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劍痴陳情上峨眉(4)
陳情,齊人,揚州郡王之後,少善騎射,英姿不凡,劍術超群,侍於齊帝左右。一年,煙花三月暗自西訪於楚國雲夢澤,一棹一舟泛於湖上,遇一女子,驚為天人,其回眸一笑傾城,再笑傾國。陳情心生愛慕,與其約定來年再會於此,哪知適逢楚魏戰亂,此女子被楚國先帝嫁入齊國為妃以求援助,陳情終不得見,自此痴獃,故有人評:陳情,回眸一笑誤終生。
世間再無「一棹春風一葉舟,一襲劍影一回眸」。
陳情立於風雪中,手中承影古劍暗紅色劍氣幽幽泛起。
韓泉不寒而慄,將手中的劍握緊了幾分。
天地間一片肅殺。
「好劍。」高處山坡上對弈觀戰的祖師爺江近月嘆了一聲,身旁叫花子模樣的灰衣來者只輕聲說了句「痴兒」。
「還不出手?」江近月虛空落子,眼中卻是看著場下愈加劍拔弩張的交手,「這些年沒碰劍,手早就痒痒了吧。」
灰衣來者再落一子,此時棋盤上黑白兩色子已近一半,「不急,再看看,而且陳情這小子是你的麻煩,不是我的。」
「哈哈,」江近月回道:「很難哪。我試試吧。」
灰衣來者不著急再落子下棋,目光落在道觀內深痕處,凝目細看了下莫躁道人,接著色眯眯地打量了下他對面幾個身材豐腴的道姑,「嘖嘖,這身段。」
「要得。」祖師爺拈白須笑眯眯道。
灰衣來者故意打趣:「格老子的,你們這陰陽道算是完了喲,怎麼讓你們在武道前十佔了三位的。」隨之正色說道:「老東西,你說那小娃娃『天下道統一肩抗』是當真的?」
祖師爺江近月嘆了口氣:「談何容易。靈桐這娃兒是廣成子轉世不假,但是這天下道統抗不抗得住難說,順他造化吧。」
灰衣來者深深看了一眼身旁鬚髮皆白的老者,「老不死的,你是下了必死的決心了?」
江近月輕笑一聲,「生死有命,只是我再怎麼說也只能為他頂一劫,至於剩下的一大劫,真得看這娃子自己造化了。」他兀自仰天一嘆:「八地菩薩說法啊,可惜我看不到咯。」
峨眉山腳茶攤,來了另一人身影,他卸下了一塊寫有「南斗神算」的帷布,叫來一壺溫酒,邊喝邊看著遠處白雪覆蓋的山峰,自顧自地說道:「雪下得真大哪。」
隨之,他用手在杯中蘸了蘸,在桌上落子下棋。「這一子,姬秀,嗯,終是棄子。這一子……旦平,呵呵呵呵,你以為做幾年正人君子就可以擺脫那些不堪醜事了嗎?嗯……這一子姬英,可憐玩意。」他兀自下了十數子之後,手停在半空,喃喃道:「這一子我不落它自落,郭儀子……」再下數十子,太后南宮玥、南宮良才、皇帝姬燮、皇後燕澤芝、太子姬玄隆、小王爺姬玄廣、六部尚書、吳振楚等名字一一喊過。他笑著再爽快斜飛一子:「這一定子,雷蒙,便是引子了,哈哈哈哈。」
他狂笑著。
笑著笑著,笑聲轉為凄涼,「張秦啊張秦,天下做棋盤,帝王將相做棋子,真有你的。你要知道,你早已不是那個醉笑三千席的熱血狂士了,哈哈哈哈,小盜摸金,大盜竊國。魏帝?不過草包。天下?你取了便是!」
龍尾峰陰陽道觀,韓泉和陳情的交手愈加激烈。
陳情手中的承影古劍裂殼而出后,劍勢越來越猛、越來越急,讓韓泉招架不及,衣角、袖口多處被削去。殷紅的劍影劃出漫天弧線,融入白茫茫的風雪中,凄美而猙獰。
「錚!」
兩劍相撞,承影古劍紅芒暴漲,韓泉手中的劍被擊飛到半空幾丈,就在他晃神的一剎,忽地瞳仁驟然放大,對方已是一劍向他胸口刺來!
陳情面無表情。
就在劍尖離胸口只有幾寸之時,一道灰影掠過將他救下,飛身入了林中不見了蹤影。幾乎同時,一個道袍身影掠出,接過從空中狼狽掉落的劍,錚的一聲擊開了陳情的一刺。
「棋還沒下完哪。」高坡上祖師爺江近月喃喃自語。
下到一半的棋,沒有說再會的離別。
陳情持劍而立,目光獃滯,半晌擠出兩個字,「莫急?」站在他對面及不遠處的道士身穿青色道袍,國字臉上同樣面無表情,不置可否。
兩個劍痴。
再無半句言語,陳情率先出手,紅芒卷雪而去,道士眸色略微一亮,隨之揮劍格擋。
天邊雷聲更濃。
風雪愈急。
昏暗的四下,紅銀兩色劍氣漫天席捲。
獨立山頭觀戰的江近月自語:「論劍意純煉,自是陳情勝了韓泉一籌,現下兩個劍痴,倒是旗鼓相當。只不過這兩痴兒還是不知,痴迷劍術何嘗是道。打得難分難捨,就算分個高下又是為何?看這不留半分餘地的樣子只怕是要兩敗俱傷了。害,陳情,又是一段雪易凝,舍離難斷哪。小子,我當拿你如何是好?」
話音未落,江近月身影掠出,下一刻兩劍落地,陳情和莫急也應聲倒地,昏了過去。
雪花紛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