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

  二皇子府，寬敞明亮的書房內，二皇子與林祁南正在對弈，一盤即完，林祁南略勝二皇子兩子，二皇子端起茶盞，喝了口茶之後，對林祁南道，「萬青那人，你知道多少？」

  林祁南手一頓，眼裡飛快的閃過一抹複雜，下炕拱手道，「是小臣盤算失誤，辦事不利，還請殿下責罰。」

  二皇子不甚在意的擺擺手，「這不怪你，沒人會意料到太子會召見萬青，依照太子一貫的性子，肯定是要出手懲治一番。不過錢大才的案子已經結了，再談論就沒必要了，孤記得，萬青從升任順天府尹，也有七八年了吧，他是哪一年任順天府尹來著？」

  「乾德三年，當時萬青是兵部主事，違紀上折給陛下，半年內連生三級，年末時，之前做順天府尹的王智告病還鄉，陛下便提拔了萬青，萬青坐上順天府尹的位置，至今也八年了。殿下，您是想拉攏萬青嗎？」

  二皇子摸著下巴，若有所思道，「萬青平素行事低調，倒是孤給看岔了眼，倒是讓孤忽視了京師中還有這一號人物，萬青應該是得了父皇青眼的，拉攏是有必要，慢慢來，不用操之過急。」

  林祁南眉頭皺起，顯然有了盤算，「小臣覺著，拉攏萬青此人宜早不宜遲，小臣這些時日查了查萬青，此人頗有才幹，單憑他坐穩順天府尹七八年沒出什麼大事，可見其人本事了。萬青出身貧寒，正經的兩榜進士出身，當年升作順天府尹才而立之年，如今才不惑，朝中三品大員，入內閣也未必不能。若是早些拉攏萬青，那殿下便又多了有力臂膀。小臣怕，若是再拖延一二，萬一萬青被太子拉攏了，就便多了威脅。」

  「不會，」二皇子便未被林祁南說動，反而信心十足道，「太子這個人啊，有些太清高了，做不來禮賢下士姿態，而且他素來厭惡臣子為著權勢富貴巴結與他，趕上門去的，反而更難入太子眼，太子喜歡有能力才幹之人，但不喜歡特意展現能力才幹之人，你明白其中的差別嗎？」

  二皇子這一番別有他意的話語，聽得林祁南心中窩火直冒，世家子出身的林祁南自小就是被捧著長大的，頗有幾分氣性，不過年紀輕輕的他已經很能容忍了，姿態優雅道，「既然殿下已經有了主意，那小臣倒是想得多了。」

  「再來一手吧。」

  「恭敬不如從命。」

  離開二皇子府，回到鎮國公府的林祁南直接去了鎮國公的書房，把今天二皇子跟他的對話詳細告知給了鎮國公，鎮國公聽完之後，臉色倒是淡淡的，「所以，你的意思是？」

  「祖父，孫兒覺著曾祖父的計劃還是早做準備才行，二皇子就是狼，若是他一旦如願，鎮國公府必有劫難，二皇子不是最佳選擇。」

  鎮國公沉默了一下，左手一直摸著右手拇指的玉扳指，「大皇子，你是怎麼想的？」

  「跟祖父的意思一樣，大皇子也不是最佳的選擇，如若非要在兩位皇子中選的話，孫兒寧願選擇二皇子，大皇子他不太像林氏男兒，他跟太子太親近了，便是大皇子如今這一番做派，太過刻意，孫兒始終無法相信大皇子。」

  「大皇子，到底是留著林氏的血。」

  林祁南冷酷一笑，「可是，大皇子是那位養大的孩子，祖父，這是無法抹殺的，所以不管是太子對大皇子，還是大皇子對太子，他們彼此總是留有一份情面的。這一份情面，足可以毀了鎮國公府百年基業。」

  「祁南說的對，」老鎮國公推門而出，鎮國公和林祁南慌忙站起來，鎮國公忙扶著老鎮國公坐了主位，待得老鎮國公做好之後，目光沉沉，「大皇子始終與鎮國公府不是一條心，鎮國公需要的能站在同一邊的皇子，最好是有林氏的血脈。林若望，你讓我失望了，祁南是個好孩子。」

  鎮國公臉色一白，隨後慢慢彎下身子，朝老鎮國公作揖道，「如此，便按父親的意思來。」

  一場鋪天蓋地的瓢潑大雨後，太陽從厚厚的雲層中冒出頭來，陽光灑在樹木上，樹葉的顏色又深了幾許，帶著濕氣的午後，燥熱而潮濕。

  京師最負盛名的崇文書肆，謝碧沢和葉蘭霏坐在二樓雅間的窗邊，窗口外針對著內院，院內女僕正在打掃落葉，葉蘭霏頗感無聊的闔上書，伸手在謝碧沢面前揮了揮，謝碧沢抬起頭，眸中閃著迷濛的光，「怎麼了？」

  「雨停了，我們回去吧。」葉蘭霏雙手支著下巴，「或者去逛逛吧，都在這悶了大半天了，我想走動走動。」

  謝碧沢合上書，示意貼身婢女蘇葉和柳華收拾，歪了歪脖子，蘇葉將手中的事情交給了婆子，走到謝碧沢背後，給她按揉起來。

  葉蘭霏看了看她的心腹大丫鬟蒹葭，蒹葭心思靈透，忙給葉蘭霏按揉起來，但並沒有消除葉蘭霏的抱怨，「碧姐姐，還是你會調教人，你看看我身邊這一個兩個的，就跟個呆木頭一樣。」

  「我看蒹葭姐姐已然很不錯了，」謝碧沢開口道，「沒了她，怕是你一刻也過不下去，且少說兩句吧。」

  葉蘭霏有些不服氣，但是不能否認謝碧沢的話有道理，便換了話題，「你怎麼就這麼喜歡看書，大半天都不動一下。」

  收拾完畢準備離開的時候，就聽到一陣喧鬧聲，很快雅間的門被打開了，走出一位約莫九、十歲的的小姑娘，雖然年紀小，已經露出了明艷俏麗的姿色，她身後跟著一群侍女僕婦，瞧見了謝碧沢和葉蘭霏，高興到，「碧姐姐，霏姐姐，可總算找到你們了。」

  說話的是寧安郡主，是平王的嫡幼女，與葉蘭霏和謝碧沢交好的手帕交。

  葉蘭霏眼睛一亮，快步走到寧安郡主面前，握著寧安郡主的手，高興道，「你怎麼來了，你昨日才回京師，我想著讓你先休養幾日再給你送帖子的。」

  「府裡頭亂糟糟的，我待不住就出來找你們了，結果你們都不在，打聽到你們來崇文書肆了，就直接過來了，你都不知道，這段時日我可想你們了。」

  謝碧沢和葉蘭霏一左一右的拉著寧安郡主的手，重新坐好，蒹葭和蘇葉並領著幾個侍女重新燒水煮茶，又重新擺好點心碟子，三人就坐在窗邊聊著天。

  三人暢談了一番幾月不見的衷情，葉蘭霏實在忍不住的岔開了話題，「惠安姐姐怎麼樣？我那表侄子長得像惠安姐姐還是像軒表哥啊？」

  葉蘭霏的口中的「惠安姐姐」是寧安郡主的同母長姐，是平王的嫡長女，被昭帝賜婚給了定國公舒稼軒。定國公舒稼軒大了惠安郡主好些歲，要說舒稼軒也是個被命運作弄之人，之前也定過幾次親，第一位是指腹為婚，可惜落地不到三年而夭，第二位是武將家的女子，剛定親不久就因騎馬而墜亡，第三位女子則是在大婚前一場風寒要了命。於是舒稼軒便有了個克妻的名頭，婚事便擱置了幾年。等他成了定國公之後，有聯姻意向的人家倒是很多，最後舒稼軒不知道怎麼就入了平王的眼，於是昭帝將平王長女賜婚給了舒稼軒，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惠安郡主出身尊貴的緣故，從賜婚定親到大婚再到如今，一直平平安安的。

  定國公舒稼軒與惠安郡主成婚也有好幾年了，膝下空虛，這才好不容易有孕，等惠安郡主胎穩后，於是貴太妃和平王妃實在坐不住，於是婆媳倆帶著吵著鬧著要一同前去的寧安郡主去了西安城，一直待得惠安郡主平安誕下嫡長子，出了月子才回京師。原本安國公夫人和秦氏也想過去，剛好此時安國公被昭帝從京衛指揮使司調去管理五軍營，葉承英因天氣變幻大病了一場，秦氏實在走不開，安國公夫人也脫不開身，只能準備好幾車的物品托貴太妃和平王妃送過去。

  「要說我姐姐這次生產可真夠神奇的，到了日子還沒動靜，祖母和母親擔心不過，便挑了吉日去大慈恩寺去求一求，祖母還抽了個上上籤，就在大師傅解簽的時候，有管事來報信說是姐姐要生了，好吧，著急忙慌的準備回去，結果開始下雨，可沒把我急的不行。好不容易回了國公府，才進院子，便聽到了孩子的哭聲，嘿，說來也稀奇，一回去，雨居然給停了。聽接生婆子說，姐姐生的很順暢，都沒吃什麼苦頭，還說長得俊秀極了，我瞧著就像個紅皮猴子般，皺巴巴的比府里的管事還難看。祖母和母親都說孩子生得好，還說我不要亂說話。不過也稀奇，不過幾天的光景，那紅皮孩兒就脫了層皮，倒是越長越好看，就是不大好玩兒，每天都在睡啊，誰啊，醒來不是要吃，要喝就是要拉的，一點兒意思都沒有。」

  葉蘭霏卻聽得心嚮往之，雙手托著腮，憧憬道，「我真想見見我小侄子長什麼樣子。」

  作為家中最小的孩子，葉蘭霏還挺稀罕當長輩的。

  「長得跟你有幾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