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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大才被殺了,死在了京師里有名的暗娼金牡丹宅子中,第一個知道的人來自於一早奉了錢太太命令叫錢大才回府的管事。金牡丹的宅子管事來過好幾次,熟門熟路的推開宅門,還沒進院子便發現了不對勁,一股奇怪的味道,味道還有些熟悉。穿過影壁,進了院子,管事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院子里有躺著一個人,管事戰戰兢兢朝正房摸過去,瞧著躺在炕上的錢大才,頓時嚇到在地。然後鬼哭狼嚎的跑出宅子,尖銳刺耳的叫聲驚動了左右鄰居,等左右鄰居打開門,看見管事坐在地上,不停的叫著,「殺人啦,死人啦」之類的話語。
有膽大的男人好奇的進了宅子,看到院子里的屍體,臉色變得蒼白白一片,不敢再朝里走,連忙跑出,大叫道,「死人啦,趕緊報官。」
很快順天府派來了衙役,金牡丹所在的衚衕被封住,驅散了里三層外三層看熱鬧的人,然後死人,皇城司趕在刑部將錢大才及一干人屍首給抬走了。然後看熱鬧的人便漸漸散去,只是在金牡丹的宅子門口依舊還有人停留著,若不是有衙役守著,怕是就會有人進宅子離去了。
對於錢大才之死,給本身平靜的生活丟下了一枚石頭,激起水花來,倒是有不少人家為錢大才之死暗中高興,畢竟錢大才雖才得志幾年,著實引發了不少民憤。
一早起來,左眼皮一直跳個不停的萬青心裡頭有些惴惴不安,畢竟得太子召見是好事,起碼錶示入了太子的眼,但是錢大才委實是不好處理的人物,萬青心裡頭還在琢磨怎麼把事情處理得能讓太子滿意。用完早膳,心裡頭有了主意,正要命人去叫心腹幕友來商議一番,便見幕友滿頭是汗,神色驚慌的走過來。
萬青的幕友是他的族親,叫萬雪齋,為人也是聰明好學,只是家境過於貧寒,萬青中舉之後也曾資助過他,奈何沒有直上青雲的運氣,折戟幾次之後,便收了心,安安心心的留在萬青身邊做幕友。萬青從東宮回府之後,第一件事便是見了萬雪齋。
「大人,不好了,錢大才被殺了……」萬雪齋附在萬青耳邊細細說了一遍,萬青差點兒都站不住了,幸好萬雪齋一直扶著他,萬青緊緊的抓著萬雪齋的手臂,臉色煞白,「這可真是,這可真是天降大禍。」萬青咬牙切齒的踱步,好幾圈之後,才下定了決心般,對萬雪齋吩咐道,「你趕緊讓人去查錢大才這些年犯的事兒,越多越好,越詳細約好,儘快,馬上去。」
萬青本來是要抬腳就走,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朝萬青走進,低聲道,「大人,這與我們昨日商議的不同啊,五皇子。」萬雪齋小聲提醒。
萬青的臉崩得很緊,下頜骨猶如被刀劈開一般,深吸了好幾口氣,低聲道,「昨晚太子微服出行,與錢大才有爭執,今日錢大才便出了事情,明日大朝會上肯定是要鬧起來的。可別忘了,大皇子如今在禮部,而皇子也即將入六部,太子還在念書,那些朝臣們已經私下開始站隊了。我是陛下一手提拔的,如今明裡暗裡拉攏我的不在少數。雪齋,我是一步錯不得,踏錯一步便萬劫不復。」
萬雪齋沉默了,他仔細咂摸了一番萬青的話,低低道,「所以,大人是決定站在太子那邊了嗎?」
萬青長吁一口氣,望著天,「雪齋,知道陛下為何破格提拔我做順天府尹嗎?」萬青不等萬雪齋回答,便自言道,「乾德三年,西羌人南下,我還只是兵部小小主事,僭越規制,給陛下上摺子讓陛下點定國公做主帥。多少人看我笑話,以為我是在巴結定國公府,不,他們都錯了,定國公鎮守西北,與西羌交戰多年,我堅信定國公定能將西羌人打出玉門關后。後來,定國公果然沒出我所料,我又給陛下上摺子,建議陛下讓定國公依舊鎮守西北,以威懾西羌,陛下當時雖留中不發,只是再次提拔我。半年時間,六品兵部主事到三品順天府尹,所有人只當是我巴結定國公成功了,但他們都錯了。那是因為我摸准了陛下的心思,陛下有宏圖大志,必將有一番宏圖偉業。」
「我不是站在太子這一邊,不,我是絕不會站隊任何一位皇子,雪齋,」萬青側頭看著萬雪齋,臉上露出如夢似幻又熱情蓬勃的表情,眼神透出如烈陽般耀眼的光芒,「我自始至終是跟隨陛下的,我為官,不僅僅是為了富貴權勢,而是能在陛下的錦繡江山中能添置一塊磚瓦。太子是國之根本,即是陛下屬意,那我自然得要護著太子,不被暗箭中傷,看來,我得要多加註意了。」
萬雪齋眼裡也是星光閃閃,笑道,「既然大人心中有了主意,那雪齋自然是一力跟隨,萬死不辭了。」然後又笑得有些嘲諷,「也不知道動手的人知道太子召見了大人,會不會後悔自己下手了。」
這會不會後悔,到了第二天就知道了。
果不其然,錢大才的事情被御史拿出來了說,就差沒有明白的說出動手之人是太子了,遣詞造句雖然小心,但其中的惡意卻是怎麼都掩蓋不住。
萬青偷覷了一眼義憤填膺的御史,心下微微嘆息,走出了陣列,「陛下,微臣有本啟奏。」
得了昭帝示意后,萬青便開始彙報了錢大才自從入京師后犯下的種種事迹,要說錢大才也是個混人,進京師不過才五六年時間,犯下的事情可真是罄竹難書。從最開始的吃霸王餐,調戲良家婦女,到後來直接大庭廣眾之下傷人、搶奪女子納妾,打砸商鋪,強制圈地等,鬧出了幾樁人命,仗著錢修容之弟,五皇子舅父的身份,使了銀錢,居然逃過了責罰。
萬青伏跪在地上,大聲道,「……都是臣辦事不力,以至於錢大才如此胡作非為而兩耳不聞。若非昨日晚蒙太子殿下召見,命臣仔細查探錢大才,臣都不知錢大才如此罪惡累累,還望陛下明鑒。」
萬青彙報錢大才所犯之事時,有些朝臣臉色平靜,心中頗不以為然,畢竟這些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端看怎麼處理了。但是聽得太子有出言查錢大才,之前上告的御史頓時冷汗涔涔,不關是他,連殿上的朝臣們都沒想到太子居然召見了萬青,一時間,落到萬青的目光便格外複雜起來。
畢竟萬青從不知名的小小主事半年內成為三品順天府尹,還得了昭帝的青眼,不僅是在當年至今為止都是傳說,穩穩噹噹的做了七八年的順天府尹的萬青,是個值得謹慎對待的人。
除了重要的必要場合,太子極少在人前露面,太子雖然喜歡微服出行,但是尋常人根本無法接近太子,至今為止,還從未聽聞哪位朝臣被太子召見過,沒想到,萬青居然是第一個。
昭帝記性極好,但錢大才是入不了他眼之人,從來沒有放在心上,自然不會去在意。昭帝在意的是居然還真有人敢於去污衊太子,雖然是在他的意料內,但同時心中隱隱有些不高心,太子不該隨意被人污衊。
倒是萬青的舉動讓昭帝有些訝異,當年他破格提拔萬青,一方面萬青的提議卻是中了他的意願,另一方面原因是萬青本人卻有幾分才華,對於有才之人,昭帝是不吝嗇機會,剛好當時順天府尹告病歸鄉,他就順勢給了萬青,看看萬青能不能擔得起順天府尹之位,不過萬青確實沒讓他失望。所以順天府尹這個位置他就沒打算換人,不過,從一天一夜中便查探的如此詳細,看來有好的機會,可以多考慮一下萬青。
「既然錢大才犯下如此多的惡事,那便按照規矩來辦吧。」
「京師重地,天子腳下,居然有人敢如此膽大,這京師安防之疏漏,倒是叫朕都難以安心了,也該好生的查一查,別哪天人進了朕的寢宮。」
昭帝這一番話一出,殿上的朝臣們立馬跪了下來,不敢再發一言。
濟寧侯府正安堂內,濟寧侯夫人聽完了傅氏的盤算后,沉默了好一會兒,「原先我跟樓氏是一個意思,只是想著碧姐兒了,不論是澤哥兒還是聰哥兒,都是極好的孩子。只是研哥兒這邊也疏忽不得,長樂縣主是我看著長大的,既然你和國公府那邊都有意,我自然是同意的,此事還是早些定下來的好,免得長樂縣主好生一個孩子,平白的多些流言。」
傅氏鬆了口氣,「既然祖母不反對,那我便放心了,研哥兒婚事畢竟輕忽不得,還得請祖母問下祖父的意思才行。」
「也是這個道理,」濟寧侯夫人點點頭,「那我這般便請人去告知侯爺。」
「祖母,」傅氏笑盈盈道,「不急於這一時半刻的,嫂嫂和秦姐姐的意思是既然侯府長輩們不反對,想去向陛下求個恩賜,下聖旨賜婚,祖母,您覺著呢?」
「這樣也好,過了明旨,也能省去一些麻煩。」濟寧侯夫人想了想也覺得很有道理,但是轉頭又煩憂起來,「眼看著碧姐兒就要及笄了,你可有盤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