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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個小貪心鬼,」謝譽點了點謝碧沢精緻小巧的鼻頭,「捨得捨得,有舍有得,若想事事如意,便生貪念,反而不快活,多想想好的方面,也就沒那麼多煩惱了,爹看過那宅子了,靠著安國公府,有小門可以直接進去安國公府中,你看霏姐兒就方便多了。」

  謝譽口中的「霏姐兒」,名為葉蘭霏,即是葉承英與秦氏目前唯一的孩子也是安國公府東院中同輩中唯一的嫡女,葉蘭霏只比龍鳳胎謝研和謝碧沢小不到一歲。傅氏與安國公府走動一向頻繁,因此葉蘭霏跟謝碧沢兩人感情也是極其深厚。

  「真的嗎?爹爹,您說的是真的?」謝碧沢雙眼亮晶晶的摟著謝譽的脖子,「哎呀,那搬去新家真的是太好了,我都好久沒見到霏霏了,也不知道她最近好不好。」

  「你不是三日前才見過她,哪有你說的好久。」謝譽毫不留情的拆穿謝碧沢的小小「謊言」。

  謝碧沢眼珠子滴溜滴溜的轉,十分的靈氣可愛,「古人云,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都三天沒見著霏霏了,那可是九個秋天啊。」

  隨著榮安離開,昭帝將蘭園賜給謝譽的消息頓時四處飛散入各宗室高門的府邸中。得信的人,大多都羨慕昭帝對謝譽的寵愛與信重,同時對安國公府的評價也更複雜了一些來。

  三月底安國公世子回京師,昭帝立即召見了定國公和安國公世子,談論了大半個時辰后。在第二天的小朝會上,應了定國公第四次上奏請求致仕的摺子。隨後,禮部就批複了定國公嫡次孫舒稼軒承襲定國公爵位的摺子,隨後昭帝下了恩旨,舒稼軒擢升為正二品陝西都指揮使,一下朝臣嘩然。可以說才及冠不過三四歲年的舒稼軒,不僅成為了目前大周朝最年輕的國公,還繼承了定國公大部分的軍中勢力,定國公府舒氏一族在西北的勢力依舊牢固和地位穩定。這可背離了昭帝的原先用意。

  隨後朝臣們的目光又都落到了安國公世子葉承宗的身上,都以為陛下會奪情,沒想到安國公世子上折請求守孝三年,昭帝留中不發,一時間議論紛紛。隨著這一道給謝譽的恩賜聖旨,將原本平靜的局面再度打破,稍微有點門道的都知道蘭園和安國公府的關係,更是明白蘭園的重要性,謝譽與安國公府的關係親近也是不明而言的。當然,更多的目光其實是集中在太子身上,昭帝的這般舉動用意很明確,不過是給太子的鋪路罷了。私下更多的猜測起葉皇后應該是死了,不然昭帝不會有這些讓人拿不準的舉動了。在此同時,原本還有些猶豫送女選秀的勛貴朝臣也重新起了念頭,畢竟最大的威脅沒有了,陛下還到而立之年,太子年幼,此時選秀時最好的時機,待到十幾二十年之後,誰能保證太子的位置一直是安穩無憂的?日子長了,變數也就多了,當然也有了能籌劃安排的時間,不到最後,永遠不知道最終的結果。

  一隻腿踏進鬼門關的葉承英最後憑藉極強的求生欲救回了一條命,經過幾個月的精心調養,身體也恢復了大半,只是斷了左手手臂的葉承英仕途也到了盡頭,昭帝倒是想賜個伯爵之位給他,被葉承英拒絕了,請求嘉恩與獨女葉蘭霏,於是昭帝很爽快的封了葉蘭霏長樂縣主。

  「大哥,陛下究竟是想做什麼?難不成還是在防備我們?」

  安國公世子抬眼看了一下葉承英,「你想複雜了,應該是你教的鬼谷子起了作用。」

  葉承英沉吟了一會,還是放心不下,「可我覺得沒這麼簡單,肯定是有別的用意。」

  「虛虛實實,真真假假,若是能讓你猜透用意,我看陛下也不安心,」安國公世子冷聲道,「你且寬了心,只要我們一心一意為太子,他便是諸多猜疑,也不會隨意動手。」

  「可我難能安心,」葉承英咬緊了牙關,帶著幾分狠意,「陛下都同意選秀了,宮裡進了新人,如今妹妹……」葉承英頓了一下,「我冷眼看著,現在幾位皇子也都不簡單,陛下肯定還會有其他皇子的,那到了將來,太子的處境只怕是會越來越難。大哥,我們還是要早點做準備才行,我們和外祖父那邊都已經把底牌交了出去,我覺得我們還是要做點準備,好應對將來的變故,而不是束手束腳的乾等著。」

  「胡鬧,」安國公世子低聲斥道,「你忘了母親的教導了,外祖父和母親費盡心才把幾輩積攢下來的權勢這個燙手山芋交出去,保住了我們現在的安寧富貴,若是有了新的底牌,陛下才會放心不下。現在這般就很好,陛下對我們越是清楚,我們越是安全。若是陛下對我們拿不準,那才危險,到時候不僅不能成為太子的依靠,反而還會拖累太子。」

  「可是……」葉承英還是不能死心。

  「沒有可是,」安國公世子冷著臉,「平之,我明白你心中所想,我們現在最需要的是要靜下心來,不能任由頭腦發熱,不然很容易出事。平之,你該冷靜冷靜了,你究竟在想些什麼,還不如從前。」

  「我只是擔心將來,畢竟這樣的事情太多了,我們把葉氏一族和舒氏一族的希望全壓在了太子身上,是不是給他的擔子太重了,我時常也在想,這孩子小小年紀就要承受如此之多,我怕他最後受不住。」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苦其心志,勞其筋骨,欲達高峰,必忍其痛;太子若是能基本考驗都經受不住,以後如何執掌天下?平之,太子是儲君,國之根本,本就與常人不同。你我自小便是嚴苛教養,都走過來了,怎麼到了孩子身上,你就心軟了?平之,你到底怎麼了?」

  葉承英苦笑了一下,「我也是經歷了這生死一遭,醒來看到秦氏瘦成不成人樣,我走的時候霏姐兒還天真活潑,如今乖巧懂事得不像個孩子,即是心疼又是後悔。可再想到母親,妹妹,外祖父一家,還有那些死去的人,我又覺得愧疚和悔恨。看著太子,難免會移情,總想把所我知道的都傳授給這孩子,讓他以後也少走些彎路,又擔心他小小年紀,要學習的東西如此之多,擔心他太辛苦了,撐不住。大哥,你也別擔心,只是一時多思罷了,過段時間就好了。」

  葉承英長嘆了一口氣,「自從這選秀之事定下來,總擔心將來會影響到太子,這心裡就跟火燒一樣,難以安心。」

  安國公世子微微笑了笑,篤定道,「兩廣總督周道言此次回京師述職,向陛下上供五名美人,繼續任兩廣總督,同時賞了恩蔭給其子侄。揚州知府通過禮部尚書送了兩名揚州瘦馬進宮,平調太常寺少卿,正四品知府可是比不過正四品的太常寺少卿的。如今的目光都在選秀上,大多數忽視了後宮多了七位美人,可不是無品無級,雖都是寶林御女,只其中一名瘦馬封了美人。陛下可從不是貪色好色之人,你再仔細想想你大嫂跟你說過的話。」

  葉承英細細回憶了一番,臉上總算露出了輕鬆的笑容來,但還是有些沒把握,「那大哥,你確信這次陛下不會從高門中擇選嗎?要知道,宮中還有個林德妃了。」

  「林德妃是先帝所賜,不要忘了她當年是如何進了洛王府的,」安國公世子曲著手指敲了敲桌面,「從明帝起,到先帝,是如何在削弱世家勢力的,你且看看如今世家豪門能比得過前朝嗎?先帝的後宮,受寵的妃子從來不是勛貴世族出身,都是出身低微家族,便是能扶持,也容易掌控,而不像是世家,盤根錯節、根深葉茂,牽一髮而動全身,真要動,還得仔細適量。」

  「妹妹的出身何其尊貴,安國公府唯一的嫡女,定國公府的外孫女,堂堂的一國皇后,不能執掌宮權,猶如菟絲子依附於陛下的寵愛是她沒有能力掌握宮權嗎?妹妹那麼聰穎,不,不是她沒能力,而是她根本不能。正因為她的出身決定了一旦她執掌宮權,饒是陛下再寵愛,時日久了,也是禍患,從而也是安國公府和定國公府的索命繩。妹妹為了太子,為了安國公府,為了定國公府,幽居坤寧宮,任由人淡忘其存在,就是為了掃除了最大的障礙。所以,我們目前最好是靜下來,不能動,一動就容易出事。」

  「平之,在這個世道中,沒有人活得容易,所以,你也不要想太多,想多了,心思就亂了,亂了心思,就很容易出事,我希望你能記住我說的話。」

  葉承英微紅了眼眶,安國公世子所說的話,他都明白,於是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大哥,秦氏身子傷了不能再有孕,我不會納妾,我跟秦氏商量了,還是從族中那些隨我出征陣亡的戰士的子嗣中挑選一個孩子過繼吧,這樣也安全些。」

  安國公世子見葉承英一臉的堅決,點了點頭,沒有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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