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夢蝶庄美人似玉
關於《凡塵》一曲,其實是送給妹子的,最近有點忙,就先偷個懶用上了。全文就不發出來啦,等閑下來的時候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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郢都南部郊外,有一湖泊名為「長湖」,乃是上古雲夢澤(即洞庭湖)分支。因其形狀狹長綿延二百餘里,故而得名。
在郢都南面一角的長湖雖然流域面積不大,但風景最為旖旎。
天然的大小島嶼星落其間,片片綠意在蒸騰的雲氣中若隱若現。湖水清澈透亮,夏日早間的陽光將其映得波光粼粼,層層漣漪隨微風蕩漾,瀲灧不絕。
至若伴晚時分,暮色四溢,湖水將天邊的彩霞靜靜倒映,湖天一色,絢爛迤邐。漁舟唱晚,白鶴騰飛,置身於此,無不感暖意漫延心間,直想柔風作樂,隨之緩緩而歌。亦或是牽起心愛之人的手,靜靜坐在湖畔,感受良辰美景,歲月流年。
此時暮色泛紫,月出西天。
一艘精美的小舟在荷葉密布的湖面破開一道水浪,徐徐向湖中不遠處的一座小島駛去。
鳧渚華燈初上,錦繡燈紅,正是京中最著名的風月之所「夢蝶庄」所在。
未幾,小舟靠岸,一個華服身影緩步下船,在另一個恭候多時的微胖中年男子的帶領下,進入夢蝶庄一處寬敞的房間。
落座后,華服男子開口說道:「本王看今日來往人流不少,可得小心隔牆有耳。」
中年男子全身穿金戴銀,恭身立於華服男子對面,手中不自覺的撥弄著大拇指上一個碩大剔透的玉扳指,暗紅血絲隱現其上,一看便是極品,對華服男子訕笑道:「王爺不必多慮,此房間歷來只為您特設,周圍百步都不會有多餘一人。」
原來此時說話的兩人一個正是榮親王姬秀,另一個則是楚國第一富商呂韋。
姬秀沉吟一聲,拿起桌上熱氣騰騰的清茶,慢慢嘗了一口,道:「知道本王此番而來是為何意嗎?」
呂韋滿臉堆笑:「小人愚鈍,還請王爺明示。不過還請王爺先受小人一拜。」說著躬著粗腰端正地行了個大禮,樣子看起來卻是滑稽,繼而道:「恭喜王爺化險為夷,還順手拿掉了個老狐狸方舟,打擊了老頑固杜漸,實在是高招!讓小人佩服得五體投地,能為王爺效力簡直是小人八輩子修來的福分呀。」
姬秀聽他一頓馬屁亂拍,冷哼了一聲,但神色間不無得意,道:「你倒是八面玲瓏,不過本王也正需要你這本事,你可明白。」
呂韋呵呵憨笑幾聲,連聲道:「是是,承蒙王爺不嫌棄,小的定為王爺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姬秀放下茶盞,點頭長長「嗯」了一聲,好像在表示「老子對你很滿意」。姬秀道:「戶部周兆那邊幸虧有你早先的收養,現在又搭上了線,讓本王的計劃不至於受損,這倒是要記你一功。」不顧呂韋連聲的「不敢」,姬秀繼而說道:「不過……介子山石殿案發畢竟是大事,近期不宜繼續動作,一切要等風聲過去,你明白嗎?」
「明白明白,小的只按王爺吩咐辦事,一切唯王爺馬首是瞻。近期也會減少和周兆的接觸,不會留下什麼破綻。」呂韋點頭哈腰道。
「算你精明。」姬秀眉間一凜,有些自顧自地說道:「這次旦平這個老東西終於暴露,與本王為敵,以後行事還要更謹慎些了。好了,你先退下吧。」
呂韋胖臉上掠過一絲訕笑:「是,小的這就下去了,不打擾您的雅興。」
「吱呀」一聲,呂韋將門輕輕帶上,退了出去。
空曠的室內只剩姬秀一個身影,雖然兩旁都有蓮花華燈,但光線並不明亮,故意營造得幽暗曖昧。
姬秀在紫檀木桌前靜坐品茶,時不時向前方十步遠處,淡藍色輕紗薄簾投去灼灼目光,似在等候帷幕之後出現什麼人。
不多時,後門輕輕推開,而後又輕輕關上。一個妙曼婀娜的少女身影隔著帷幕徐徐而來,欠身向姬秀方向行過一禮后,輕拉裙擺,落座下來,調試身前案几上的古箏。
「噔」的沉沉幾聲,似古井微波,少女已是開指。
一段幽婉的曲子娓娓而來。
少女帶著戲腔,邊彈邊唱,聲音嫵媚悠揚:
若凡塵化作山稜掩埋誰情深,
下一春壁立千仞琴聲漸遠遁。
枯葉幾層,散了餘溫。
浮生流年,輾轉不曾停頓。
……
……
雨傾城,不忍聽見離分。
你轉身,眼角難掩淚痕。
點一盞孤燈,心事慢慢下沉。
霜盡春生又一圈年輪。
……
曲終,弦盡。
餘音繞梁久久不絕。
姬秀方才一直閉目凝神聽曲,直到琴音消散許久後方才睜開眼,長嘆一聲:「好曲,實在天籟!芷茹,不知此曲名何?」
名為「芷茹」的少女正是夢蝶庄花魁奚芷茹,她將撫琴弦的玉手輕輕收回,頷首一禮,道:「回稟王爺,此曲是奴家夢中所聞,覺得甚妙便在此彈奏給王爺聽。還沒想好名字呢,不如請王爺賜名?」
姬秀撫掌哈哈一笑,道:「你也真是天生水靈,竟能從夢中得此天外之音,又作此韻味十足的詞譜。嗯……依我看,不如就叫《凡塵》吧!」
「凡塵?」奚芷茹喃喃重複一遍,豁然開朗:「多謝王爺賜名,奴家認為此名甚妙。」說著輕盈起身,撥開簾幕,垂目含笑走到姬秀對面兩步處站立。
這曲子說是夢中,實則奚芷茹不知道的是此曲乃是後世千年,一位周姓大才子所譜,另有一位方姓大才子配詞,名為《煙花易冷》。而她在夢裡所聞,不過冰山一角。
姬秀趨身向前,一把拉住面前這位風姿綽約的美人的手,將其拉到身旁椅子上坐好,細細打量起那張百看不厭的容顏。
淺黃色輕紗下淡妝拂面,柳葉細眉。一雙美目微垂,眼睫密長,盈盈不語。嘴角微微上揚,似笑還羞。
不曾想在這風月之所,竟有如此纖塵不染的麗人。
姬秀心中動容,輕撫她的秀髮,帶得固定單螺髻的發簪上,三顆雪白玲瓏的小珍珠微微搖動、碰撞。他溫言笑道:「多日不見,你還是一樣秀色可餐。不會怪本王這麼久不來看你吧?」
奚芷茹頷首微笑,沒有絲毫抱怨的意思,柔聲道:「讓王爺見笑了,奴家心知王爺國事繁忙,勞心勞神,卻又不知如何為王爺分憂,不能報答王爺的恩情,還請王爺勿怪……」
「這是哪裡的話。」姬秀連忙用手指輕按在她唇上,打斷了她:「你這樣說,倒是更讓本王心裡難受了。」
說起奚芷茹的身世,也頗為坎坷。家裡在前朝時本是不大不小的寒門地主,但到她父親一輩時,由於父親和兄長生性好賭,輸了不少家財,後來竟然將祖上幾塊地也抵了出去,乃至奚芷茹母親心氣鬱結,一病不起,不多時便鬱鬱而終。但在她母親去世后,父親和兄長絲毫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越賭越凶,進而每夜喝得大醉,醉后兩人輪番對她拳腳相加。
奚芷茹本想一死了結這看不到任何希望的生活,哪知在她動手時突然有人闖入家門,說是以她來嘗賭債,將她帶走。這裡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那禮部尚書的小兒子杜子寧。
杜子寧見當時及笄不久的她已經頗有姿色,心起歹念,但被呂韋攔了下來,收入了夢蝶庄,稱是孝敬王爺。
榮親王姬秀果然對奚芷茹一見傾心,便吩咐以後只有自己可以見她,不容其他人染指半分。並讓呂韋請來京中上等的先生和樂師傾囊傳授於她,乃至將她教得清麗脫俗,完全不似其他風塵女子,方才一曲《凡塵》便是明證。這也正是奚芷茹方才口中所說「王爺的恩情」。
雖入青樓,但竟然擺脫厄運,甚至脫胎換骨,奚芷茹心中對姬秀確實有不勝的感激之情。姬秀也對她真情流露,多次表明要納她為妾,但都被奚芷茹以出身太過卑微婉拒,稱有今日的情境自己已經心滿意足,不敢再做奢求。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姬秀已然心中暗自發誓,待他大業終成的一天,一定將她明媒正娶,看到時候誰還敢多言半句。
姬秀嘆了口氣:「這些年也是委屈你了,只是你卻一直不讓本王收拾掉那兩個不長眼的渣滓,又是何故?」
奚芷茹知道姬秀口中的兩個渣滓正是指自己的生父和兄長,身影微微一怔,抬眼看向他,眼中水波盈動,澀聲道:「多謝王爺關愛,只是畢竟是骨肉至親,還請王爺給他們留一條生路。」
姬秀想到他們先前對奚芷茹百般凌辱,心裡就惡火上泛,不自覺的握緊了拳頭,捏得奚芷茹生疼,「啊」的一聲輕聲叫了出來。
姬秀趕忙鬆開手,下一刻又雙手重新握住,將其間被捏得有些紅的玉手輕輕揉了揉,道:「還是你心好,若是本王,就是將其碎屍萬段也不解恨。」隨之抬眼看著身旁的可人,展顏而笑:「不過你放心,我已按你說的,給了他倆一片地,派人死死盯住他們幹活,量他們也不敢再翻起什麼浪。」
「多謝王爺網開一面。」奚芷茹眼淚滑落下來:「也謝謝王爺為他們還了賭債。」
「你這話說的可就……」
姬秀話未說完,奚芷茹一頭扎入他的懷中,帶來屢屢暗香。
華美的蓮燈中,燭光忽明忽暗,姬秀將攬著她香肩的手臂又緊了幾分,抬眼上看。
這一凝眸,好似穿透了房梁,看到漆黑如墨的夜幕中,繁星漫天,朝著自己恍惚做閃。
夜,原來這般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