傷,生死未知;定國公兩子六孫戰死,趙靖平戰死……

  這場持續了快半年的西北戰事,死的人是越來越多了。

  也是時候該結束戰事了。

  「陛下,現在已經進入十月了,西北那邊下了雪,交戰起來不方便,反而容易陷入西羌人的陷阱中,定國公的意思是現在轉功為守,等開年了,冰雪消融后,再行戰事,經過一個寒冬,西羌人糧草應該也有限了,正是最佳時機。」

  「朕知道了。兩位葉將軍的時,就不要傳出去了。」

  陸熙籍神色恭順的稱諾,昭帝又吩咐了一番后,便退了出去,迎面碰上了要進宮的濟寧侯。

  「侯爺。」陸熙籍拱手作揖。

  「陸尚書,這是要出宮?」濟寧侯便寒暄上了。

  濟寧侯和陸熙籍同僚多年,政見上多有不合,但私下關係還算不錯,尤其是濟寧侯為子退出朝堂后,陸熙籍佩服之餘,兩人不時下棋交流,感情倒是比之前好了一些。

  陸熙籍湊到濟寧侯耳邊,低語了兩句,濟寧侯臉色變了變,朝陸熙籍拱手道,「多謝陸尚書了,抽個空,來府裏手談幾把,也好久沒有了。」

  「這段時間估計不行,等過段時間再說,」陸熙籍看著濟寧侯平添了幾分蒼老面容,難得動了惻隱之心,「我素來敬佩侯爺教子有方,長子守家,其他的兒子也是能頂起橋樑的,您說是不是呢,侯爺?」

  「唉,」濟寧侯嘆了口氣,「伯仁(濟寧侯世子的字)畢竟是我的嫡長子,我總得為他多考慮考慮。」

  陸熙籍拍了拍濟寧侯的肩膀。

  昭帝回到乾清宮內殿,葉皇后靠在大迎枕上喝葯,昭帝快步走過去,從葉皇後手中接過葯盞,柔聲道,「怎麼不讓宮人喂你。」

  葉皇后蒼白的臉上掛著淺淺的笑,眼眸清澈如水,「我今天好多了,可以自己來。」

  昭帝喂完葯,輕柔的用帕子替葉皇后擦嘴,「還是太瘦了,今天有好好用飯嗎?」

  葉皇后老實的搖了搖頭,眉頭微微蹙起,似乎有些難受的樣子,「五郎,我這兩天心裡頭慌得很,總覺得有什麼事情發生了,大哥還沒消息嗎?」

  「你不要多想,」昭帝坐在葉皇后旁邊,摟著她,「我已經讓人去搜查了,應該是定國公有安排,所以慎之是隱藏起來了,等到關鍵的時候才會出現。你知道的,慎之一向喜歡這樣做。」

  葉皇后愁容未散,並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說到,「五郎,我在乾清宮待得太久了,實在不合規矩,現在我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也該回坤寧宮了。」

  「再等幾天吧,這兩天天氣不好,見風著涼就不行了,等天氣晴朗些了再說。」

  「你總是這樣說,」葉皇後有些無奈的模樣,「上次你還說天氣太熱了,諸葛大夫都說可以走動了,再說了,乾清宮跟坤寧宮又不遠。」

  「我心裡有數。」昭帝握著葉皇后的手,微笑道,「怎麼就不遠了,還隔了一道乾清門呢。」

  狂吼亂叫的北風吹了一夜,嚇得膽兒小的人一夜都不能入睡。

  榮哥兒趴在窗台上,嘆氣,「又下雨了,好想出去玩啊。」

  苗苗學著榮哥兒,也嘆氣。

  三皇子則是很端正的坐在桌前,認真的寫字,似乎不為外界所動。

  榮哥兒又跑回趴在三皇子的書桌上,「阿煦,我爹現在不在,不用這麼認真,我們找點樂子吧。」

  三皇子抬眼點了點站在一邊的丫鬟和小廝,「你還是乖乖的坐好練字吧,一會兒謝叔回來了,看你的字沒寫完,准要打你手板。」

  「我又不怕。」榮哥兒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而苗苗聽得三皇子的話,乖乖坐回自己的位置,繼續練字,不再理會榮哥兒。

  榮哥兒看了看三皇子,又看了看苗苗,一個人不高興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噘著嘴,不滿的練字起來。

  裝作走開故意躲在隱蔽角落的謝譽將屋內的動靜都落到了眼裡,看向苗苗是驕傲,榮哥兒是皺眉,而三皇子則是複雜。讓他不由得回想起了從前,他記得第一天見昭帝時候,那時候孝安皇后(先帝元后,昭帝生母)還在,作為嫡幼子,昭帝當年很得寵愛,可他卻十分自律,從不在課堂上吵鬧,其他的皇子趁太傅不在的時候,都會互相打鬧,他不會,他會很認真的做自己的事情……後來孝安皇后不在了,他性情變了很多,但在學習之上,依舊很自律。

  三皇子,真的太像太想昭帝了。

  這不是謝譽一個人的想法,也是溫道宗多次醉酒之後感嘆里的擔憂。

  不可否認,昭帝繼位即將三年,確實也做了不少利國利民的事,但是昭帝性情太過偏執、淡漠,為追求結果不擇手段,在某些方面,這或許是件好事,但在某些方面,確很不好。其實昭帝已經變了很多,因為他背後有葉皇后在一點一點的改變他。

  但是昭帝,顯然要把三皇子培養成從前的自己,這讓謝譽就很擔憂了。從前的昭帝,能力、手段、才幹、謀略等樣樣不缺,唯一缺少的就是那麼點兒人情味,太過注重權利,於國於民不是好事,所以謝譽很明白先帝的擔憂。

  現在,他如先帝一樣,很擔憂三皇子的將來。

  匕首刺入身體的刺痛,讓安國公夫人有一絲恍然,這就是臨時的滋味嗎?

  徐嬤嬤的一聲尖叫,劃破了夜的寧靜,也讓安國公夫人恢復了深知,她僵硬的用手撫著腹部,緩緩的靠在了徐嬤嬤的身上。

  「老夫人殺夫人,老夫人殺了夫人。」

  丫鬟的大聲喊叫讓整個院子都沸騰起來了。

  然後東院、西院都動了起來。

  安國公伏在門框上,看著倒地的安國公夫人,一邊喃喃自語的安國公老夫人,癱軟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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