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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聽說濟寧侯府和陸府定下了婚約,雖未開始走六禮,也未明確說出訂婚之人,但默認的就是陸氏長房長孫陸臨荰和謝譽長女謝碧沢,饒是如此,太子還是砸了一套定窯茶具,東宮的宮人們各各都是戰戰兢兢的,謝研也很有顏色的躲開了。
太子雖然明白謝碧沢已經做了自己最大努力,饒是如此,他還是無法能忍受,冷靜下來的太子讓宮人都退了出去,一個人沉思。從正午到夕陽在天際上掛上彩霞,然後天色又灰白加深,夜色徹底隆重了廣袤的天地,太子從黑暗的殿中晃悠悠的走出來,仰頭看著點點閃閃的星空,精緻刺繡的廣袖了拳頭緊握,他始終無法欺騙自己,他沒法做到如同自己說的那般豁達,他跟昭帝一樣,都是偏執且瘋狂之人,但是太子一直都記得葉皇後跟他說過的話,所以,他絕對不能變成昭帝一般的人。雖然很難,但是自己是能做到的。
謝碧沢的心也是一直懸挂著,聽得太子的舉動后,整個人也是魂不守舍,饒是竭力的掩飾,還是露出了憂慮不安來,傅氏倒是像是沒看見一般,依舊神態如常,倒是在用晚膳的時候,謝譽瞧著臉色不好,想對謝碧沢說些什麼,被傅氏給攔了,一頓晚膳,謝碧沢和謝譽都是食不知味,而傅氏和謝研以及謝磊倒是吃的挺開心的。
萬青聽得朱正奎求見時,倒是沒有意外,畢竟朱正奎雖是一介商人,倒也是個人物。萬青之前跟朱正奎也只是幾面之緣,並未有交談過,聽說過不少關於他的事情,尤其是前段時間因朱正奎之死朱氏族人為爭奪朱家家產之事各種陷害算計鬧得沸沸揚揚,朱正奎獨女使計求見了太子,太子讓他主理朱家之事,萬青不敢一絲懈怠,十分之用心,所以朱家的底細他查的很乾凈,也因此了解了朱正奎的為人,雖未有交情,倒是讓萬青難免高看他幾分。所以在處理上雖然公正,到底還是有幾分偏頗,萬青想著朱正奎是個聰明人,肯定能猜出幾分,求見他倒是合情合理。
萬青倒是沒有拿架子,直接讓人通傳了,朱正奎雖然已過不惑之年,常年奔走在外,加之才從西南邊回京,依舊麵皮白凈,倒是沒有留須,眉眼生的不錯,自有一股清雅氣韻,目光澄澈深邃,倒不像是狡詐姦猾、走南闖北的商人,瞧著飽讀詩書的文人。
萬青是書香世家出身,又是兩榜進士,倒是沒有所謂的文人通病,落在眼裡都是同階層的人,雖然姿態恭謙,眼中是看不見武人、商戶、平民等不入流之輩。萬青本就對朱正奎印象不錯,朱正奎的外貌又入了萬青的眼,態度便和善了許多。
朱正奎雖然見多識廣,各式各樣的人都打過交道,自然很是清楚他一介商人是很難入得了真正高官貴人之眼,便是他家資如何豐厚,他只有巴結奉承那些家世明明敗落的世家子弟、不入流的胥隸、各路官員等,只盼著他們抬抬手去幫著牽線。見萬青一京師三品大員對他姿態平和,隱隱中還透出幾分好感來,饒是朱正奎都覺著有些受寵若驚。
場面上寒暄話語說完之後,朱正奎若有所思的看了幾眼屋內服侍的人,萬青是個聰明人,思索了一下,便讓人都退了出去,然後身子朝朱正奎近了一些,「你可是有什麼事要特意與我說?」
朱正奎放下茶盞,直接跪了下來,倒是把萬青驚訝了一下,忙扶住朱正奎,朱正奎推辭,「正奎兄,你這是要作甚?」
朱正奎深吸了一口氣,朝萬青作揖,神色肅重、堅定,「大人,我有一不情之請,還望大人無比幫忙,此事關乎西南安定。」
萬青鬆開了手,臉上的笑容落下,遂也鄭重幾分,「正奎兄,你先站起來,但說無妨,得讓我先聽聽,看我能幫上什麼。」
朱正奎搖搖頭,「此事事關重大,大人務必要慎重,不可置身事外。」
「那你說,我聽著。」
「我想請大人出面,求見太子,此事我必須當面向太子稟報才行。」
萬青嚇的往後退了一步,差點推倒了角幾,角几上放著的茶盞唰的落下,清脆聲之後,茶水潑了一地,萬青臉色很難看,「你知道你再說什麼嗎?等閑人輕易不得見太子,便是本官,帖子遞進東宮,太子見不見還是一回事。本官可沒有如此大的把握能讓太子見我,再說了,你要見太子,究竟所謂何事?難道是西南那邊?」
朱正奎點了點頭,「大人,我知道,以我的身份求見太子難於登天,但大人不同,總是能見著,此事刻不容緩,耽誤一刻,西南那邊便要白白多了幾條人命,必須儘快見著太子才行,只有太子願意出面,西南那邊的事才能有個定論。」
朱正奎負手在屋內走來走去,「太子尚未入朝議事,但是陛下每日都會召見太子過問太子課業情況,這並不是秘密。你欲將西南之事捅到陛下面前,肯定是西南那邊發生了什麼事情被瞞著了而朝廷不得知,所以你手中必然握住什麼關鍵秘密,這個關鍵秘密足以讓整個西南變天,你說是與不是?」
朱正奎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大人果然是聰穎絕倫,心細如絲,我很是佩服。不過是只說了西南,大人就能猜測如此準確,確實是如大人所言一般,我能逃出貴州,確實是有人暗中協助,是軍中的人,但是一同安排的人中,並不僅僅只是我一個,還有好幾撥人,只是最終都沒能活著走到京師,只有我回到了京師,因為我是個商人,常年走南闖北的,加之有些人脈關係,身份上又不是太打眼,所以能逃了出來。大人,我是親眼見過的,貴州那邊的情況,非常亂。」
「你還活著的消息並不隱秘,那些人能對軍中派出的人動手,背後關係網牽扯很深,想必那些人不會放過你,你現在處境應該也很不妙,這樣吧,你就別回去了,留在我這裡,我安排些人來保護你。無論如何,你絕對不能出事。」
朱正奎這才鬆了口氣,朝萬青拱手作揖,心情格外複雜,「多謝大人。」
萬青含了人進來,低聲吩咐幾句,然後朱正奎就被人領走了。朱正奎深吸了一口氣,沉思了一番,然後換了衣裳,匆匆出府。
太子聽說萬青求見,有些疑惑,還在猶豫間,來通傳的小內侍將手中的紙條遞給了太子,太子看了紙條之後,便命人通傳了。
萬青沒有絲毫隱瞞,將朱正奎與他見面及所談之事一五一十的全說了出來,聽完之後,太子倒是神色如常,沒有說話,萬青有些惴惴不安。
劉康領了一位內侍打扮的人進殿,太子直接吩咐,「你將他帶回朱正奎藏匿之處,之後的事情便由他接手了。關於此事,你知道規矩的,孤就不囑咐於你了。」
萬青心中的石頭落了地,人也放鬆了不少,稱諾後退了出去。
等萬青走後,劉康偷覷了太子的神色后,小聲道,「殿下,此事您真要插手嗎?此事牽扯多方,內中隱秘怕不是一言兩語能說得清楚,再說了,您還未入朝,如此動作,只怕引人猜想,於殿下並非益事。」
太子白了一眼劉康,「孤願意出面,並非為謀權奪利,孤畢竟是儲君,明知西南內亂,豈能因於己之利益而視而不見,孤若是真袖手旁觀了,這太子之位也別坐了。你讓人準備一下,孤要去見父皇,你吩咐下去,讓朱正奎準備好,今晚進宮面聖。」
劉康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瞧著太子面帶不愉,壓下了到了嘴邊的話,忙去安排了。
之後太子到了御書房之後,知道昭帝正在與內閣幾位閣老商議處理蘄州流民之亂的事情,太子知道此事一時半刻怕是談不完,想了想,把榮安召了過來,吩咐了幾句之後,徑直去了御書房的內室等著。
榮安對榮德低語了幾句之後,榮德沒有遲疑的直接對昭帝低語,昭帝聽完之後眉頭皺了起來,能做到內閣閣老的都是機靈聰明之人,瞧著昭帝臉色變了,很默契的沒有再爭執下去,昭帝也藉此讓他們自行商議去,商量出了個章程呈報給自己。
太子簡短的介紹了一下情況,昭帝臉色也頗是不好看,太子倒是像沒發現一般,徑直說道,「……兒臣已經吩咐下去了,今晚讓朱正奎進宮,讓他當面向父皇稟報,父皇,此事關係重大,輕忽不得,兒臣便自作主張了,還請父皇降罪。」
昭帝倒是露出了讚賞的神色來,拍了拍太子的肩膀,難得誇讚,「此事你做的極好,如此看來,貴州那邊所鬧出事情必然比上奏過來的摺子要嚴重的多,其中攀結了多少關係,朕一概不得知,必然得要好生查一查。」
昭帝吩咐人召平王進宮,眼中餘光瞟到太子若有所思的神情,便說道,「你年紀不小了,也該要幫著分擔政事了,此事你便全程跟著也好生學一學,別一天到晚的無所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