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可是她從未向他踏出那一步
趁著夜黑風高，兩抹纖細靈巧的身影悄悄閃入偏僻小院中，院中連一盞燈籠都無，冷森森地夜風撫著後頸，激起一層汗毛倒豎。
院中已有人在等候她們，趙令曦摘下兜帽，「可準備好了？」
站在夜色中的人微微作揖，聲音沙啞，低聲道，「一切妥當，慎刑司今日死了一名罪犯宮女，正好可以移花接木。」
趙令曦點點頭，「那動手吧。」
她們三人走入陰氣衝天的屋子，其中放置著好幾口棺材，而靜嬪的棺槨也停在一側，只等天亮便將其葬入妃陵。
原本她生有子嗣，應享有身後殊榮，但身負嫌疑，而且仍在先皇后的喪期之中，太后與皇上都不讓操辦，一切從簡。
與趙令曦對話的人正是慎刑司的徐有容，他絲毫不避諱，熟練地將將棺蓋推開。
他雙手一伸便將靜嬪的屍身抱了出來，換上早已備好的宮女屍體。
趙令曦十分淡定，打開準備好的裝滿麝香、龍腦等香料的箱子，將屍身藏入其中，箱子底部還裝滿冰塊，能保證屍身暫時不腐。
「走。」
趙令曦帶路，畫蝶與徐有容推著小車，避過侍衛巡邏，以至一側偏角門，這原本靠近冷宮，少有人從這兒進出，趙令曦看著時辰差不多了，吹了一聲口哨。
門的那一邊也響起一聲口哨，趙令曦趕忙讓徐有容將箱子推出去。
端王正在外面接應。
「有勞端王了，若能查明所中何毒，待本宮查出真兇，本宮與靜嬪定會記得你的大恩。」趙令曦站在門裡，與端王隔著數步的距離。
端王提著一盞琉璃燈，在此時他不由產生一剎那的分神，若他此時強硬地將趙令曦帶走，會如何？
他會許予她一生的自由，她要遊山玩水、行走天涯，他陪她去；她要聽戲唱歌、穿金戴銀，他寵著她，只要她要，他都願意給。
可是她從未向他踏出那一步。
「仗義而為，無需掛齒。」端王微笑著道，微弱的燭光照在他腳下的路，「昭妃娘娘，萬事當心。」
所有的言語，都化作這一句，萬事當心。
*
三皇子喪母之後，日日頹喪沉悶，常常將自己鎖在房間里，只有趙令曦去敲門他才會開。
偶爾他還會獨自往儲秀宮去，左貴人一見到他便欣喜若狂，好幾次趙令曦去接他回去，左貴人那股子不舍又彆扭的表情像極了趙令曦在搶她的東西。
趙令曦問三皇子，左貴人待他如何？
三皇子少了平日里的活力，有氣無力地回道，「左娘娘與母妃交好，待熠兒很好。」
「那昭娘娘希望你不要再回儲秀宮了，可以嗎？」趙令曦拉著他的手，語氣認真地詢問。
三皇子不解地昂起頭，近日食欲不振，小臉兒瘦了許多。
「還記得昭娘娘和你說過嗎，我們要一起為你母妃報仇，你不回儲秀宮，就是報仇的第一步。」趙令曦語氣平淡，似乎說著家常話，「還有，熠兒，你日後要改口了，若不能叫本宮母妃，便叫母親吧。」
今日天氣頗好，晴空碧落，花影婆娑，趙令曦帶著三皇子緩緩漫步在花園之中。
「母親。」他昂起頭看向天際，這一聲母親喊的是趙令曦，亦是靜嬪。
趙令曦正打算繞回溶月殿去，不料見到前面的亭子里坐著淑妃母女，淑妃也見到了她們。
「給淑妃請安。」趙令曦帶著三皇子過去請安。
淑妃自從協理六宮之權落到趙令曦手中之後，便躲在宮裡養病，今日是這麼多日第一次見到她。
「昭妃無需多禮，已有幾日不見，昭妃更加光彩照人了。」淑妃未起身，雖趙令曦與她一同位列妃位，但她的資歷擺在那兒，穩穩地壓了趙令曦一頭。
二公主比熠兒年長兩歲，長得是粉雕玉琢，如雪團兒般可愛，趙令曦喜歡小孩子，便笑吟吟地向二公主打招呼，「二公主長得真好看，怎麼不叫昭娘娘呢。」
小女孩瞥了趙令曦一眼，扭過臉去，大叫道，「本公主才不要和壞女人說話！」
頓時場面尷尬起來了，淑妃立即將二公主抱到懷裡，「小孩子家家的，童言無忌，昭妃別往心裡去。」
趙令曦卻不惱，半蹲下身子與公主平視，學著小孩子的語氣，「公主為何說本宮是壞女人呢？本宮可是好人，本宮這兒有糖，熠兒都很喜歡吃呢。」
「本公主才不要你的糖！你搶走了母妃的東西，就是壞女人，你還殺死了靜娘娘！」二公主沖著她大吼大叫，趙令曦不由皺了眉。
三皇子趕忙捂住她的嘴，不讓她繼續說，「皇姐，你不可以這般說母親……」
不料二公主十分蠻橫，張嘴咬住三皇子的手，趙令曦與淑妃趕忙將他們分開。
三皇子的手被咬出一口深深的牙印，雖然極疼，但面對趙令曦擔憂的眼神，他搖了搖頭，「熠兒沒事，不要怪皇姐。」
淑妃怕趙令曦發難懲罰二公主，趕快將她的女兒摟到懷裡，「小孩子小打小鬧亦是常事，熠兒無事就好。」
趙令曦牽起三皇子的手，冷冷地瞥了她們一眼，目光卻落在淑妃的臉上，「淑妃還是要多管教管教公主身邊的人，若有心之人給公主散播流言導致公主胡言亂語，再落進太后皇上耳中，究竟有什麼後果，也不需要本宮提點你了。」
淑妃一顫，將二公主抱得更緊，當年她失去了兒子，現在失去了皇上的寵愛，失去了協理六宮之權，懷裡的女兒是她唯一的擁有。
趙令曦見此景，無奈搖首，嘆道，「慈母多敗兒。」
*
趙令曦傳來太醫給三皇子看傷口，三皇子乖巧地坐在圈椅上，她一看他，如同見到了靜嬪。
這會兒，皇上突然上門來了，聽說最近他盛寵於容良娣，上次他想給容良娣再晉位份，被她一頓陰陽怪氣懟了回去，前幾日聽說他寵幸了一個宮女，封為了答應。
趙令曦還貼心地去看了看那小答應，給她擇了居所，安排了宮女太監。
那小答應長得俊俏，尤其是一雙大眼睛，秋水盈盈，還會唱崑曲，難怪將皇上迷得神魂顛倒。
皇上大步流星地跨過門檻，一屁股坐了下來，就使喚道，「熱得很，有什麼消暑的湯水，上一碗來。」
趙令曦可不慣著他，只專心地看著她兒子的傷口，道，「出了這地往前走，就到寶璋宮，容良娣那兒的冰鎮楊梅可真解暑，您往那兒去？」
當她溶月殿是茶坊酒肆呢？她昭妃娘娘洗手給他當廚娘算了。